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嵐心裡隱藏的擔心今天算是終於落到實處了,不過對策她已經想好了,那就撕破臉的方案來好了,“父親息怒,侯爺已經盡力了,那畢竟是瑞和縣主,侯爺也攔不住的。”
比起榮峙的破事兒,給雲馳留下好印象更重要,榮嵐已經看清楚了,這個周世青跟雲馳的關係可是不一般,又有一手好醫術,這樣的人,她是一定要籠爲己用的。
周世青已經看破了榮嵐的心事,“大小姐說的是,侯爺也很無奈,縣主說了,若是侯爺不接的話,她就直接上京告御狀了。”
看來不是雲馳不肯幫忙了,榮嵐忍不住脣角微揚,心情好了許多,“侯爺的苦心,榮嵐銘感五內,改日定親自致謝。”
這女人心思還是女人能猜的準,胡氏跟林姨娘已經迅速明白過來,胡氏讚許的撫了撫女兒的手臂,若是能有個恩義侯做女婿,便是瑞和縣主榮家也不放在眼裡,“是啊是啊,嵐兒一定得好好謝謝侯爺纔是,對了,咱們不如在府裡設宴,請侯爺過來坐坐?”
這事兒還能輪着你發言麼?榮嵐驚訝於胡氏看不清形式,“母親別說了,這事有父親呢!”
這個胡氏,真是越看越不能留了,榮海冷着臉道,“走吧,她不仁咱們不能不義,你們還是先到妙水庵去一趟算了,林姨娘也去,你到底是長公主身邊的人,縣主怎麼也得給你幾分面子。”
長公主身邊出來的?周世青掃了一眼一身淡胭脂色褙子的林姨娘,沒看出她有什麼過人之處,想來這“長公主身邊出來的”便是她最值錢的地方了。
林姨娘被周世青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刺的滿臉通紅,她彷彿受了驚嚇一般,羞怯的往榮海身邊躲了躲。
卻聽就聽周世青大笑道,“大都督這個姨娘還真是奇怪,難不成你還以爲周某看中了你的美色不成?你既說是長公主身邊出來的,怎麼忸怩至此?”
林姨娘確實是故意作態,但她萬沒想到周世青竟然跟常人完全不同,連這樣的話都敢當着榮海直接說出來,“沒,妾身不是……”
饒是她自問聰明,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我就說嘛,長公主府周某也是去過的,長公主身邊都是有品級的女官,個個落落大方,”周世青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沒有往下說,但表情已經告訴大家,他是覺得這個林姨娘不過是在拿着錦陽長公主來自擡身價。
榮海也被周世青這種說話不看人臉色的脾氣弄的一臉尷尬,可又不能因爲一個姨娘,跟這位國手翻臉,只得輕咳一聲,“林氏從長公主府出來有年頭了,”
他一滯,這是在告訴周世青林姨娘如此上不得檯面是因爲給自己做妾的緣故?
“父親,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我跟母親趁着日頭沒上來,這就動身吧,”這奇人異士素來跟常人不同,榮嵐出聲幫兩人圓場。
“那周某就不送了,想來過一會兒,府衙的人就會往府上去了,”周世青拱手道。
“府衙的人?做什麼去?”榮海疑惑的問道。
榮嵐只差沒有翻白眼兒了,這些人真是高高在上慣了,一點兒生活經驗都沒有,“父親才從大營回來,太累了,不如跟哥哥一起回去吧,明天還要去府衙呢!”
“呃,”榮海仗打過不少,因爲公務各層衙門也都去過,但還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打官司人家是要提前去一趟的。
榮嵐已經不期待胡氏她們幾個能明白了,扶着胡氏出門,一邊道,“府衙提前通知一聲,咱們也好做準備,若是平常人家,只怕明天就是衙差過府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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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胡氏臉一紅,小聲嘀咕道,“你爹不也不知道麼?數你知道的多!”
這個時候了,還來排揎自己,榮嵐丟開胡氏,徑直帶着荷風跟蓮霜,上了自己的馬車。
李靜宜從既明院出來就直接派人去請了王氏過來,這些日子王氏將家裡的事全都交給了兩個兒媳,只一心呆在芳園陪着自己,李靜宜想想,還是蠻感激了。
因此她也沒有瞞王氏,將自己準備去妙水庵上香的事跟她說了。既然李靜宜已經做好了跟榮家和離,乃至義絕的準備,王氏什麼也不勸了,直接安排下頭人準備去了,今天一大早,一行人便收拾齊整,往妙水庵去了。
妙水庵是珠洲城外最大的庵堂,以前李靜宜也跟着胡氏過來上過香,不過之前的她並不太信這些,跟着過來也只是因爲胡氏是長輩,但是死裡逃生之後,李靜宜時常慶幸自己的幸運,對天意也有了更多的敬畏。
妙水庵就建在城郊的翠壘山上,南方的山不想北地,並不陡峭艱難,上過香之後,李靜宜跟王氏攜手拾級而上,要往山頂的看飛來峰上垂下的一簾飛瀑。
“縣主還有心情來賞景,”方如雲一邊扶着丫鬟,一邊拉着侄女兒方麗娉,小聲報怨,她今天穿了條曳地長裙。原以爲只是坐轎,哪想到李靜宜突發奇想,要上飛來峰?
方麗娉年紀小,人也活潑,平日被母親蘇氏拘的厲害,難得有出來透透氣的機會,倒是興致勃勃,“想來是縣主悶的很了,想出來走走吧,山裡不但風景好,而且又涼快,比咱們芳園還好呢!咱們剛好也跟着出來透透氣,”
這不是廢話麼?李靜宜出來的藉口就是“出來走走”,方如雲白了侄女兒一眼,“你這丫頭怎麼聽不懂話呢?現在是出來透氣的時候麼?咱們芳園外頭都快成市集了,要不是母親在,我都要回去了。”
方如雲自忖是官家千金,自然要深宅大院的嬌養着,現在可好,因爲李靜宜的緣故,榮家人成天來準時點卯,搞得全城百姓都跑來了,只要想想自己住的地方外頭圍了那麼多百姓,方如雲就渾身難受。
方麗娉確實不知道小姑姑在彆扭什麼,“咱們只管有景便賞就是了,那些事啊,有祖母操心呢!”
“我是覺得縣主做的太過了些,偏母親還硬往裡頭摻和,”方如雲抿抿微薄的嘴脣,蹙眉道,“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又是高門大戶的,”
這個方麗娉就不好評價了,“到了,今年雨水少,這流雲瀑也沒有以往的氣勢了。”
已經登到山頂的王氏看着被她們甩在後頭的女兒跟孫女兒,“這兩個小丫頭,還不如我這個半老婆子呢,這可不行,以後我得想個輒叫她們動起來才行。”
“我看麗娉還好,如雲確實是單薄了些,雖然纖細爲美,但身子康健纔是最重要的,”李靜宜看着幾乎是半倚在丫鬟懷裡的方如雲,笑着搖搖頭。
王氏也在爲女兒的身體發愁,這女兒家一生不易,身體強健一些,日後也少吃些苦頭,“靜娘說的是,如雲這身子,也確實得調理起來。”
等丫鬟們將茶點擺好了,方如雲跟方麗娉才堪堪進了竹亭。
一進竹亭,方如雲也顧不得什麼千金的風儀了,直接坐到竹闌上,喘着粗氣,“娘,我是不行了,一會兒下山的時候,我可要坐轎子!”
方如雲這不講究的樣子叫王氏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以前也不是沒有上過翠壘山,怎麼這回就累成這樣?咱們走着上來的,你要坐轎子,也得有啊?依我說,你以後每日都給我繞着園子走兩圈兒,這身子骨太弱了,吃虧的是自己。”
聽王氏說的堅決,方如雲委屈的扁扁嘴,她身量太高,再強壯起來便會顯的壯碩,因此才刻意往纖弱上走,若真是以後日日走路,跟江南女子一比,豈不是更不能看了?
方麗娉年紀小,正是精力過盛的時候,也沒有方如雲的擔憂,她倒沒覺得有多累,也不肯在涼亭裡坐着看風景,跑到崖邊看着對面激揚的水流,“祖母,這裡好涼快,水珠兒都飛到我臉上啦!”
“小祖宗,你可當心些,小心掉下去叫狼叼了去,”王氏揮手叫身邊的丫鬟都跟了過去,“看好小姐。”
“還是年輕好啊,”看着方麗娉揮舞的手臂,李靜宜心裡微動,她也很想像方麗娉一樣站到崖邊感受一下水珠飛濺在臉上的感覺,但心裡一想,隨之涌上來的便是濃濃的倦怠,“看着娉娘,我竟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王氏被李靜宜的感慨逗的噗嗤一笑,她點了點李靜宜,“你這是氣我的吧?你要是老了,我這個做祖母的是什麼?還要不要留在這世上?”
“我跟你說,我可沒活夠呢,”王氏的目光從女兒身上移到孫女身上,“我可是要等着騏哥兒他們都做了祖父,才肯走!”
騏哥兒?才還要多少年?李靜宜也笑了,“姨母真是胸有大志啊!”
“哈哈,”王氏促狹的擠擠眼,“你也知道,我不過是承恩伯府一個不起眼的庶女,當初嫡母看中了方家那一萬兩的聘禮,將我遠嫁到了珠洲府,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我一點兒也不生氣,現在怎麼着?我的那幾個嫡姐,現在活着的一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