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沒有說話,絕情主也沒有說話,衆人都沒有說話,誰都不想說話,除了“九兒”。
“你們早就發現了。”
那冷豔而充滿誘惑力的,屬於冷無缺的聲音終於再次出現了,而即便早已知道她就是冷無缺,但當她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我卻還是不爭氣地被一股悶氣給堵住了胸口,差點就憋出了眼淚。
“你們還是這樣站在一起比較合適。”強忍住內心的痛楚,我轉頭,給了絕情主和冷無缺一個微笑。
這個笑容似乎讓他們頗爲震驚,尤其是冷無缺,這讓我的內心得到了一點撫慰。至少在我看來,我沒有輸得太狼狽。
轉頭,眼眶便溼潤了,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想要將淚水壓制下去,不要這樣流出來。
忽然地,臉頰卻碰觸都了一股冰冷,急忙睜眼來看時,才發現是無情主正站在跟前,伸出一雙潔白而冰冷的手,輕輕地、溫柔地將散落在臉頰兩側的髮絲撩撥到耳後。
眼眶本就噙滿了淚水,一睜眼淚水就往下墜落了一地。
無情主竟伸手,輕輕將我臉頰的淚痕擦了去,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感覺到他在臉頰上留下的冰冷。
愣愣地看着無情主,他的眼睛乾淨地沒有半點雜質,發現我在看他,他也低下頭來看我,四目相對,他的眼睛裡多了些溫柔。
我懵了,難道他當真喜歡我不成?可是,這不對啊……這真的不對啊!我是不會相信的。
“未來的路還很長,希望你忘記過去,試着來了解我。”無情主說。
“……”腦子裡一片空白,雖然清清楚楚地聽得他字字句句,但是我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走吧!”正此時,多情主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將我從迷茫的泥潭中拯救了出來。
回頭看着多情主,我不自覺地往多情主的方向挪了兩步,並對他報之以感激的微笑。
無情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並不說什麼,只轉了一個身,又把路給我讓了出來,繼而又靜靜地跟着我們在林中穿梭。
一路無語,走着走着,流水聲越來越大,再往前走不多久,就看見一簾烏黑的瀑布從天而降。
一顆顆亮晶晶的黑珠子從天砸落,一顆不落地落入了瀑布底端的潭水之中。潭水烏黑,一眼看不到底,但這看不到底的碩大的潭水,卻忽然給了我一種心靈上的安撫,就像先前墜入湖底,並不掙扎時的那般情境。
此時,雖未入水,可再次回味當初入水的心境,心底也漸漸放寬了。
“除了他,我還有父親和母親需要照顧。”我提醒自己,身體裡的力氣也漸漸回來了。
“接下來該怎麼走?”多情主在旁邊大聲問。
“那股氣息是從瀑布之後傳出來的。”我大聲回答,瀑布的聲音有些大。
看着眼前這好似往下砸的瀑布流,我和多情主對視一眼,正要飛身鑽進去,卻聽得旁邊的無情主開了口。
“你且在外等候,洞內情況不明,你若貿然進去,會有危險。”
“正因爲洞內情況不明,我若在外等候,如何能安心?”我說。
“那你可攥緊我的衣裳,不要離開太遠。”
無情主說着,竟揚手將他那一袖的雪白向我面前伸了過來。
我猶豫,無情主的眼睛似有意無意地瞄了一下我的身後,隨着他的目光,我側眼瞟到了那一身黑,以及火辣辣的紅。
再回頭來看無情主時,他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更容易理解了,我衝他一笑,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緊接着,幾乎在同時,我們三人便飛身往那黑色的瀑布中飛了過去。
而在身後,那一黑一紅停了下來。
多情主眉頭微皺,看了看我和無情主的手,他雖然並不言語,但從他盯着無情主的目光來看,他並未理解我和無情主之間的默契。
本以爲穿過這瀑布腦袋會被砸懵,又以爲自己會撞在石壁之上,但等穿過這瀑布之後,才發現瀑布之後別有洞天。
洞中閃爍着綠熒熒的光,就像無數只小小的螢火蟲正靜靜地停在某個地方。
身後並不曾聽見入水的聲音,絕情主和冷無缺沒有來,我的心徹底地沉了下去。
“你若是現在放棄,我就白幫你了。”無情主忽然在身旁說,他這麼一說,我倒記起了他會讀心的這個事實。
“當事人已經出局,旁人再怎麼圓場都沒用。”我無奈地笑笑,說。
“我以爲你徹底地瞭解他。”無情主說。
“曾經我想了解他,但現在似乎沒有這個必要了。”我說。
“爲何?在這之前,你一直都知道他的妻子是冷無缺,現在跟過去有何不同?”無情主說。
“不同的是他以前做了錯誤的決定,但在剛纔,他再次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說。
“他不會讓她死在自己的面前,這你知道的。”無情主說。
“我知道,但我無法接受。”我說。
說到這裡,洞中剛纔被我們激盪出來的迴音漸漸隱去,就像某個躲在洞中偷聽我們講話的人,隨着我們的沉默,也變得沉默了。
“你們在說什麼?”片刻,多情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們是在演戲?”
“……”
沒有人回答,這麼明顯的事情,似乎不需要回答。
“我還以爲……”多情主欲言又止,他剛纔確實是誤會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阿古喵,我和無情的心思一樣,爲了絕情,我希望你堅強一點。”多情主說。
“跟我一樣?恐怕不是。”旁邊,無情主說。
多情主被他這麼一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幸而無情主也不再說話,多情主緩緩神之後,又開了口。
“其實,我能理解絕情。曾經那樣深愛過的人,即便她再壞,他也不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可是,這從頭到尾只是冷無缺的一個陷阱,你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會不知道。冷無缺這樣做,只是想在我面前測驗絕情主的心,絕情主也知道。所以,他在那時停頓了,但在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冷無缺,不是嗎?”我說。
“這怎麼能……怎麼能這麼說呢?”多情主詞窮,雖然着急,但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所以,他從剛纔到現在,看都沒有再看我一眼。他已經做了自己的決定,退出的是他,不是我。”我說,最後一句話是對無情主
說的。
“可是,當時我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絕情主也什麼都看不到。誰知道那是真的危險?”多情主說。
“可你沒去救她。”我冷冷地說。
多情主一愣,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可你也別忘了,冷無缺當初曾說過,若再見面之時,絕情還欠她一條性命。”此時,無情主又開了口。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又想起了先前被黃道士設陷阱追殺,我和絕情主差點喪命的情景。
“是啊,是啊!按照絕情的性子,他不可能不管。”多情主在旁附和。
我心中一聲長嘆,往事不堪回首,什麼都沒再說。
如果絕情主真的只是因爲那一句話而如此,又怎麼會在這之後絲毫不與我有任何交集?哪怕是一個眼神?
這跟那句話沒有關係,我知道。
他們這樣勸我,也跟那句話沒關係,我也知道。
他們只不過是想保護絕情主,不想他再被冷無缺所傷,想讓我取而代之,僅此而已。
正此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嘩啦啦”的響,多情主急急地回頭,嘴裡喊出一個“絕情”便再無下文。
“讓大家久等了。”身後,冷無缺的聲音傳了過來。
衆人再次陷入沉默,沉默地讓我好像聽見了洞穴裡那些綠熒熒的螢火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想多了,我們只是在這裡看風景而已。”我拋出一句,手中飛出一根銀針。
銀針刺入黑黢黢佈滿星星點點的螢火的洞穴,久久都沒有聽見迴音,也沒有出現任何異樣。
“不要點火。”正此時,無情主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看見多情主的手隨即也停了下來。
“爲什麼?”多情主問。
無情主也不說話,只見他手中一拋,地上便出現了一條泛着綠光的道,隨着這條道路的向前延伸,這黑黢黢的洞也變得越來越幽深,越來越長。
“這麼長?”多情主在旁發出了一聲驚歎。
“你再看看這路旁都有什麼。”發現路旁方纔綠熒熒的星星點點都忽地一下全變成了紅色,我提醒多情主。
“這是怎麼回事?”多情主不明白,我看向無情主。
“這些都是火蟲,遇水則生,遇光變色,遇火則炸。”不待無情主開口,身後的絕情主倒是說了出來。
只是,他這麼一說,衆人瞬間又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好似他的聲音是種不可觸碰的毒藥似的,誰都不想接過他的話茬。
當然,除了冷無缺。
“這麼厲害的蟲子,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冷無缺說。
可她的話一說出口,洞裡變得更加沉寂了,這一次,絕情主沒有像她一樣地開口幫她解圍。
“我走前面,你們小心點。”我說着就提腳往前,但無情主卻早在此之前躥到了我的面前。
身後,多情主緊緊地跟着,三人並無多話。
只是,我們的沉寂卻讓冷無缺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更加刺耳:“這裡好黑,好可怕啊!”
“呸!”身後,多情主一聲低低地不屑緩解了我內心的痛楚,我試着也在心中“呸”了一聲,感覺不再似先前那般憋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