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因爲得罪了前朝廢后曾氏一族,所以被奪了丹書鐵券,整個雲氏一族雖然沒有被定死罪,但活罪難逃,被流配三千里,直到隆武帝登基,纔算是給衛國公府平反,但云家人被從西北召回的時候,已經只剩雲馳一人了。
李遠山想到當年宮變之時,出現在隆武帝身後的雲馳,半天才道,“說起來雲家對皇上也是有大恩的,也是因爲這些,娘娘至今未有子嗣,皇上仍不肯廣納後宮,”
隆武帝確實沒有廣納後宮,但大周后宮並不是沒有妃嬪,只不過這些人都是當初王府舊人罷了,“可是各宮娘娘至今都沒有喜信兒啊,”
想到隆武帝艱難的子嗣,作爲臣子的李遠山也是滿心憂慮,“八年前的宮變,趙氏一族幾乎損耗殆盡,若真是有個萬一,”這大周的天下,只怕要旁落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李靜宜眉頭一動,“所以母親纔會進言請皇上廣納後宮?”
皇家已經沒有幾個倖存者了,錦陽長公主作爲隆武帝最親的手足,確實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開這個口了,“父親知不知道是誰在母親那裡遞了話?”
錦陽長公主一向低調保守,從來不敢因爲自己貴爲長公主而有任何逾矩之舉,李靜宜想不明白她爲什麼去上這樣的摺子。
李遠山冷哼一聲,“你母親的摺子裡想的極爲周到,說什麼如果大選廣納後宮,則太過勞民傷財,有損皇上尚儉戒奢的作風,所以不如從二品以上大員家中,挑選年齡合適的嫡女,以充後宮。”
二品以上?還是嫡女?這大週二品以上的文臣武將是有數的,家中還有適齡嫡女的更少了,母親怎麼不說挑選榮嵐以充後宮呢?
原來母親獲罪還是因爲榮家,李靜宜冷冷一笑,“這以怨報德的中山狼我算是長了見識了。”
雖然覺得跟李遠山說榮海跟母親的事情有些尷尬,也會惹父親的不快,可是母親已經因爲榮家獲罪,卻還不相信榮家人加害自己,想想以前母親榮家人的信任跟親切,李靜宜覺得有必要跟李遠山談一談了。
李靜宜叫人將桌上的菜撤下去,待人都下去了,她親自捧了盞茶放在李遠山手邊,“其實這次榮家人以爲我是必死的,所以在這我個‘將死’之人面前,說了許多話,女兒想不信,但這些年女兒畢竟住母親府裡,她對榮家的從來都是格外善待的。”
李靜宜頭一低,沒有再說下去。
若不是這樣,錦陽長公主又怎麼會將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嫁給一個沒有什麼根基的武將之家?
李遠山看李靜宜欲言又止的樣子,憐惜的撫撫她的頭,女兒已經長大了,又經歷生死,他也覺得沒必要再瞞她了。
“爲父跟你母親,是先後賜的婚,當時之所以將一個不得寵的公主賜婚給安國侯府,不過是當年的爲父不肯娶曾家的女兒罷了,”想想飛揚跋扈的後族曾家,李遠山一臉厭惡,比起曾氏女,他寧願娶籍籍無名的皇女。
這就是了,安國侯是開國侯,怎麼可能叫府裡寄予厚望的世子尚主?原來父親是爲了躲避跟曾家扯上關係。
“所以您跟母親關係一直不融洽?”李靜宜問的小心翼翼,母親容貌雖佳,但常年被關在深宮之中,在曾後這個嫡母手下受了許多委屈。
人也被壓抑的膽小怕事,真說起來,她是配不上當年的安國侯世子的。
李遠山再次搖頭,“其實也不是,你母親雖然不像其他公主那樣風采逼人,但卻安靜溫順,做妻子並不太差,只是,”
李遠山面上閃過一抹厭惡,“當年她遇到進京獻俘的榮海,最可惡的是,榮海既不可能爲她休妻,又捨不得秦家一條人脈,便作出許多惺惺之態,迷的你母親死心塌地的爲他籌謀,”
“父親一定很生氣?”就算是駙馬,也是男人,自己的妻子跟人曖昧不清,哪個男人也咽不下去這口氣的,
“我是挺生氣,但偏師出無名,榮海手段高就高在,竟然能說動妻子時常出入長公主府,只怕連你也以爲,你母親關照榮家,是因爲跟胡夫人交好的緣故吧?你母親實在是,”
李靜宜黯然的點點頭,她確實是這麼想的,以前胡氏帶着榮嵐去長公主府拜見,她也對胡氏頗爲禮遇,原因也無外乎母親錦陽長公主不擅交際,難道有個喜歡的閨友時常來往,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令人作嘔的原因。
“女兒很少見到榮海往長公主府裡來啊,”錦陽長公主再糊塗,也是李靜宜的母親,她還是不希望母親在父親眼裡,是那麼的不堪。
“就可恨就的是這個,靜娘你有必替父親難堪,這大晉朝養面首的公主不知凡幾,你母親真那麼做了,我還高看她一眼,可是最可笑的就是,她這近二十年根本甚少見到榮海,卻還給騙的暈頭轉向?最初我還提醒過她幾次,”
想想錦陽長公主執迷不悟的態度,李遠山連提都懶得再提起她了。
若是擱在驕庶人那幾位前公主身上,看上了哪家臣子,就算是暗通款曲,也不會被做臣子的事事佔了上風,說白了,一點兒好處沒撈着,反而被利用殆盡,偏還幾十年不知道醒悟,甘之如飴。
好吧,確實是叫人無語,李靜宜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了,她都不知道該慶幸父親對母親沒有感情,還是要爲之傷心了,只得輕咳一聲轉移話題,“照父親所說,榮海這些年能升的這麼快,一是皇上,二是秦家,等我回去之後,父親帶我去給表舅請個安,”
秦家這條路子,李靜宜是要給榮海斷了才成。
“至於長公主府,母親性子懦,她身邊的人也雜的很,我回去了,剛好幫着她料理料理,”李靜宜不但要斷了秦家這條路,連錦陽長公主府,榮家人也休想再跨進一步了。
李遠山欣慰的看着一臉好奇的女兒,撫掌笑道,“天可憐見,我竟然有個好女兒!”李遠山沒有兒子,現在發現女兒居然肖父,也是十分的欣慰。
見李靜宜有些難爲情,李遠山笑道,“咱們李家人吃虧從來沒有伸脖子吞下去的,這次的事更是如此,你差點丟了條命,榮家卻沒有傷筋動骨,若是就這麼完了,以後任誰不都得往咱們安國侯府身上踩一腳了?”
“女兒明白了,女兒是縣主,更是安國侯府的女兒,”以前別人見到李靜宜,只會說這是瑞和縣主,錦陽長公主之女,忽略了她還是安國侯府的嫡女,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安國侯府的女兒,是李家的女兒,“父親,以後我能常回侯府嗎?”
李遠山眼中閃過一抹水光,“當然,那裡也是你的家,其實父親這次是想將你接回侯府的,你母親那個人,恐怕你回去了,耳根要好一陣兒不清淨的,不過你既然想幫你母親料理府務,那個更要緊一些,你以後乾脆就辛苦一些,兩邊兒跑算了。”
李遠山說着笑了起來,“其實這些年安國侯府也不清靜,你也知道,咱們這個爵位多少人盯着呢,”
安國侯無子,那世子就更無從談起了,李遠山跟錦陽長公主這對夫妻又如路人一般,“父親難道沒想過納個妾室,我想母親也不會反對的。”
錦陽長公主只生了李靜宜一個,又過了這麼多年,安國侯爲了子嗣,納了妾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靜宜想不明白爲什麼李遠山一直沒有動這個心思。
李遠山嘆了口氣,一番深談下來,他已經瞭解了女兒並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女子,“你算算,現在這大周朝世襲罔替的爵位還有幾家?說實話,與其等着皇上找藉口來奪,還不如咱們直接放手呢!”
李遠山原來想着,自己無嗣交回安國侯的爵位,而作爲補償,加上李靜宜又是錦陽長公主唯一的女兒,將來隆武帝未必不會給自己的外孫子一個恩蔭,結果現在榮家恩將仇報,女兒的未來還需要重新謀劃。
安國侯李家繁衍百年,雖然李遠山這一支只有他這一個嫡子,但李遠山隔房的堂兄弟不少,李靜宜聽父親說到許多人盯着這個爵位,凝眉道,“是不是鬆節巷那邊叫您過繼一個?”
除了安國侯府,李氏族人還有兩支住在離安國侯府不遠的鬆節巷,李氏一族治家極嚴,李靜宜幾位叔伯堂兄,都是官身,平素大家相處的也很是和睦,但這安國侯的爵位誘惑太大了,豈是那些一步步熬資歷的官職可以比擬的?
“這事兒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那幾位伯母跟嬸子,三不五時的最喜歡的就是帶着孩子往長公主府請安去了,尤其是你嫁人這兩年,”
說到這兒李遠山一笑,“可嘆的是我這麼一直不鬆口,你的幾位堂弟最小的都十幾了,有小一些的,偏隔的太遠,現在啊,你大伯母說着直接叫我過繼個孫子呢,我就奇了,這弄個繼孫,這咱們侯府又沒有他的父親,這祖譜上要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