他說話的神情,得意又輕鬆,雖不遮掩,但也是冷漠的徹底,是理所當然的傲慢。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多情主沒有現身,黃道士也沒有離開,我仍直挺挺地被扔在牀上,一動也不能動。
一個小和尚端着飯菜進了屋,飯菜還沒放下,菜香就進了鼻。細細品味那香味,雞鴨魚肉是樣樣不少,這黃道士的日子過得還是滋潤!
黃道士雖點了我的穴,可他沒止住我的唾液腺。到了這個飯點,身體雖是一動不動,口水卻忍不住直往外流。
小和尚放下飯菜就出了屋,那黃道士就當我不存在似的,只大搖大擺地坐到了飯桌前,拿起碗筷就開吃。看他那樣子,明顯是不打算讓我填飽肚子的了。
“我內急。”他剛剛吞下一口飯,我就開口說了出來。
黃道士側頭往我這邊瞄了一眼,只冷笑一聲,不說話,也不管我。
“這牀是你的吧?”他又往嘴裡送了一塊肉,我又說了出來,還暗示他我可能會忍不住在他牀上做內急的時候會幹出來的事,想讓他解開了我的穴道。
“沒事兒,這廟裡所有的房間都是我的,所有的牀也就都是我的。你弄髒了一張牀,我還有無數張牀。”黃道士說着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肉,還故意吃得“吧唧吧唧”作響,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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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客氣了……要不要我順便給你弄出點味兒出來?你這忙着往肚子裡塞東西,我也就往肚子裡掏東西,你我都不閒着,你看好不好?”
是個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在廁所旁吃飯的滋味,更何況像黃道士這樣傲慢的傢伙?
傲慢的人容易放大自己的喜好和厭惡,因爲放大了這些感受會讓他們看起來更與衆不同,更高人一等。
“安靜點!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黃道士皺眉,果然是忍不住的。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輕飄飄地說。
黃道士冷笑:“什麼?”
“你點了我的穴道,還要坐在這裡守着,你是怕了。你怕我一動就吸了你的血,你怕死。”他認爲是我吸了人血,那我就將計就計。
黃道士並不言語,嘴上又繼續吃了起來。
“我還以爲你有多厲害,還想在這裡守株待兔!你要真想捉住他,要麼跟我合作,要麼還是趁早放了我。”他雖然並不言語,但吃得可慢了些,分明是聽進了我剛纔的話,心中有所思量。
“跟你合作?你以爲我真會怕他?”黃道士忽地又冷笑了起來,他並沒有把多情主放在眼裡。
“你不怕他,是因爲你不知道他會招惹誰來。”我信誓旦旦地說。
“誰?”
“你聽說過大亂冥界,現已坐上冥界帝位的漆鬼王嗎?只怕他來了,你是擋不住的。”讓漆鬼王和黃道士兩個槓上,我正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即便他們不太可能會就此交鋒,但藉此機會預先給他們的交鋒牽線搭橋豈不是好?
“哼!堂堂冥帝會爲了你來這兒?”他忍不住發出輕蔑的笑。
“他當然會來!他要坐穩冥帝的位子,就絕對不能讓我死,更別說他還要我幫他統領三界了!”我說。
“統領三界?就憑你?”黃道士不信我的話,他不信是因爲不知道我的底細。
“怎麼?你不知道擁
有輪迴葫蘆眼的人可以一統冥界嗎?”我把自己的底細給亮了出來。
“輪迴葫蘆眼?”我這一兜底果然管用。話音剛落,黃道士便從凳子上站起了身,他兩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裡又疑、又驚……錯綜複雜。
“可是傳聞‘四目相對之時清野鬼,主身向惡之時化厲鬼,真身合體之時主冥界’的輪迴葫蘆眼?”黃道士說。
“都說你厲害的不得了,沒想到你連這萬世一回,千年一遇的輪迴葫蘆眼都看不出來。”我說。
“你騙人!擁有輪迴葫蘆眼的人又怎麼會吸人血?”黃道士的眼神忽地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和傲慢。
“是啊,擁有輪迴葫蘆眼的人怎麼會吸人血?”我也不解釋,只冷冷地迴應。
他並不傻,聽了我這話就該明白我並未吸人血;而且,對他來說,鬼都是惡的,鬼的話可信可不信,但人就不一樣了,他會根據自身的利益關係來調節對人的判斷,來調節對我的判斷。
在無論哪派的驅鬼師中,輪迴葫蘆眼一直是個神秘的傳說,這世上只有人聽過,沒有人見過。雖如此,但這些驅鬼師都願意相信這世界上有這樣一雙神秘的眼睛存在,認爲這是他們的榮耀,也都不約而同地將那擁有輪迴葫蘆眼的人視爲驅鬼界的至尊。
黃道士也是驅鬼師,他當然也知道這眼睛的傳說,只是不曾見過。聽我那樣一說,他急急地走近了牀,將一張鬍子拉扎的臉湊近了我的臉,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那模樣恨不得要將我的眼珠子挖出來給他瞧個明白。
“你果然是。”黃道士瞪着我要看個明白,我也只是瞪着眼睛讓他看個仔細,但瞧了半天,他仍是一臉疑惑,分明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可他話一說出來卻又十分肯定。
“哼!”我在心中冷笑,他口是心非,無非是不懂裝懂,想以此護住自己的臉面。
“黃道士果然厲害!若是常人,不是親眼見我收了鬼的,都是不信的。”我心裡那樣想,但嘴上卻不這樣說,現在挑他的短可不是明智之舉。我不但得順了他的意,還的想法兒讓他信了我的話,好讓他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能夠自由活動,我也才能趁機逃走。
“既如此,那我就試試你。”黃道士嘴角一揚,說着就從腰間掏出了一個貼了道符的小木盒子要打開。
“喂!你得先解開我的穴道。”我知那盒子裡裝的是鬼,他要讓我收鬼,但我也只有能動的時候才能開眼收鬼啊!
“想騙我。”黃道士只是不信,嘴上說着就要打開盒子。
“你被人點了穴道的時候能收鬼嗎?”我也不再用力辯解,只冷冷地開了口。
反正,他若是不給我解開穴道,被放出來的鬼要是向我撲來,他也不能讓鬼對我做出什麼。他還想拿我這個誘餌來釣多情主呢!
“別想耍花樣。”黃道士眉頭一皺,但也知我說得有理,便轉了話鋒。
“你這道士,法力這麼高強,膽子卻小的可憐。你這麼厲害,難道還愁抓不住我?我先前在林中開了眼,你不是照樣能將我抓了來?”我輕笑,順帶說了點他看到過的實情,好博取他的信任,讓他放鬆警惕。
“……”黃道士頓了頓,終究還是解開了我身上的穴道。
但不等我多喘口氣,他便飛身往後退了一步,一手將那木盒子上的道符撕掉
了。那道符一裂,便見一隻青面獠牙的鬼從木盒子躥了出來。那鬼睜眼見了我,二話不說,只張大了一張血盆大口就要向我撲來。
“哼!”我輕笑,青面鬼可不是我的對手。遊刃有餘般地手戳太陽穴,只一瞬,那鬼便被我收進了眼。
“再添副碗筷。”收了鬼,我下了牀,能夠自由活動的感覺真是棒呆啊!我拍了拍手,輕輕鬆鬆,而又理所當然地往飯桌前坐了。
那黃道士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似乎真沒想到我只憑一雙眼睛就能收了鬼,要知道,他可是要靠多少寶貝才能對付得了惡鬼啊?此時他心中想必是五味雜陳,我話已說完半天,他人還沒反應過來。
“小和尚,給我拿副碗筷來!”見黃道士沒反應,我就開口使喚那站在門口的小和尚。
“……”
但是,那小和尚就像沒聽見似的,只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並不答話。
雖如此,但那黃道士此時也清醒過來了,只見他鬍子一撇,揚起手就拍了兩下。
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那門口的小和尚應聲便探着腦袋進來了:“師傅有何吩咐?”
這小和尚,人的話倒不聽,黃道士的巴掌聲,他倒聽得很!但要是黃道士的巴掌長在我的手上,我想他還是不會聽的。
“添副碗筷。”黃道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
“是!”小和尚嘴裡答應一聲,便彎腰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小和尚走後,黃道士這纔回轉了身子向我走來,他不急不慢地繞過我的身子,坐到了剛剛端坐的那張凳子上,也一改剛纔那傲慢而冰冷的臉,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臉來對我:“不知如何稱呼?方纔多有得罪。”
“客氣!客氣!”我也陪出一張笑臉,“你也知我叫阿古喵,直呼我阿古喵就是。”
“貧道不敢,只稱小姐便是!那方纔所說的吸人血……”黃道士竟咧開了嘴笑了。
他這一笑,倒比不得不笑的時候了。他不笑的時候至少還是由內而外真心地不笑,對着我的時候只是一張臉,但他這時的笑,分明是皮笑肉不笑,是心裡在俯視我,臉上卻表現得在仰視我的模樣……一張臉同時現出了兩張臉來,看了真讓人不自在。
“並非我做的,只不過是漆鬼王的手下打着我的旗號來害人的性命,想要我在這人間呆不下去,好助他統領冥界罷了。”。
“原來是這樣。”黃道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着,明顯是動了什麼腦筋,嘴上卻只說出了這寥寥數語來應承我。
正此時,那小和尚給我拿來了碗筷,他把碗筷往我面前一放,我也就毫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管他黃道士是信還是不信,我可明白的很,只有此時填飽了肚子,待會兒纔有力氣逃走!
那黃道士見我這副吃相,嘴裡忍不住輕笑,卻不動筷,明顯是在嫌棄我。
正好!他要是動筷,我還會嫌他會髒了我的食物呢!我也不管他,只顧放肆吃。
“多謝黃道士款待,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吃飽喝足後,我放了碗筷就要走。
“你有輪迴葫蘆眼,擁有輪迴葫蘆眼的人是我們驅鬼人心中的至尊,貧道今日既有幸得見,難免心中有狂喜之意,不如請在此地多呆幾日,好讓我開開眼界。”黃道士當然要來阻攔我,他不攔我我倒會覺得奇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