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怎麼只顧自己喝呢?”多情主見絕情主如此,瞄了我一眼,壓低了聲音說絕情主的不是。
絕情主並非只顧自己喝,而是他相信我不久就能喝得上茶。而且,他也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和無情主的事,他們二人插手是沒有用的。
“可惜了你這仙山龍井。採自第一抹朝霞之下,入茶之時凝結着蓬萊朝露,入嘴之時還帶着仙山靈氣……如此好茶,卻給了那不懂茶的人喝了。”我嘴裡輕笑,雖也明白絕情主的用意,但趁機拿他墊揹我還是覺得很爽的。
“你說什麼?這是龍井?還是蓬萊……仙山下的?”多情主詫異,他纔是他們三個中最不懂茶的。
“……”無情主不料我會這樣說,面上微微一動。
就聞這味兒,也知這龍井絕非存品,而是採自今日朝霞之下的,上次來時,無情主手中的茶香亦是如此。
無情主追求完美,爲了喝上一口最鮮的茶,朝朝日日,他都會去那蓬萊仙山之下,等那第一抹朝霞升起,又自那朝霞之下入那朝露之中,採得這極品龍井。
可惜,粗枝大葉的多情主喝茶如喝水,沉穩寡言的絕情主品茶又不說茶。
高山流水,一曲伯樂便是終身知音,而這知音難求,伯樂難遇。無情主嗜茶如此,怎會不想有個知音?他雖嘴上不說,心中卻難免有些遺憾。
“你怎麼知道?”多情主見我們都不出聲,便又開口來問我。
“我曾有幸結實一位鬼朋友,他生時曾爲尋找一種名叫‘涅槃鳳凰茶’的茶而踏遍五湖四海,可惜他不但沒尋到這茶,卻又死在了這尋茶的路上。就因這,他死後也被人封了個‘茶癡’的稱號。”
“茶癡?”無情主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我口中所說的那人,又好像是在說他自己。
“死後,他不投胎,不轉世,只不甘心沒尋到那涅槃鳳凰,就又踏上了那尋茶的路。可惜他又尋了成百上千年,始終都沒尋到那涅槃鳳凰茶……雖如此,他卻也見過了三界之中所有能喝的、不能喝的,所有能見的、不能見的茶。”我說。
“蓬萊仙人非神仙不能入,他又如何知道這茶?”無情主終究還是問起了這茶癡來,也許在他看來,我口中的茶癡可能配得上他在茶上的知音。
“你常入那仙山茶園,難不成從未見過那守園的人?”我輕笑。
“柳如圖?”無情主驚訝。
“柳如圖,別名茶癡,因嗜茶如命而死,又因嗜茶如命而位列仙班。”絕情主輕笑一聲,插了嘴。
“難怪他明明知道我偷偷採茶,卻從不阻攔……”無情主喃喃自語。
好茶,要分享了與大家一起喝纔不算辜負上品的茶味,愛茶的人喜歡請人喝茶,也喜歡被人請去喝茶,便是這個道理。
嗜茶如命的柳如圖明白這個道理,纔會在初次見面時就將那仙山龍井來與我喝,如此愛茶的無情主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懂茶的人面前,他絕對不會吝嗇一杯好茶。
只聽“嗖”的一聲,一個潔白的茶杯便從無情主的身後飛了出來,輕輕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絕情主微微一笑,嘴裡也不言語,只提了茶壺便給我倒了一杯那仙山龍井。
將茶送到嘴邊,只脣間輕點,便覺神清氣爽,精
神百倍。
“高啊!”見我當真喝上了茶,多情主嘴裡一嚷,身子便飛到了我旁邊,“你竟還認得那蓬萊仙山的人!難怪要跟我打賭!我就知道你阿古喵是從來不會讓我贏的。”
“我贏了。”我輕笑。
“願賭服輸!走!去欲仙樓!”多情主說着,便拉了我就要走。
“不許去!”不等我回答,一旁的絕情主忽地冷冷地開了口。
“一起去?”我衝絕情主伸了一張笑臉過去。
“……”
“去不去,你說了可不算!”
多情主哪裡會隨絕情主?不等絕情主反應過來,他便早已將我拉出門外了。
“本事不大,倒能懂茶。”身後傳來無情主冷冷的聲音,他還在嫌我沒本事……
“能懂這茶,本事便不小了。”是絕情主的聲音。
“便是我小瞧了她,怕是你也小瞧了她,說不定,她也有本事在那欲仙樓放肆風流。”無情主輕笑,這話分明是在打趣絕情主。
“……”絕情主無言。
……
再到欲仙樓,又見滿眼珠光琉璃,又聽耳邊歌聲嚶嚶,嬌喘聲聲,又被那羣千嬌百媚的女鬼簇擁着進了門……
“你這次進欲仙樓,可不同那日了。”房門一關,屋內一靜,多情主便笑着開了口。
“有何不同?”
現在的我已非當日的我,現在的我是更接近多情主的我,現在的我也是歷經磨難,迫切想要重生,意欲笑傲天下的我……
“那日你扭扭捏捏連大門都不肯進門,今日你大大咧咧還滿目情趣。這是爲何?”多情主一臉壞笑。
“你忘了?我曾幹了一杯重生的雞湯,還是你遞給我的。那日的我是重生之前的我,現在的我可是重生之後的我。”我笑着說。
“這重生之前的你是何種人?這重生之後的你又是何種人?我不太明白。”多情主賊笑。
“哼!這重生之後的我,是要忘掉以前的我,一心要做個聰明又快活的人的我。”
“哦?聰明又快活的人……那這三界之中不就是多了一個我了嗎?”
“……”
正說到這裡,房門忽地“吱呀”一聲打開了,擡頭往那門口看去,卻見一個半老徐娘扭動了腰肢,腳下輕點蓮步,臉上笑吟吟地就往房間裡進來了……
這般風騷,即便是上了年紀,也還是個大美人。
“不帶姑娘們上來,你來幹什麼?”
不等那人開口,多情主便笑着說了出來,看樣子是老相識……雖知他是這裡的常客,但還不知道他連這種半老徐娘都……心中如此一想,我也只是憋住笑,在旁靜靜地看着。
“喲!”那半老徐娘走到跟前,輕點了腳步,一雙玉手半遮半掩,細聲細語地說了出來,“在多情公子的面前,我堂堂欲仙樓的樓主也是沒地方站的了?”
原來她是欲仙樓的樓主!
若是在人間,她便是那稱作“老鴇”的人了。但這冥界的欲仙樓,可不同人間的醉紅樓。人間青樓遍地,一城至少四五家,但這冥界青樓……整個冥界可都只此一家。只此,便也可知眼前這人來頭不小。
“要是多給我幾個姑娘,你想站多大的地方,就有多大的
地方。”多情主滿面笑容,言語輕佻。
“我藏花主雖老,但也風韻猶存,不也算得上是個姑娘麼?”
原來她叫藏花主……藏花主,藏得這一樓的好花,也算是名符其實。
“你這姑娘……上次我可是差點死在你這裡,你可聽說了?”多情主忍俊不禁,嘴裡要說出什麼來,卻又話鋒一轉,說了別的事情。
“聽聽!”聽多情主這樣說,藏花主轉過頭來衝我嫵媚一笑,又扭動了身子往多情主身上蹭了過去,“看來我今兒個不買一送一是不成的了?”
“送的若是你,今兒個還是不成。”多情主笑着說。
藏花主嘴裡輕笑,手上便忍不住往多情主臉上摸了過去:“這副臉蛋,除了你們三情公子,在這三界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出來了。”
“你這張甜嘴兒……把姑娘們都叫上來瞧瞧,看還有誰能比得上你?”聽到讚美之聲,多情主的嘴笑得都合不攏了。
他們這打情罵俏的,好似把我當成了空氣,我也不插嘴,只任由他們鬧去。就在這時,一個青衣女鬼端了一壺茶走了過來了。
我想着那上次未曾喝進嘴的通天茶,心裡癢癢的,心想這次該是可以喝上這絕等的好茶了。但我這邊正急急地等着喝茶,那邊多情主卻突然開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拿茶上來作甚?把茶撤了!我們今天不喝茶,我們要好酒好肉。”
那青衣女鬼聽見多情主這般一說,嘴裡說了聲“是”,便又退下去了。
“……”
還來不及說出口……沒想到眼前就要到口的茶就這樣飛了,更沒想到還沒開始玩,多情主就已經嗨了……
“你來這兒從來都是喝茶,只說那茶勝酒,更能醉你心。今兒個是怎麼了,倒主動開口要酒要肉了?”
藏花主面上微微一驚,嘴裡輕笑着擡眼往我臉上瞄了一眼,繼而竟擡了腳,扭動着腰肢往我走了過來,說話間,那冰冰涼的玉手便往我臉上摸了一把。
“這樣標緻的人兒,若是進了我這欲仙樓,我也不必愁這世間哪有做不完的生意了。”
“哼!”這藏花主不愧爲風月老手,這一句話說的,不光多情主有面兒,連我自己都感覺挺受用的……但是,要入這欲仙樓,那可是隻有死人才能辦到的。
也不知她這是有意還是無意,是玩笑還是真言。
“你造得這欲仙樓,便是造了個金窟銀窟,哪裡還要做那人間和仙界的生意?”多情主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只把這話當了討好的話來聽,嘴上仍是笑嘻嘻的。
“這你就不懂了。”藏花主說着,一扭腰便轉到了我身後,用她那雙手在我身上輕輕摸索着,“她這樣貌,別說人間少有,就算是仙界也是難尋的。且不說她本是肉體馨香的血肉之軀,本就對鬼有十分的吸引力……只憑她這雙眼睛,便也可將那仙界的偉靈給我引了過來。”
我心中一緊,她是如何看出我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又爲何說我這眼睛能引來仙靈?她說的仙靈是誰?莫不是冥道仙人?難道她想打冥道仙人的主意?
腦中飛速旋轉,先前因這欲仙樓的規矩對她十分放心,但她這幾句話出來,我倒開始提防起她來了。
“莫非你也看中了她這雙眼睛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