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民房外歇了小半晌,到下午的時候就回去了。
東方恪得了稟報,過來查探了一番,見謝青沅確定帶人走了,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更加放了心,那條秘道現在已經重新挖通了……
魏王紀豐留在上京城中主持太子的喪事,前來皇陵的是平王紀澤和寧王紀霖。兩人只帶了幾名心腹入了皇陵內圍,與兩百名羽林精衛一起,督促着工匠們緊急改建太子的陵墓。
窩在這深山裡頭小半個月,連只母獸都沒看到過,平王紀澤早就守得無聊極了,今天又和紀霖走了一遭,見陵墓裡面終於收拾好了,忍不住拍了拍手邊一座浮雕石橋的欄杆:“可算是能出去了。”又低聲嘟囔了一句,“紀昌以前就沒少折騰些事兒,到死了還折騰了我們一回……”
許是因爲這些天總是進出陵墓,紀霖也覺得心裡有些陰鬱着不舒服。他耳力甚好,早聽清了紀澤在嘟囔些什麼,微微搖頭拍了拍紀澤的肩膀:“五哥,別念叨了,知道你盡了這份心,大哥過幾日住進來也會欣慰的。”
紀澤不由縮了縮脖子,覺得背上滲過一股寒意;誰要紀昌欣慰了?腳下不停立即就向外走去。
紀霖好笑地跟在紀澤身後,目光無意在收拾東西陸續要退出陵墓的工匠們身上一掃而過,突然凝了一凝,飛步向悄悄退向暗影深處的一名工匠躍去:“站住!”
他只是覺得這名工匠舉止有些緊張,多年在軍中養成的警覺習慣讓他下意識地喝了一聲。旁邊的幾名工匠都齊齊呆住,那名工匠卻突然狂奔進了一條甬道。
紀霖心中一緊,喝令靠近那邊的幾名羽林軍:“抓住他!他要放斷龍石!”
斷龍石一放,陵墓就會被徹底封住。此言一出,人羣很快騷動起來,幾人飛奔進甬道去抓那名工匠,後面卻譁然一陣聲響:“有毒煙!有人放了毒煙!”
不知是誰又吆喝了一聲:“快跑啊!皇家是要我們這些匠人給太子殉葬!”
工匠頓時大亂,進入陵墓中的二十名羽林軍猝不及防,被瘋狂往外奔逃的工匠擠散開來,偏偏其中又有幾名工匠打扮的人蒙了臉掏出兵器廝殺起來。
紀霖捂住口鼻,急回身一把扯了紀澤就要往外衝。紀澤瞪大了眼駭然看着向紀霖背上襲來的兩柄泛了幽藍光芒的長劍,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小心背後!”陵墓中燈火已然驟然一熄……
謝青沅回到了藥田莊子上,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將自己寫的那封信收進了抽屜裡鎖了,神色有些怔忡地輕嘆了一聲。
靜夏剛給她端了洗臉水進來,見謝青沅放進抽屜的似乎是前些天寫的那封信,忍不住低低問了一聲:“殿下,這封信還沒有送出去?您這回過去也沒有找到寧王殿下?”
謝青沅搖了搖頭:“太子下葬是大事,皇陵裡外封閉了兩層,我們沒見着他就回來了;橫豎也不急着這一時,紀霖…我也該相信他的。”只是語氣卻還是有些沉重。
靜夏和撫春只知道謝青沅那天跟何全駕車帶來的一個人說了一番話後,心思就重了起來,具體車子坐的是誰,謝青沅沒告訴她們,她們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知道殿下似乎很有些不安。
不過見謝青沅出去了一趟,雖然沒見着人,回來倒是平靜了許多,靜夏也不好多問,怕又勾起了她的心思,忙閉了嘴把熱帕子遞給了謝青沅,服侍着她先淨了臉。
“殿下,成郡王過來了。”撫春半挑了簾子,輕聲稟報,心裡有些微訝;成郡王倒似安雙眼睛在這邊似的,怎麼殿下一回來,他也跟着過來了?
這個時候,紀明軒怎麼來了?謝青沅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外面漸濃的暮色,換了衣裳去了正廳見客。
紀明軒正眉頭微蹙坐着喝茶,見謝青沅出來,臉上浮出了一抹笑意,不過神色還是帶了絲凝重。
謝青沅瞧在眼裡,也不跟他多寒暄,直接就問了出來:“明軒兄是有什麼難事嗎?只要我能幫上忙,明軒兄但說無妨。”
紀明軒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愧怍:“青沅,我這裡是有件難事想請你幫忙。朔州自立春以來一直陰雨不停,已經漲過了一回汛水,我奉命去查探汛情,再加固河堤。
本來定了明天就要出發,只是剛纔突然收到急報,朔州那邊出現了一些病症,只是目前也不能確定就是疫情,所以此行還要帶上幾名大夫過去……”
出現病症這事目前是機密;雖然還有太醫一起過去,莫說滿上京城,就是整個北燕,紀明軒最信任也覺得最厲害的大夫就是謝青沅了。
如果是疫情,他這一行就要在最短的時間裡以最快的辦法處置好,紀明軒左思右想,覺得這人選還是加進謝青沅他才安心;只是他又覺得把謝青沅拉進來去面對危險,心中實在有愧……
謝青沅聽他說起朔州的情形,心頭不由一緊。
天陰久雨,人瘟四起,朔州那種環境下,確實容易滋生疫病,只要一個疏忽沒控制住,就會引發十室九空的慘況!謝青沅還記得父親謝冰石給她形容的幾十年前一場瘟疫的情形,當時整個縣城十不存一……
她雖然擔着南楚質子的名頭,但是本質還是北燕人,謝青沅當即就應了下來:“明軒兄,我和你一起過去!我手中有幾個方子對付疫情,只是要請你馬上去準備好藥材一起帶過去。”
紀明軒心頭不由一鬆,起身深深給謝青沅揖了一禮:“青沅,我代表北燕百姓謝謝你!”
他熟知史記,深知如果疫情一起,北燕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而隨他過去的那幾位太醫到底有幾斤幾兩他是清楚的,如果真是疫情,只怕那幾人過去也沒有太大用處。
謝青沅本來就是南楚質子,沒有這個責任和必要隨他過去防治,他過來這一趟有些強人所難;可是一想到那麼多百姓可能會失疵流離,紀明軒還是硬着頭皮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他才把這情況一說,謝青沅就一口應了跟他過去,紀明軒又是感激又是感動:“青沅放心,如果真起了疫情,你在哪我就在哪兒!”
這一行兇險,衆人避之不及他卻請纓前去,心憂百姓是大頭,私心裡也是想建立一番功績的。但他絕不會把謝青沅請去了,還讓她獨自面對危險,無論何種境地,他都會陪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