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完了仇,給父母上完了香告知了這一切,就像是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謝青沅身心陡然放鬆,這纔會出現昏睡了兩天的情形。
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悲傷肺、恐傷腎,情志過極,自己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正常,只要後面心緒寧和,調養下身體就好了。
謝青沅急忙安撫好了葉清衡,哄着他歡歡喜喜地給自己準備吃食去了,這才發現自己還靠在紀霖的肩頭,連忙推了推他:“喚撫春和靜夏進來吧,我梳洗好了就出來。”
紀霖小心地將一個大靠枕塞到她背後,點頭走了出去,臨到屏風邊,忍不住回頭又深看了謝青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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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沅昏睡不醒,陸遙診脈說讓她好好睡醒了就好了,可葉清衡除了着急,眼中還有沒能完全掩住的害怕,他在害怕什麼?
謝青沅再跟葉清衡投緣,願意幫他報仇,真的就會因爲幫葉清衡報完了仇,自己弄到情志過極的地步嗎?難道還是因爲那天寧彥攔住她的馬車時說了什麼?紀霖眼神微暗地走了出去。
撫春和靜夏很快就進來幫謝青沅梳洗了,兩人都是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殿下您突然睡了這兩天,可把奴婢們嚇着了!”要不是陸大夫說讓殿下睡,睡醒了就好,她們還準備去錦元堂把董大夫請來施針的。
除了身子骨有點連睡了兩天引起的痠痛,其餘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謝青沅笑着安撫了兩人幾句,略活動了下身體,叫了水泡了一個熱水澡,這才走了出去。
葉清衡早就把白粥、一小碟醃蘿蔔條和一碟子清炒白菘擺放好了,見謝青沅極是平穩地走了出來,瞧着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漾開了:“九哥,快坐下來喝粥!”
紀霖卻不在暖閣裡。還沒等謝青沅開口,葉清衡已經先給她說了:“紀六哥說他出去有點事,馬上就回來。”
謝青沅點點頭,坐下來才喝了兩口粥,門口簾子一挑,紀霖就挾着一陣寒風大步走了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桑皮紙包放到謝青沅面前:“給你下粥的,趁熱快嚐嚐好不好吃?”
這是什麼?謝青沅好奇地打開那隻平平無奇的桑皮紙包,發現裡面竟然是纔出鍋還熱乎乎的肉鬆,色澤金黃,濃香撲鼻,看着就引人食指大動。
紀霖剛纔竟是跑出去給自己買佐粥的肉鬆去了……謝青沅心裡暖乎乎的,身上最後那一點不適,也在那雙鳳眸溫情脈脈的笑意中消溶得無影無蹤。
“是餘記特製的魚肉鬆,過去剛好趕到餘記新出鍋。”紀霖體貼地給謝青沅舀了兩勺灑在粥上,“佐粥吃可以提點胃口,你吃着要是覺得好,回頭我再讓人給你買些來。”
謝青沅舀了一勺灑了肉鬆的粥放進嘴裡慢慢嚥了,擡眼衝他微微一笑:“味道確實很好,謝謝。”
他們兩個之間,還用得着說“謝謝”嗎?紀霖輕瞪了謝青沅一眼,這兩天的一直提着的心在她脣角輕翹中慢慢放了下來。
一旁的葉清衡哪裡受得了兩人眉來眼去這樣的膩歪,重重咳了一聲:“九哥,你先吃着,我出去練功了。”拔腳就跑出了暖閣。
要是以前,他一準兒會想辦法把紀霖支走,免得他佔着姐姐的便宜,可是過兩天他就要跟着師父走了,姐姐一個人在這裡,只有靠着紀霖了;還是多讓兩個人培養培養感情要緊。
膩歪就膩歪吧,他眼不見就行了,姐姐總得有了個牢固的依靠纔好。
見葉清衡知趣地避開了,紀霖立即起身坐到了謝青沅身邊,輕輕攬住了她的腰:“這幾天就好好養着,心裡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出來,你悶着一睡就是兩天,把清衡還真嚇壞了。”更讓他擔心死了!
謝青沅輕輕“嗯”了一聲:“以後不會了。”回頭仔細瞧了瞧紀霖的面容,指了指窗戶下的梨花榻,“別幹坐這兒看我吃了,瞧你這兩天也沒有休息好,先去那兒躺會兒吧。”
紀霖的眼瞼下微有黛色,眼中也起了血絲,陸遙雖說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是謝青沅一刻沒醒過來,他就一刻放不下心;這兩天確實沒有睡好。
見謝青沅一雙水眸澄澄看着他,紀霖老實過去躺了;謝青沅跟着過去給他身上蓋了一牀被子,這才坐回來繼續吃粥。
等喝完粥再轉回頭,梨花榻上已經傳來了紀霖平穩悠長的呼吸聲,這一會兒工夫,竟是已經睡熟了。
這傢伙就沒想過自己也不是鐵打的嗎,這兩天肯定沒有好好休息!謝青沅心裡輕怨了一聲,怕梨花榻墊的褥子不厚,睡着了會冷,又抱了一張絨毯過去輕輕蓋在了紀霖身上。
理了理被角,謝青沅剛要轉身,手腕卻突然被一隻大手緊緊拉住了,不由詫異地低頭看去。
紀霖眼睛沒有睜開,聲音還帶着含糊的睡意:“沅沅,別走,陪我睡一會兒。”
或許是因爲他也放鬆了下來,臉上的倦容很是明顯,眉頭還微微皺着。明明是一張線條剛硬俊儔的臉,那一句話卻隱隱流露出一抹求安撫的意味。
哪怕明知道他的要求出格,謝青沅的心也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輕輕撫了撫他下頷那一片新長出來青黑的胡茬子,低低“嗯”了一聲。
撫春和靜夏守在外面的小耳房,沒有她的吩咐,不會有人進來。謝青沅蹬掉軟底布鞋,也和衣躺了上來。
她一上來,紀霖就伸手探過她的頸下,將她整個摟進了懷裡,眼睛雖然還是閉着沒有睜開,鼻尖聞到那熟悉的清淡的香氣,眉頭不知不覺就舒展開。
似乎心靈一下子找到了溫暖的棲息之地,紀霖輕喃了一聲“沅沅”,含着笑意又沉沉睡了過去。
謝青沅一動不動地任紀霖將自己窩在他的胸前,聽着他胸膛裡傳來一下一下強健有力的心跳聲,之前那種卸去重擔後的惶然終於慢慢平息。
男人沉穩的呼吸像有感染力一般,讓她的心一下子安穩下來。謝青沅伸手輕輕撫上紀霖的胸口,感受着掌下結實的肌肉,不自覺微笑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一棵藤,需要纏附住一棵樹才行,可是即使她做的是一棵樹,有另外一棵大樹在一旁給她遮風擋雨,溫柔地關懷她,護着她,這種感覺也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