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這酒送的可真及時,要不是多情主,誰會這麼瞭解我?毫不懷疑地走向窗邊,伸頭往窗外看了看,卻不見半隻鬼影。
“怎麼走了?”我納悶,來了不打招呼就走,這可不像多情主的風格,可除了他又會是誰?
不需要那小小的酒杯,也不需要那小小的碗,對於一心想要喝醉的人來說,捧着酒罈大口大口地喝最痛快。
可這第一次嚐到的酒的滋味,竟然是這樣的辣口,這樣的嗆人,第一口下去便嗆的我眼淚直流。
“這樣難喝的東西竟然會被叫做‘美酒甘泉’?”我很失望,但一想到那些喝醉了的人的逍遙模樣……
“難喝又有何妨,只要能醉人,不都是好酒?”第二口喝下去,這酒已然不似剛纔那麼嗆口,似乎還有點兒甘甜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又往嘴裡大灌幾口。
急急地想醉,大半罈老酒已經下肚,肚子裡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燃燒,頭也開始暈暈乎乎的了。
“醉了!”我輕笑,那手中的酒罈也被自己重重地砸在桌上,一聽這聲兒,心裡着實覺得爽快,膽子也隨着這聲膨脹了起來。
門外的馬老四聽到動靜,竟急急地大喊了出來:“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不要……進來。”我笑着說,明明沒有誰能看到我的臉,我竟然傻笑了起來,手裡還揮來揮去的,彷彿面前有人一樣。
“是。”馬老四聽到我說話,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顧慮,但終究還是在門外老老實實地呆着了。他這點最好,我說什麼都聽。
藉着酒勁起身爬上桌,身子懶洋洋地斜靠在窗沿上,望着頭頂閃爍着星光的夜空,又想起了那日被絕情主提上屋頂的情景。
“他?絕……絕情主?”我忍不住輕笑了出來,仰頭又給自己灌上一口酒,低頭時卻見一個黑影正一動也不動地斜靠在不遠的牆壁上。
“是誰……在那裡?”我問,眼睛好像有點兒花,看不真切。
“……”黑影沒有回答,只一動不動地站着。
“多情?我就知道……你肯定沒走……”這酒勁兒衝了上來,瞬間就控制了我的舌頭,說話也說不順暢了。
“謝謝……謝謝你的酒……啊!沒……沒想到……這醉……醉了的感覺……是……是這樣的……”我拍了拍酒罈,好像拍在了酒罈上,又好像沒有。我好像聽見了那酒罈空蕩蕩的回聲,又好像沒聽見。
黑影依然沒有答話,好似一塊木頭似的,顯然打算一直遠遠地看着,遠遠地聽着,不打算搭理我。
“你……你怎麼不說話……想起了九……九兒……就……不……不理我了?”我有些納悶,一張嘴卻控制不住地竟咧開笑了出來。
“……”那黑影依然不肯說話。
我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下去:“沒……沒門……你不……不理我……我……也……也要理你……嘿……嘿嘿……”
“我就你……這樣一個知心……知心的朋友。不管……不管他們……絕情……怎麼說……我們都……都是好朋友……”
這醉了的感覺,原來只是讓身體不聽話,腦子裡和心裡卻還清醒得很。不能除掉這腦中和心中的煩擾事,那這醉又有什麼意思呢?我又有些失望了起來,但又懷疑是自己喝得不夠多,還沒到真正醉的時候,便猛地又給自己灌了兩三
口。
“呵呵……”幾口下肚,肚子又鼓脹脹的了……我好像聽見自己在笑,又好像沒笑,但自己聽到的聲音分明有幾分傻氣……我心裡沒醉,這傻與不傻我還是明白的……
“絕情……就……就是你……你哥……他……他很難過……我知道……我……我也很……很難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了,竟把這話也說了出來,說出來後還不覺得害臊!看來這纔是酒的威力所在啊!
“哼!”我對自己冷笑,冷笑着,眼淚便從眼眶裡滑落了下來,抹了抹那冰冰涼的淚,我有些驚訝,但又不驚訝,心裡想到什麼,嘴裡也說出了什麼,“又……又掉眼淚了……”
我彷彿看見那黑影微微動了一動,但最終他仍只是站在了原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你……你說……眼……眼淚比我誠實……不……不是!是……是眼淚……不聽我的話……我……好吧……我在……在撒謊……”我也不管那眼淚了,此刻說出來,只覺得心中痛快得很。
“我……不瞭解他……他……有他的過去……他的過去……太沉重……我……沒有參與……是冷無缺陪着他……他愛冷無缺……冷無缺瞭解他……他們是一對兒……是夫妻……跟我……什麼都不是……也跟我沒……沒關係……”手已捧不起酒罈,酒到嘴邊,酒罈又滑了下來……好不容易又給自己灌了一口,只覺眼皮沉重得厲害,腦中也亂麻麻的,十分混亂。
“我……不喜歡他……”終於撐不住那厚重的眼皮,我閉上眼睛,昏昏欲睡,那控制不住的嘴還在喃喃自語,“我也……不難過……”
第二天早上,我從牀上醒來,昏昏沉沉中,只聽得門外有吵鬧聲。
“誰知道你這東西能不能吃!”是馬老四的聲音。
“同樣是阿府的東西,爲什麼我的就不能吃,你的就能吃了?”是多情主的聲音。
“這酒哪能解人心不快?”我想下了牀來,但兩腿一晃,竟又摔回了牀上。晃了晃腦袋,昨晚喝酒的事,除了現在這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其它的一概都不記得了。心中雖不似昨天那樣煩悶和痛苦,但也沒覺着有多痛快。
“撲愣愣!”
忽然一隻白鴿落在了窗沿,擡頭仔細看時,發現那鴿子腳下綁着短箋。
“家書?”我急忙起身,差點兒絆倒。取下那書信來讀,卻只見寥寥數語:“家中不寧,孩兒速回!”
我皺眉,心想可能是那到家中去尋我的幾隻小鬼鬧得父母不得安寧。但我明明已經讓那跟我有了契約的羣鬼住進阿府了,他們怎麼會擋不住?家中又如何還不能安寧?
我心中既覺着奇怪,又放心不下。
正此時,多情主躲開馬老四,一把推開了門,落在了我的面前,還一臉得意地回頭衝那馬老四扮鬼臉,而後又回頭衝我一伸手,卻將一個飯盒遞給了我。
“小姐!”馬老四正要阻攔,一看清我晨起的模樣,竟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得回家一趟。”我哪裡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只攥着手裡的信,說着就要往門外走,卻被馬老四給擋住了。
“小姐!你的頭髮!”馬老四指着我的頭髮,壓低了聲音似乎不想讓多情主聽見。
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其實就是個頂着雞窩的邋遢鬼,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喝醉
了後又幹了些什麼,只兩手隨意地往頭頂一抓,又到那梳妝檯前給自己洗了把臉,提腳就要往山下去,卻又被多情主給攔住了。
“你這滿身的臭味……不換身衣服?”多情主往我身上湊近了聞了聞,忍不住捏了鼻子直嚷嚷。
“你們先出去一會兒。”剛剛湊得那麼近他沒聞着臭,現在倒覺得臭不可聞了?他這麼誇張,分明是故意做給馬老四看的。可我又覺他說得有理,要是被父親和母親聞到我身上的丁點酒味,那就不好辦了。
“剛從阿府帶來的,趁熱吃點。你也慢慢換,待會兒我送你回去,眨眼就到了,不着急這。”多情主說了一大串,被我推搡着要出門,轉身又將手中的飯盒往桌上一放,便飛身就出了門去,馬老四等多情主出了房門纔出去,也不忘將那房門給掩上。
等他們把門一關上,我才見屋中的洗漱用水和洗澡用水都已經備好了,只當是馬老四趁我熟睡的時候備好的,便急急地將自己洗乾淨了,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
正要提腳往門外去,見到桌上多情主備的食物,心中雖然焦急,但又不想浪費多情主的好意,便急急地往嘴裡扒了兩口,便由他抱着飛往家裡去了……
站在阿府門口,只見大門緊閉,門上喜慶的紅綢子還高懸着不曾取下,門口的石獅子也變大了,而在石獅子旁竟也多了兩排守衛!
往日這家中可從不設武丁守門!只因父親和母親二人生性平淡,爲人德高望重,也不喜排場,平日裡只將府中大門隨意打開,家丁侍應都在府內……如今這排場……
“老爺和夫人可在?”雖是知道攀了皇親之後府中必定會有一番變化,但我仍覺心中不快,只開口直直地問那門口的守衛。
“你是誰?”其中一個守衛上下打量着我,表情十分冷漠。
“我是阿夫人的親戚,叫寶兒,你通報夫人一聲就知道了。”我露出一張笑臉來,儘量表現得可愛。
“你等着!”那守衛說着,看了看另外幾個正盯着我不放的守衛一眼,又說,“我進去通報一聲!”
“……”那幾個守衛只盯着我兩眼發呆,並不搭理那守衛。那守衛見了,一聲不吭,只得轉身進了府內。
不一會兒,那守衛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竟對我露出了一張笑臉來:“寶小姐,夫人有請!”
進了府內,一眼就看見了四、五隻青面鬼正躲在牆角暗處,正瞪大了眼睛冷冷地盯着我。想必他們就是那傳聞被我吸了血而冤死的鬼魂了。
我不明白他們怎麼還在這裡,而我的那些個小鬼怎麼半隻鬼影都沒出現?難不成是撂我挑子了?但這明顯不可能!既如此,他們又去哪兒了?莫非又出了什麼意外?
“喵兒!”
我心裡納悶,前腳剛進門,母親的聲音便喊了出來,她這一聲喊竟讓我心驚肉跳。我先不答應,只急急忙忙地轉身去將那房門給關上了。
母親的一聲喊,想必已經驚動了那幾只鬼,讓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我擔心的並不是那幾只鬼,跟進府中的多情主會幫我應付那幾只鬼的。我擔心的是家裡的生面孔,有時候,人比鬼更可怕。
房內並無一人,母親連丫鬟都支開了,她如此小心,卻沒忍住這見面時的一聲喊。
“母親!”門一關上,我便忍不住一把撲進了母親的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