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趁此機會除掉我們。”絕情主說。
我沒有說話,不太確定漆鬼王會認爲那個人能將我們一網打盡。
“不!她不會的。”多情主忽地轉過頭,近乎喊了出來。
我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誰露出驚訝的神色,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繼而又有意無意地都將目光調向了別處。假裝不知道,有時也許就是最大的善意。
四周靜寂無聲,氣氛有些怪。
“現在既是漆鬼王爲帝,他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地關了這門,我們也不必太過緊張。”我說,試着想要打破這奇怪的氛圍。
“鬼門關並非誰想關就能關,想開就能開的。即便是冥帝,也並不能如此。”多情主似乎不打算迴避,此時說得非常坦率。
但是,我還不太明白他所說的話。
“鬼門關爲天地玄關,是在開天闢地之時被神人所開之門。自有冥界以來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無論如何,誰都不能關了這扇門。爲此,冥界還曾派人爲此門設了蠱,誰要是壞了這個規矩……”
我正聽得認真,多情主卻忽然頓住,不說下去了,似乎有所顧忌。
“壞了這個規矩,會怎樣?”我問。
“三界會崩塌。”多情主未說,無情主倒說了出來了。
我一愣,轉頭往四下裡瞧了瞧,又往頭頂看去,一切都好得很,並無異常,一時不太明白無情主的話。
“準確來說,是三界秩序將毀,妖、獸各界生靈將會大批涌入三界,掀起更多波瀾,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麻煩。”多情主說。
“妖獸界?這不正……”我想起了半獸半鬼的冷無缺,嘴上正要說這正是冷無缺想要的,但說到一半又不想在絕情主的面前提到她的名字,便閉了嘴沒再說下去。
但即便如此,我想絕情主也應該早就猜到了我要說的是什麼,也知道了我爲什麼沒有說下去。因爲當我轉頭去看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自在。
心中不由有些酸澀,因爲他的心裡終究還是裝着冷無缺,雖然這可能不是愛,但我寧願他當她是個陌路人,不再裝在心上。
可這對他來說,恐怕是辦不到的吧?
“關鬼門關這種事,漆鬼王好像是做上癮了。我記得第一次下冥界時,就因爲他關了鬼門關,我纔跟你去了欲仙樓。怎麼,上次你還能玩兒,這次倒慫成這樣了?”擡頭撞見多情主一臉的陰鬱,我半開玩笑地開了口。
若是在平常,他早就會咧着一張嘴來跟我說笑了,但此時的他,卻只是擡起頭來愣愣地看着了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似的。
“你不是說絕情可以開了這門的嗎?”我笑着偷偷衝他指了指絕情主,完了還給他做了一張鬼臉,想要逗他開心,不像他再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以前從來都是他做鬼臉,我負責笑,我以爲這次換我來做,他也會有同樣的反應,可是,他的眼睛裡除了微微一怔,始終都沒有笑意。
“那次,是我們騙你的。”多情主低聲說,說着便轉過了頭去。
“……”
我收了鬼臉,沒想到從來都是騙別人的我,竟早就被他們給騙了,而且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騙了!
掃視了一眼此時都默不作聲的他們仨,我忽然覺得有點可怕,這種可怕是他們之間不需要言傳就能各自心領神會的默契,這種默契讓我忽然覺得,假如有一天我被他們賣了,我可能還會幫着他們數錢……
而更讓我意外
的是,當時的絕情主竟然沒有戳穿這個謊!他當時明明那麼想趕我走!
我忍不住盯着絕情主,想要將他看透,但卻莫名地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深不可測。
“你不生氣?”也許是我盯着他的時間過長,絕情主回過頭來,見我沒有半點反應,便先開了口。
“你若跟我道歉的話。”我並沒有生氣,被他這麼一問我覺得有些奇怪,奇怪自己爲什麼要生氣,又爲什麼沒生氣。但轉瞬,我又擺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這樣冷冷地迴應了他。
“嗯?”他好像沒聽明白。
“你若跟我道歉,我倒是會考慮原諒你。”我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昂頭,一副就等着他道歉的模樣。
“……”
但過了許久,都沒有聽到他說抱歉的聲音。回過頭來看他時,又剛好撞上了他的視線。
當我迎着他的視線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但還未等我開口,他就轉過了頭去,冷冷地說了一聲:“走。”
“去哪?”多情主急忙追問。
沒有人回答,我也在想自己的事情。絕情主剛纔的聲音夾雜着十分的冷漠,這冷漠,就好像他不知道我是我,而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外人似的。他突然的這種變化,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去哪?”多情主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而他這一聲問了之後,也沒有誰開口回答。
“我沒有感知到那股力量。”我說,示意他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既如此,不如回去跟那黃道士一斗,我就不信我們三個就打不過他一個。”多情主的聲音裡滿是急切,似乎十分焦急地想要抓住什麼。
“即便不信,也恐怕不能。”無情主說。
聽無情主這麼一說,多情主的眼睛裡寫滿了疑問。
“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黃道士身上的那股氣息跟王翠翠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我深思片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
“你是說?難怪……可是……”多情主眉頭一皺,話說到一半,又低了頭去像是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錯。此黃道士已非彼黃道士,他雖對鬼十分心狠手辣,但爲了來對付我們,恐怕也會與他所不屑的東西同流。”絕情主說。
我瞄了他一眼,他覺察到了我的視線,正要轉來看我時,我便將視線挪開了,不想和他相視。
“王翠翠背後的人不是漆鬼王,但那會是誰?”多情主問。
“不,他投靠的就是漆鬼王。”無情主冷冷地說。
“你是說,王翠翠的背後是漆鬼王?”我很詫異,心中對自己的判斷確信無疑,但無情主是不屑於撒謊的人。
聽得我問,無情主也不回答。對他來說,我的問題完全是多餘的。而多餘的問題,是沒必要解答的。
“漆鬼王的人?”多情主喃喃自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會不會是我們認識的人?”我開了口。
多情主一驚,急忙擡頭來看我,樣子似乎在期待我說出什麼,又似乎不想聽見我說出什麼。
“漆鬼王那麼厲害,他既要捉我們,爲何不自己出面?自己不出面倒也罷了,只是他爲何要費盡心機將巫蠱之術傳給王翠翠?王翠翠剛死,跟他非親非故,也沒有法力。他在傳法力給王翠翠時,也應該知道就憑王翠翠也是奈何不了我們的。”
“但是……他爲何要這樣多此一舉?除非他不想親自出面,而他派出來的人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找了
王翠翠來,就是不想跟我們碰面。他不想出現,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認識的人,而且還跟我們中間的人有着不錯的關係……”
我一邊體會着多情主心中的痛,一邊仍將自己所想全都說了出來。我知道這背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九兒,而他們終究有一天會再見面。既然終究會見,既然夢總有一天要碎,爲何不早點坦然接受,早點釋懷?
這樣的人,會是誰呢?
“不可能!除了我們自己,還有誰會顧忌我們?”多情主說着,眼眶便溼潤了。
只見他別過了頭去,背對着我們,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沒再說出口。
“多情,你知道的,我對敵人從不手軟。”無情主忽然冷冷地開了口,不用想也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九兒的事。
我們都沒有說話,除了多情主的淚水砸落地面的聲音,四周一片死寂。
“我們是否還有其它辦法回到冥界?”看着多情主這副模樣,我恨不得現在就回到冥界,去將那一直牽扯着他的心的,能讓他輕易改變的人給揪出來。
“辦法倒還有一個。”本是氣話,卻沒想到無情主竟這樣開了口。
“什麼辦法?”我問。
“你們可還記得通靈寶鑑?”無情主說,很明顯,他說的那個“你們”,並不包括我……
通靈寶鑑是什麼玩意兒?我從來沒聽說過。
“莫非是?”絕情主在猜測,神情裡竟有幾分驚訝之色。
“不錯。”無情主說。
“可父王說寶鑑早已被人類所毀,又如何還在?”聽得還有辦法回到冥界,多情主急急地轉過了身來,衝我們現出一對溼潤的眼睛來。
“通靈寶鑑是有被毀,但寶鑑本是那開天闢地的人死後的眼睛所成,便是一雙。人類只知有通靈寶鑑,卻不知有一雙寶鑑,他們爲了獨掌三界,雖毀了其中一個,但也還剩了一個。”無情主說。
“既如此,這寶鑑現在何處?”多情主又追問了出來。
這回,無情主沒有回答。
“想必是沒人知道的,若是有人知道,這寶鑑也應該早就被毀了。”我說。
“並非無人知曉。”絕情主忽地開了口。
他一開口,我就閉了嘴。
“冥道仙人?”多情主猜測。
“我曾在萬書閣中翻閱到一本古籍,書中詳盡記載了通靈寶鑑的事,書中所載都跟無情說得一致。且,師傅也曾跟我說他知道這兩枚寶鑑的去處。”絕情主說。
“可曾說在哪兒?”多情主問。
“師傅並未提及,只說日後會告訴我。”絕情主皺眉。
“……”我無語,聽他這般說,冥道仙人好似早就猜到了絕情主今後會想知道似的。
“仙人既早已知道,爲何不說?”多情主有些生氣。
“師傅不說,自有師傅的道理。”絕情主幾乎脫口而出。
“你們瞧他這樣,也便知道冥道仙人爲什麼不說了。”無情主忽地開口打趣絕情主,他在笑絕情主有時太守規矩。
“可是……”多情主仍有憤慨之色。
“無情能讀心,卻也不能事事都說,冥道仙人也是這樣,他雖能掐會算,但不代表他事事都能說。”我說。
多情主一愣,也不再開口了。
“走吧!”話到這裡,絕情主摟了我的腰,飛身便往冥道仙人處飛去了。
……
再回到藥鋪時,卻見藥鋪緊閉,並不見冥道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