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夏正要遞繃帶過來,詫異地看着謝青沅扶起正在診治的那名傷兵往外走,連忙追在後面喚了聲:“少爺,您去哪兒呢?”
謝青沅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我扶他去淨手。”
靜夏“哦”了一聲,低頭把繃帶放回了原處,幫着撫春一起包紮好了一名傷兵,因爲一直勞累所以有些發木的腦筋這才猛然轉了過來,拉着撫春“啊”了一聲:“少爺剛纔說…她扶那名傷兵去淨手!”
這兒還有幾個傷兵等着診治呢,而且殿下是女的,她怎麼可能親自去扶那名傷兵去淨手?!
兩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心裡還懷着一絲奢望,急忙問一起送過的那幾名傷兵:“剛纔我們少爺扶着的那人是誰,你們可認識?”
見那六七人都茫然地搖了搖頭,撫春的一顆心頓時沉了底,拽着靜夏就往外跑:“我們得趕緊找個管事的,把這事情報上去;一定是那人劫持了殿下!”
這種混亂的戰場上,又是以傷兵的身份冒充過來的,那人十之八、九就是穿了北燕軍服的北狄人!如果那名北狄人知道了謝青沅的身份會發生什麼事,撫春已經不敢想下去了……
“你倒是鎮定,”那雷狐疑地看了謝青沅一眼,突然大嘴一咧,從一臉的絡腮鬍子中露出一口白慘慘的牙齒陰狠一笑,“不過我們蒼族可是生冷不忌的,如果你敢打什麼小心思,我會活生生咬穿你的喉嚨!”
謝青沅身子似乎害怕地一顫,極快地擡起手似乎想護住自己的脖子,目光微微一閃,又垂頭放了下來:“你什麼時候能放了我?”
那雷冷哼了一聲:“看在你是大夫的份上,如果你老實,我到時覺得安全了自然會放你!”說完後又突然若有所覺,猛地扣住謝青沅的喉嚨一個轉身。
身後不遠處,除了那個被點燃的草垛,光暈中什麼也沒有,光亮之外的黑暗中只有遠遠傳來的廝殺聲。
那雷睜大眼睛審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另外一個草垛上,正想走過去,忽然聽到右邊傳來了幾聲夜梟的長叫。
那雷回以一聲相似的長鳴,然後用鐵箭頭抵着謝青沅的咽喉走近燃燒的草垛,抽出幾把草扔在了另外一隻草垛上,看着這隻草垛也被點燃,光照的範圍又增大了一片,依舊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才拽着謝青沅匆匆隱入了黑暗中。
夜風中忽然傳來一種毛髮被燒焦的氣味,被點燃的那隻草垛突然垮了下來,三個人地滾葫蘆似的滾了一圈,撲滅了頭髮上燃起的火。
玉承忠一邊呸呸吐着嘴裡的草梗,一邊叫罵:“那雷這犭句日的雜禾中,居然還給老子玩這一手,等老子摸到他老巢,非給他燒個痛快!小丁,你回去通知人跟上,我和老從先盯上去!”
“是,將軍你們小心!”小丁知道事態緊急,立即撒腿往後跑去。
玉承忠和另外一名侍衛一躬身,也隱沒在了黑暗裡。
漆黑如墨的夜空逐漸泛藍,從深藍到淺藍,然後在天際突然亮出了一小片白。謝青沅仰頭看着天穹上還在閃閃發亮的那顆啓明星,悄悄活動了下自己已經凍得有些麻木的手腳。
要不是虎威將軍玉承忠昨夜在那個草垛後無聲地用脣語說了“別怕,讓我們跟着去摸他老巢!”這句話,她也不會收手而不對這個看起來有點來路的北狄蒼族人用上迷藥了。
不過這麼廣袤的草原,前後左右都沒有半點景物可以參照,也不知道玉承忠靠不靠譜,而現在已經有幾個蒼族人護着劫持了她的這人了,看來劫持她的這人確實在蒼族是個頭兒;應該還是玉承忠認識的角色,不然他昨夜也不會那麼說了。
如果一直被當作人質帶到蒼族老巢的話,要想脫身怕是會比較難了……回想起昨天一天自己手下診治的那麼多傷兵,還有戰死的兵士橫躺的屍體,遍地的鮮血殘肢,謝青沅還是暗自決定賭一把。
希望玉承忠能有兩下子,如果能夠直搗黃龍,儘快結束這場戰役,減少無謂的傷亡,那也不枉她信任他這一回。
謝青沅一動,正倚在一叢小灌木邊上小憩的那雷立即醒了,看了一眼天邊的啓明星,一骨碌爬了起來,拽着謝青沅身上綁着的繩子把她塞到了馬上,然後一躍跳到她身後,招呼了人一起再度疾馳而去。
大半個時辰後,又是兩騎飛至,玉承忠飛身下馬,在先前那叢小灌木邊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了痕跡,連忙在地上做了個標記。
正要招呼老從上馬,老從突然臉色凝重地趴在地上側耳聽着,片刻後擡起頭來:“有人跟着我們追來了,但是隻有二十餘騎!”
要是小丁通知到的自己人,說什麼也不會只有這麼點兒人,而且應該也一下子追不到這麼快!
玉承忠臉色也凝重起來,給老從打了一個手勢,兩人立即拉着馬走遠了些,然後輕輕撫着馬兒的頭頸,座騎很快就溫馴地伏了下來,連頭都伏在了地面上,遠遠看去只見一片齊腰深的野草,卻看不到人馬的蹤跡。
來人很快就在剛纔玉承忠停下來查看的那處也停了下來,仔細檢查了一遍,直接就往玉承忠藏身的地方走近幾步:“玉承忠,你還要我請你出來嗎!”
玉承忠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從草叢中站了出來:“表弟,你來”
那個“了”字還被出口,就被紀霖一拳過來,將他打倒在地。玉承忠驚訝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擡眼看向紀霖:“你瘋了,做什麼打我?”
紀霖一手擰着他的衣領又把他提到了自己面前:“打仗是男……是我們軍人的事,你讓謝青沅去做餌摻合什麼!她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我”
紀霖再度揮起的拳頭被韓成海死死拉住了:“王爺,現在救人要緊!”
紀霖瞪着玉承忠,拳頭捏了又捏,恨恨地放了手,轉身就跨了上馬,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他:“還不趕緊走!要是跟丟了人,我……”
紀霖一撥馬頭,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循着先前那雷幾人留下的痕跡,飛快地向前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