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眉頭一動,不敢再跟周嫣往深裡談,“這個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既然娘娘將這個差使交給你,就是覺得你辦事她放心,你只管將人選上去就是了,”至於能不能如願生子,那真不是周嫣可以左右的。
周嫣沒意識到李靜宜不願說這個,繼續道,“你知道那個程嬪吧?那可是精心養大的,便是莫家蘇家,哪府上養女兒不是自小就下了大力氣給孩子調理身子?”可這樣的姑娘送到宮中,如今也都有些聖寵,卻一直未見喜訊兒,這個麼……
“有時候我還真有些害怕,”天家之事,最要命的就是子嗣皇位,先帝時因爲這個,趙氏一族幾乎死了個淨光,趙瑜好不容易得了寶座,若是沒孩子,那可就……
“這些哪是咱們該想的?有娘娘跟皇上呢,”李靜宜連忙叫周嫣打住,“我這兒也有一件事,想跟你參詳參詳呢!”
李靜宜將自己在宮裡遇到餘閣老夫人杜氏的事跟周嫣說了,“你們府上耳目最是聰明,可聽說過什麼?”
“怪不得呢!”周嫣簡直顧不得形象了,她今天總算弄清楚了餘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哎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你居然憋着一句口風都不透!?”
餘閣老是文臣之首,跟周家這種一直避世不許子嗣出來行走的人家沒什麼來往,但他是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舉一動自然引人耳目,餘家的事,各府哪有不關心的?
“我就說嘛,一把年紀弄了個跟自己孫子媳婦一樣大的小夫人回來,又說不上寵愛,偏還好吃好喝的養着,前頭的兩房子女,沒有一個敢輕慢的,這裡頭一定有不可告人之處,原來如此,”周嫣伸手在自己面前扇了幾扇,彷彿要趕走什麼不好聞的氣味兒,“這餘家,還真是髒透了,餘閣老活到這把歲數,還缺什麼?竟然拿自己的老婆……”
杜氏出身再低,年紀再小,那也是三媒六證娶回來的正妻,周嫣真是呵呵了。
這淫**子的正主可是自己的親舅舅,李靜宜輕咳一聲,“好了,我看那清國夫人的神色,應該不是被逼無奈的,”
“肯定不是啊,皇上我也是見過的,豈是餘老頭那個老棺材板兒能比的?”周嫣翻了李靜宜一眼,“你能將這麼大的事體告訴我,只怕後頭還有事吧?”
李靜宜點點頭,又將杜夫人幾次請自己兩位表妹的事說了,“你消息靈通,我只能跟你打聽打聽了。”
“呸,什麼阿物兒?敢往秦家伸手?依我看,她再下帖子,你們只管推了便是,難不成餘閣老還會因爲這個怪罪到秦侍郎頭上?”周嫣雖然是女子,可從小她們姐妹都是跟着兄弟們一起讀書的,見識並不比那些在外頭行走的男人淺,“秦大人才多大?以後未必不會入閣,餘家卻沒有什麼特別能成大器的兒孫,以後餘家還得靠人照拂呢,又怎麼會跟你們結仇?”
“我原是想着餘家有跟秦家結門姻親的意思,可是叫人一打聽,先不說近枝裡沒有合適的人選,連餘家大太太跟大奶奶幾個,都沒有這個意思,”哪怕是拐彎親呢,人家那邊都沒有這個意圖,“所以纔有些想不明白,那杜氏想幹什麼?”
“憑她想幹什麼,咱們只不理她,難不成她還能往秦家搶人去?”但這種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兒被一個下三濫覬覦的感覺太叫人生氣了,周嫣恨恨道,“我回去幫你留意打聽打聽,看看這位國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靜宜就是這個目的,她跟錦陽長公主以前都不怎麼愛交際,又有身份在那兒,許多事不好打聽,也無從聽說,叫安嬤嬤跟歡聲她們,身份又有限,只能從下頭打聽一些道聽途說之事。
王家到底沒有叫李靜宜失望,在秦茜娘坐月子第十天頭上,幽泉庵下頭的莊子裡便走了水,而且火勢越燒越大,偏幽泉庵裡又都是女尼,便是幫忙也是有限的,等到天亮火熄是一看,整個莊子已經夷爲白地!
王文卿第二天一大早就叫呂太太準備好車馬往幽泉庵去,這秦氏母女被燒死在外頭,作爲婆家人,怎麼也得親自過去看看,“你叫人去秦家報信兒了沒?”
王文卿在馬車裡問面色蒼白的妻子。
呂太太連忙點點頭,“已經派人去了,”她對秦大夫人寧氏跟三太太蘭氏雖然沒有什麼好感,但一想到蘭氏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沒了女兒跟外孫女,也挺替她難過的,“不知道親家該有多傷心呢!”
王文卿冷哼一聲,想斥責呂太太幾句,但她如此悲慼的神情正好應景,“要怨也只能怨她們太想不開,自找的!”
爲了外孫女害的女兒也跟着賠上性命,不知道現在秦家人後不後悔幫了秦茜娘!
錦陽長公主聽說莊子裡走水的消息嚇的手裡的烏木箸都落到了地上,“怎麼回事?怎麼好好兒的就燒起來了?人有事沒?”阿彌陀佛,幸虧女兒將茜娘給接到了府裡,不然一個嬰兒,一個產婦,怎麼逃得出去?
王家一直在秦家的防備之中,何況莊子周圍還有羅廣恩派的人手,李靜宜搖搖頭,“還不知道呢,剛纔大舅母派人來說了一聲,說三舅舅跟二表哥已經親自過去了,有什麼消息大舅母知道了會叫人來說的。”
錦陽長公主一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她也顧不得自己曾怪李靜宜擅自將秦茜娘接到府中了,“那就好,那就好,你叫人去跟你大舅母說,有什麼消息立馬叫人來說,我在這兒等着。”
王文卿怎麼可能叫佑姐兒活下來?不論是他的妹妹,還是女兒,都是一落草便被溺死的,他真怕佑姐活的時間久了,會壞了王家的風水,因此雖然面上沒有在秦家人面前露出對孫女的惡意,卻已經在暗中派人爲除掉孫女做準備了。
昨天他叫王鴻舉帶人往幽泉庵給呂老太太請安送東西,目的就是在回來之時,派人悄悄往莊子裡放上一把火!
“見過父親,”王鴻舉堂堂大少爺,當然沒有親自動手,他是留在了城邊的一間客棧裡就近指揮,以防事情有變。
王文卿看到兒子,點點頭,“上頭怎麼樣了?”
“昨個兒晚上大火燒了小半宿,半邊天都映紅了,兒子一大早派人上去看,說是什麼也沒有了,至於屍首,”王鴻舉還是頭一次謀人性命,尤其還是整個莊子人的性命,“說是幽泉庵的主持師太叫人將周圍都封了,不知道要幹什麼呢?”
能幹什麼?偌大個莊子燒乾淨了,做爲主人的了塵師太怎麼也要給王秦兩家一個說法,“沒事,她是在等着咱們呢!”
“秦家那邊可有人來?”王文卿向後望了望,並沒有見有馬車跟過來,按道理得知這個消息,秦家人應該跑的比他們還快纔對。
王鴻舉搖搖頭,“沒看見有人過來,只怕那邊還不肯相信呢。”
想到一會兒秦家人的面色,王文卿心中隱隱一陣兒暢意,這些他從一個小小的縣令走到如今的四品左通政,與他爲敵的人就沒有從他手裡討到好處,秦家真以爲憑着秦唯甲就可以壓住自己?這暗虧他們還不是得和血吞下?
至於將來秦家人的報復?王文卿冷冷一笑,餘閣老年事已高,程尚書雖然在閣子裡只排到第三,可他年富力強之際,如今又有個當寵的女兒在宮裡,再過幾年,餘閣老致仕的時候,首輔之位只怕就會落到程尚書囊中。
秦家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程尚書夾袋兒裡的人物,王文卿不相信秦唯甲還能鬥得過程閣老?
王鴻舉這一夜也累的夠嗆,他看了王文卿一眼,想告訴他自己派去放火的兩個親信,只回來了一個,另一個燒死在了莊子外頭,卻有些不敢張口,就聽王文卿道,
“走吧,咱們是苦主,先去看看上頭的情勢,還有你,”王文卿看着兒子神思不屬的臉,“上去該怎麼說怎麼做,不用我再教你了?”
等王文卿一家人趕到莊子早頭,除了薰的烏黑的斷壁殘垣之外,竟然再看不到一絲鮮活之氣,王文卿環視了一下週圍看熱鬧的鄉民,微皺眉頭,“這是怎麼回事?還請了塵師太出來說話。”
智通尼姑站在山路之上,遠遠就看到了王文卿一行,現在聽到他要尋自家師太,上前分開人羣,“貧尼見過王大人。”
“莊子裡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家庵主居然高枕?”
“王大人說的哪裡話?正因爲莊子上出了這樣的大事,我家庵主一早便往京城求見順天府尹跟皇后娘娘去了,幽泉庵雖然名聲不顯,好歹也是皇家庵堂,我家師太出家之前,更是朝廷御封的郡主,這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放火燒我們幽泉庵的廟產,便是我們這些出家人再與世無爭,也是要向俗世行惡之人討一個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