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兒這麼說,錦陽長公主也放心了,“那便好,他們雖然有錯,但是首惡除了不除了,其他的人,還是放他們一條生路的好,我不忍心你將來再被人議論。”
便是她如榮家的願,當時死了,也未必不被人議論,何況現在?李靜宜淺淺一笑,“我知道母親是心疼我,但我這麼做並不是只爲出心中惡氣,而是不將規矩立起來,只怕以後再有人有樣學樣,女兒可真的經不過折騰了。”
錦陽長公主聽女兒說的心酸,也不再違逆她的意思,“既是這樣,這事就交給朱姑姑吧,你也從旁瞧着,再挑些人進來,你身邊可不能缺了人手。”
錦陽長公主答應了,李靜宜展顏一笑,拿起烏木箸幫她挾了一筷子菜放在面前,“朱姑姑是您用慣的人,哪裡走得開?我院子裡有安嬤嬤呢,再說了,既是打發我的人,我怎麼能不親自看着,至於這次空出來的缺,我那兒的,就請父親從李家選些家生子兒過來吧,咱們長公主府裡嘛,就有勞朱姑姑了。”
李靜宜現在要把自己身邊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她離開長公主府已經三年了,便是未出嫁前,對於俗務也是從不沾手的,因此這個府裡,並沒有幾個真正的心腹,說的再直白一些,在她看來,這個長公主府,真正的主人錦陽長公主,其實更像個傀儡,所有的一切,其實都被高進,良公公和朱姑姑把持着,而這些人,跟榮家關係又有多深,她尚未弄清楚。
“用安國侯府的人?”錦陽長公主更不高興了,“咱們長公主府沒有麼?真不行,我去請皇上再賞一批下來,”
這次女兒回來,明顯跟李遠山親近了許多,這叫錦陽長公主心裡發空。
“咱們府裡本來用的人就少,調給我用,不是還得再從外頭採買?皇帝舅舅賞下的,自然是最好的,但那些罪奴來源太雜,來了又是好一番**,安國侯府就不一樣了,幾輩子的老人多的是,左右那邊府上只有父親一個人,倒不如分些人出來給我用呢!”
李遠山在一旁點頭道,“靜娘說的是,現在府裡的事情少,與其叫那些人閒着,不如派來與你使,畢竟你是他們的正經主子,這做下人的,服侍人的本事要有,但更要清楚誰纔是真正的主子!”
朱姑姑跟良公公甚少跟李遠山打交道,此時嶽峙淵渟的坐在錦陽長公主身旁,但被他有如實質的目光掃過,朱姑姑跟良公公後背發涼,下意識的彎下身子試圖躲避李遠山的目光。
“母親您說呢?”李靜宜笑微微的看着錦陽長公主,目光裡滿是求懇,“母親想來也聽說了,這次女兒能從榮家逃出來,還多虧了父親給了玲心會一些武藝,才制住了榮嵐,逼得榮峙開了府門,不然我也逃不出來,”
“後來我從榮嵐那裡將被打成重傷的玲心跟瓏意救出來的時候,已經跟她們說明了,要放她們兩家脫奴籍,再賞田產給她們家,”
李靜宜的目光在曉月樓衆僕身上掃過,“有罰自然有獎,我是想叫滿府人的都清楚,我重罰不忠之人,必然也會重獎一心護主的忠婢!”
這些道理錦陽長公主當然都明白,想到女兒得救最終靠的是李遠山安排的人,錦陽長公主面子上有些下不來,“行啦,你想怎麼做都依你,只是這些事也不必急於一時,剛纔徐太醫過來,說你沒有什麼大礙了,你怎麼覺得呢?若是覺得徐太醫不行,我再幫你尋名醫。”
徐太醫掌着太醫院,也算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名醫了,李靜宜搖頭道,“母親不用擔心,周皓然周先生恰好在恩義侯的船上,當時就幫女兒診治了,現在女兒還用着他開的藥呢!”
“你遇到了周先生?阿彌陀佛,太好了,”有周神醫在,錦陽長公主徹底放下心來,“可惜周先生還沒有回京,等他回來了,咱們備上厚禮謝他!”
“皓然先生不愛俗物,獨愛名器寶刃,我庫裡有幾件,到時候挑上一件贈與周先生,”周世青於李靜宜有救命之恩,便是將自己的私藏搬空,李遠山也是無怨的,“對了,周先生性好山水,我再爲他選一匹大宛名駒。”
周世青是救了自己,可他那張嘴,真真是,李靜宜抿嘴而笑,“女兒覺得周先生舞起板斧來一定虎虎生風,不知道父親能不能尋來。”
清瘦的周世青拎着板斧?李遠山都要噴笑了,他一點女兒,“你啊,促狹,皓然先生天性不拘世俗,言語無忌了些,但是他到底長你一輩,萬不可輕慢了。”
這一點錦陽長公主難得跟李遠山想法一致,“是啊,皓然先生可是治好了皇上的頭疾的,連娘娘見了他都要稱一聲‘先生’的,靜娘久不在京城,想來不知道周先生的名聲,周先生可是輕易不與人診治的。”
好吧,這周世青確實有遊戲人間的資本,李靜宜不欲叫錦陽長公主憂心,“我也是隨口一說,等周先生回來,我隨父親親自登門向先生致謝。”
“到時候我也過去,”女兒的救命恩人,又是皇上推崇的名醫,錦陽長公主覺得自己也去才能對周世青表達足夠的敬重跟謝意。
“好,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母親願意出門走動,李靜宜當然不會反對,“還有恩義侯,女兒沒想好要怎麼謝他呢!母親您看呢?”
雲馳是皇后的親弟弟,更不能輕忽了,錦陽長公主點點頭,“恩義侯還沒有回京,這次咱們進宮先跟娘娘道謝吧,等侯爺回來了,咱們再重謝於他。”
幾下議定,大家便不再多話,安靜的用過團圓宴,錦陽長公主原想再帶女兒回威安院,但見李靜宜面露倦色,“走吧,我送你回重華院,”
李遠山也不再多留,囑咐了李靜宜兩句,率先辭了出去。
送走錦陽長公主,李靜宜小憩了一會兒,等醒來的時候,便聽到良公公過來就在偏廳裡候着的消息,李靜宜連忙叫結香服侍她更衣,“你們怎麼也不將我叫醒,良公公是咱們內院的大總管,又是跟着母親從宮裡出來的,與旁人不同的,以後千萬不可輕慢了他。”
結香一邊從衣櫃裡幫李靜宜拿衣裳,一邊道,“玲心姐姐在船上的時候,已經提點過奴婢跟含笑了,只是良公公聽說縣主未醒,執意不肯叫奴婢喊您的,瓏意姐姐特意給良公公泡了咱們帶回來的日鑄茶,良公公正品着呢!”
等李靜宜隨着結香進偏廳的時候,正看到良公公捧着甜白瓷茶盞跟瓏意聊天,良公公看到李靜宜進來,忙起身道,“奴婢見過縣主。”
“公公可是看着我長大的,怎麼我這次回來,你竟跟我生分了?”李靜宜佯作生氣,將早就備好的茶葉罐塞到良公公手裡,“我知道你最喜歡,特意在杭州多留了兩日,給公公尋來的呢!”
“好好,還是縣主想着奴婢,”良公公看着茶碗裡如蘭似雪的芽尖兒,“兩浙之茶,日鑄第一,奴婢謝過縣主。”
閒話過後,良公公說明來意,原來宮裡已經聽說李靜宜回來了,下午雲皇后便派了貼身太監過來傳話,問李靜宜現下的境況如何,若是身子還沒有痊癒,先將身子調理好了,再進宮不遲。
良公公傳的是皇后的意思,李靜宜起身恭聽了,問道,“母親是怎麼回的?怎麼沒叫我過去見天使?”
“蔡公公說來時娘娘交代過了,若是沒見到縣主,不必特意傳您過去,叫您保管安心養着,不過咱們殿下將太醫的話跟蔡公公說了,說縣主您隨時可以進宮磕見娘娘,”
李靜宜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跟母親說叫她遞牌子吧,我現在已經無虞了,不好叫娘娘等着咱們。”
“殿下的意思是叫針線房先幫您制幾身新衣……”縱然經過數月的調養,李靜宜還是不如先時的豐腴,在珠洲時的衣裳穿在身上,多少都有些空落落的。
“你跟母親說不必了,又不是什麼好事,沒必要一身簇新的進宮,就這樣挺好的,”左右等雲馳回來,珠洲的一切雲皇后都會知道。
“是,”幾句話下來,良公公更加肯定,李靜宜比之前做姑娘時變化挺大,性子更果決了,之前她可是事事會聽一聽錦陽長公主跟自己的意見的。
良公公沉吟一下,“縣主常說您是老奴看着長大的,老奴也說一句託大的話,不知道縣主願不願聽一聽?”
“公公只管說就是了,”聽不聽在她。
“老奴聽到縣主您在珠洲被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給害了,氣得大哭了一場,若不是姓榮的狗賊都在珠洲,老奴拼着這條老命不要,也要去給縣主討個公道回來!”良公公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絮絮道。
李靜宜彷彿被良公公的話感動了,“公公一向是將我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的,我都知道的,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回家了,公公不必爲過去的事情傷懷。”
“是啊,過去了,”良公公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縣主既然也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老奴以爲,那就真的叫它過去纔是,左右榮毅之那負心薄倖的東西是完了,我看姓胡的賤人也離死不遠了,縣主不如將姿態放的高一些,以後就當榮家人當做陌生人便是,這樣外頭人自然也會稱讚縣主大度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