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脈息她前幾天纔在一人的手上診過,這人正是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個!
想也不想的,謝青沅另一隻手拔下頭上的木簪子就向那手的內關穴戳去,牀裡傳出一聲悶哼,卻並沒有像尋常人一樣鬆手,反而一個暗勁,將謝青沅也摔上了牀。
看着堵在牀外側冷冷盯着自己的人,謝青沅下意識地往牀裡縮了縮,將那支木簪子緊緊握住,護在身前。
見她這舉動,那人反而冷笑了起來:“九皇子這幾天還過得還挺滋潤吧。”
本來是,但是看到他以後就不是了。謝青沅抿着脣不答話,目光微轉打量着眼前的寧王殿下。
對方卻像看破了她心裡所想,突地伸手只一擰,就把她手中那支木簪奪了過去,隨手扔在了牀下,氣笑了一聲:“怎麼,你還以爲自己能劫持我?”
謝青沅目光隨着簪子落下,悻悻地垮了一張臉,垂頭聽着紀霖的嘲諷,似乎有些灰心喪氣,輕哼了一聲要跳下牀:“既然被你捉到了,那我也無話可說。”
紀霖掃了她一眼,身形微讓,下一刻卻猛然鉗住了謝青沅的一隻手。
夾在謝青沅手指間的一枚銀針脫手掉了下來。
謝青沅“啊”地低低慘呼了一聲,只覺得手腕骨痛欲裂,臉色刷地白了。她行鍼靠的就是手,要是手廢了,她的醫術就要廢一半。
紀霖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換作別人敢這麼三番兩次的動作,紀霖絕對會生生折斷那人的手!
因爲有顧忌,紀霖心頭更是起了一股子火,將謝青沅重新狠狠甩回牀上,欺身將她逼得緊緊靠在牀檔板上,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頷:“你最好不要逼我擰斷你的手!”
見謝青沅狠狠盯着他,一雙眼黑泠泠的就像千年的寒潭,冷得人心頭一顫,紀霖努力壓下心裡那種不舒服,繼續毒舌地打擊:“爲了逃走無所不用之極,扮醜不說,竟然還寧願扮成女人……”
紀霖一手拂開謝青沅散披在臉頰的亂髮,順手就在她胸口揪了下去:“揣兩個饅頭就想——”
紀霖嗓子眼裡剩下的半截話突然斷了線,手掌想確認似的又握了一握,手下的綿軟顯然跟饅頭絕對是兩回事。
謝青沅渾身一僵,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突然凝滯下來,然後被一聲響亮的耳光驚破。
“紀霖你這混蛋!”
謝青沅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前一世她曾經那麼喜歡寧彥,兩個人連手都沒牽過,再活一回,卻沒想到會被紀霖……
紀霖半邊臉上頂着一個巴掌紅印,險險抓住了謝青沅還要再扇來的手,愕然地看着她:“你怎麼可能……是女的?”
南楚的九皇子,怎麼可能是女的?
就算要驗明正身,也沒有這樣讓人羞辱的!謝青沅手被抓着動彈不了,一口就對着紀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來。
紀霖眉頭一皺,一個掌刀劈在謝青沅的後頸,任她軟軟地暈倒在自己懷裡。
一個小丫頭片子,自己先前又不知道,不就是無意摸了她一把嗎,居然敢對自己又打又咬的。
這是第一個敢打他耳光,還敢咬他的人!還是一個女人!
紀霖盯着謝青沅那張不知道被什麼藥汁子染得黑黑黃黃的臉,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兩排深深的牙印,忍了又忍,將她往牀上一扔,揚聲喚道:“來人!”
謝青沅再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駕馬車裡,紀霖還穿着那一身常服,斜倚在窗邊,閒閒看着手中的書卷。
揉了揉自己的後頸,謝青沅忍不住輕嘶了一聲,見自己穿的那件道袍已經被換過了,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滿臉警惕地看向紀霖。
聽到她的動靜,紀霖擡起頭,一雙狹長的鳳眸犀利地向她看來。
他早聽說過南楚九皇子是個半傻,他答應南楚送謝青沅過來爲質,無非是因爲那個質子是哪一位皇子都無所謂,無論哪一位,都代表了南楚向北燕的低頭。
所以對這樣一位皇子,一個半大孩子的傻子,紀霖自把她扔上馬車歸國以來,就一直沒有正眼瞧過。
他也知道南楚那些隨行的宮人對她很不敬,可這關他什麼事呢?他只要把謝青沅全手全腳地帶回上京,在朝中亮一亮,然後扔到質子館去就行了。
只是沒想到,謝青沅接二連三地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傻子不說,還一肚子的心眼兒,害他差點讓她逃掉,而且居然……還是個女的!
聽說謝青沅的母妃只是南夷送來和親的聖女,一直並不得寵,還早早就過了世。
難道她的母妃當初看不明白在皇室中公主比皇子更好養活,還有讓她假做男裝一爭南楚大寶的心思?
要真有那心思,又怎麼可能半點根基都沒有,在他打敗南楚後,反而讓謝青沅成爲被南楚馬上推出來的那個廢棄的棋子?甚至連個貼心的宮人都沒有。
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去做什麼皇子,是被權勢迷花了眼吧,也不想想紙怎麼可能包得住火,她以後又能怎麼辦。
紀霖神色半點不露,目光湛湛盯着謝青沅,第一回認真打量起她來。
小丫頭一張鵝蛋臉上還帶了些許嬰兒肥,五官略有些深邃,鼻樑秀氣挺拔,一雙柳葉眉下,生了一雙無情也似三分含情的桃花眼,睫毛纖長,眼角尾梢稍稍上翹,眸中一片水霧濛濛。
假以時日,等她再長開些,也是一個顏色極好的美人。
此時因爲年紀還不大,她又半點沒有女兒的姿態,穿上男裝確實只會被當作一個俊俏的小少年,除了……
見紀霖的目光掃過自己的臉後,若有深意地落在自己微顯隆起的胸前,謝青沅心頭猛然掠過一層惱意,隨手抓過一樣東西,就向紀霖砸去。
紀霖只輕輕一擡手,就抓住了謝青沅砸來的那隻靠枕,擡眼見謝青沅如瓷般淨白的臉頰上飛起了一層薄薄的羞紅,那雙本是水霧濛濛的桃花眼卻是憤怒地瞪着自己。
紀霖莫名地就想起了對着人亮出小爪子的小奶貓。
壓下心裡突然升起的,想捏一捏那小爪子的衝動,紀霖清咳了一聲,正了正了臉色:“你醫術不錯?”
“不算很好,”謝青沅忍住羞惱,緊緊繃着臉,“不過要一針弄死你我完全可以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