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直接扎進心口裡的痛楚,一瞬間冰涼的感覺好像從心口一下子蔓延到了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甚至到了手指間腳趾間,讓我的手指腳趾都在輕微地顫抖。
然後我看到對面老白和江心月一臉得意的笑容,是不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我終於,落到了他們的手上?
我費力地扭過頭去,正看到玖悅微微仰頭看過來的目光,目光裡有一絲笑意,卻看上去還是那麼清澈,她紅色菱角一樣的嘴脣微微地翹着,好像正要跟我說什麼話一樣,面上還是這麼的似水多情。可是她的手中,卻緊緊地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那是我的夜刃,我們手牽着手,她有從來知道我把夜刃放在哪裡,我本以爲她是拿去防身的,沒想到,她是用來在我心窩子上扎一刀,真的是紮了一刀,痛徹骨髓地疼。
“哈哈,哈哈!真是報應,報應啊!”沐溫晴又一陣旋風一樣旋轉了過來,她七竅流血的臉龐就在我面前,笑得猖狂而得意洋洋,“該救的人你不救,想救的人,竟然就是殺死你的人,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玖悅……”我伸手握住了她緊握在匕首上的手,“爲什麼?他們全部都背叛了我,我想不到,卻可以接受,爲什麼連你也……”
“我……我又有什麼不同呢?”玖悅睜着兩隻看似無辜的眼睛看向我說,好像整件事只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無理取鬧。
“我以爲……你和我……”
“是啊!”玖悅溫柔地笑了一下說:“那都是你以爲的,都是假象,你以爲,我喜歡你?向我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真正喜歡一個人呢?”玖悅謝謝地看了一眼江心月說:“我們是妖,當然就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來行事的,我們早就知道你身具鬼骨,只不過剛開始你實在太弱了,弱得我們不好意思取你的鬼骨,可是後來,一不小心,你竟然變得非常強大,那麼沒辦法,我們只能聯合起來,至於這鬼骨怎麼分,我想,你應該沒有興趣知道吧?”玖悅柔聲細語地說完了這些話,就突然將手中的匕首惡狠狠地轉了一個圈,鋒利的匕首刀鋒在我的心臟裡攪了個個,帶起了很多的血肉,沸騰又冰冷,我的一顆心好像被放在了油鍋裡一樣。
我突然就委頓在地,來自心裡的痛楚和真正精神上的壓迫讓我真的沒有力氣了,爲什麼剛纔我沒有死,我本來就該死在沐溫晴的手上的,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竟然連奶奶和沐溫晴的仇都沒有報,有一首老歌說的是“我最愛的人傷我卻最深”是不是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原夜老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一身鬼骨,不管是神魔妖鬼,誰見了都不能免俗,誰都想,據爲己有啊!”老白踱步到我的身邊,猶如閒庭信步,眼神裡卻已經掩蓋不住貪婪的神色,這一身鬼骨,纔是我痛苦的根源啊,正如老白所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我瞬間萬念俱灰,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想看到這些人的臉,老白的貪婪,江心月的得意,還有,玖悅那張看起來還是楚楚可憐的臉。
玖悅也會出現楚楚可憐的神情,真沒想到,呵呵,這一晚上,沒想到的事情何止一件?原來在背後設計我的人一直就是我視作朋友的人,老白。
我果真是死了算了,活着都是一種慚愧。
我閉上了眼睛。
“哥,哥,你醒醒,馬上就要告別儀式了,你醒醒啊,太傷心也不是辦法啊!”
我感覺到我的身子被猛烈地搖晃起來,一睜眼,竟然看到了萬家樂這廝,這廝一對小綠豆眼正緊張地瞪着我。
“我……我怎麼在這?”我感覺我的心頭還特別疼,好像剛剛那把黑色匕首還插在裡面。
“你可不就是在這嗎,”萬家樂一臉的不可思議:“今天是奶奶葬禮,咱們不是在這裡舉辦遺體告別儀式嗎,你看你們小區的,你奶奶的朋友都來了,就等着你清醒過來好進行遺體告別啊,你怎麼就又暈過去了?”
“我怎麼會活着?”我坐了起來,一眼又看到了前面不遠處擺着的冰棺和冰棺里人形的凸起。
“你,你當然還活着了?哥,這時候你可別糊塗,咱們好好地把奶奶地遺體告別儀式給辦了,回去你再怎麼糊塗,再怎麼瘋,我都不帶說一句的,行嗎,哥?”萬家樂將我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我是想問你,我怎麼還活着,他們不就是爲了我的鬼骨來的嗎?那我怎麼還活着?”我問萬家樂。
“他們,唉,他們當然讓你活着,他們取走了你的鬼骨,讓你變成了一個廢人,卻讓你活着,說這樣纔是最讓你絕望的事情,你肯定,肯定撐不住,哥,奶奶已經死了,沐溫晴也死了,你現在死了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老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讓我絕望?
萬家樂這一說,我感覺渾身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癱軟下去,他們抽走了我的鬼骨,那我就是沒骨頭了,我怎麼還能站着,我怎麼還能活着?
“哥,你又怎麼了!”萬家樂想要來扶我,一把沒有扶住,我直直地摔倒了地上。
“哥,你怎麼回事?”萬家樂站在我的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連神色都有些變了:“沐原夜,是不是你失去了鬼骨之後,就不再是個男人了?就真是個廢物了?也對,只有廢物纔會保不住家人,連愛人也背叛了他,沐原夜,你說你是不是個廢物啊!”他伸手拽住我的胳膊說:“沒有骨頭沒關係,你給我爬,今天就算是爬,你也要給我爬到棺材上面去,你難道就不想看看,你的傑作嗎?”
萬家樂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變了態度,他拖着我的胳膊將我像拖死狗一樣拖到臺子上面去,一直拖到臺子上面的冰棺旁邊,他將我的頭按到了菊花叢裡面,尚沒有死絕的菊花花粉瞬間就充斥滿了我的鼻腔,讓我咳嗽個不停。我的臉龐耳畔全是軟軟的菊花花瓣,萬家樂的獰笑就在耳邊:“你特麼就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