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跟她夾氣的,他只是總想讓她更近着自己一些……
紀霖停了手,將謝青沅的褲腿捋下來抻好,站起身伸指解開了她的穴道:“好了,你試着走幾步看看。”
謝青沅不得不也跟着站了起來,免得他居高臨下,氣勢太過壓迫,仰視着他正色解釋了一句:“相信你也知道醫者有‘六不醫’,如果我們互相做不到好好相處,對你的醫治會有很大影響。”
“我知道。”紀霖也端正了臉色,仔細給謝青沅解釋起來,“慶功宴上要是被人發現你受傷行走不便,哪怕你說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也會引出許多麻煩。
這處暖閣位置隱秘,極少來人,你又傷在膝蓋不良於行,所以我才抱了你過來立即上藥。先前……我也有不對,不過你也不該把我想得那麼亂七八糟!”
到底是寧王,哪怕是解釋,也總是這麼強勢。謝青沅在心裡嘆了口氣,決定自己先退讓一步忍一忍,她出來的時間不短了,要是再在這裡跟他夾纏不清的,回去後怕是會有麻煩了。
“好,我道歉!”
謝青沅直截了當地開了口,紀霖顯然沒料到她這麼快就向自己低了頭,微微一怔後輕咳了一聲:“恩,既然知錯就改,那我姑且原諒你這一回;不過不許再有下回!”
說他胖他還給喘上了!謝青沅暗暗磨了磨牙,決定快刀斬亂麻:“我出來太久了,該回宴席上去了。”轉身就往外走。
還沒走出暖閣,眼前驀然一黑,謝青沅一時沒有適應這光線,不得不先停住了腳步。
紀霖吹熄了壁燈,見她立着不動,幾步就走上前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天黑,你又不熟路,我帶你下去。”
他是練武之人,目力極好,加上熟悉這假山的路,自然不擔心會失了足。
謝青沅本來打算拉住他的袖子就行了,但是沒能掙出自己的手,知道這位寧王殿下那傲驕勁兒又犯了,只得由着他這樣緊緊牽着自己的手往假山下走去。
上來的時候是抱着她,下去的時候是牽着她,紀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假山的路居然這麼短,似乎一擡腳就走到了平地,不得不有些遺憾地放開那隻掙得厲害的小手,改爲跟她並肩而行。
“我們這樣一起回到席上不好吧?”謝青沅站在遊廊的燈下看向他,輕聲提醒了一句。
紀霖突然就有了種用過後被拋棄外加被嫌棄的感覺,面色有些怫然,剛要開口,突然凝目看向遊廊的一處轉角。
謝青沅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那位在慶功宴上大展琴技的嘉儀縣主元秋剛好漫步走了出來,瞧見紀霖站在這邊,杏目躍然現出一抹歡喜,姿態婀娜地走了過來嫋嫋一福:“元秋見過寧王殿下。”
“嘉儀縣主不必多禮。”紀霖已經跟平常一樣板住了臉,轉眼瞥到謝青沅站在一邊正目光微閃地看着他和元秋,想起先前她腦袋裡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索性開口拉了她進來,“南楚的九皇子殿下正跟本王說,嘉儀縣主一曲琴音只應天上聞,今夜有幸聽到,還想改日來請教一二。”
這哪兒跟哪兒,就算要撇清兩人一起在這裡的關係,怎麼就扯到這上面了?
謝青沅心裡正在抓狂,元秋已經淡然向她一福:“原來是九皇子殿下,想來九皇子殿下琴藝造詣不淺,今夜是元秋獻醜了。”
元秋容貌傾國,這幾年來,不知道遇上了多少貴公子的搭訕,這樣的藉口,實在算是濫大街了,因此明裡謙虛,暗裡已經堵了那請教的話口子。
謝青沅根本就不會彈琴!聽到元秋這樣說,只能乾巴巴地答了一句:“嘉儀縣主過謙了。”
氣氛一時冷了下來;見元秋一雙美目偷偷地瞥向面掛寒冰的紀霖,謝青沅清咳了一聲:“我離席出來的有些久了,就先走一步了。兩位且慢行。”不等紀霖開口,拔腳先走了。
想拿她來當擋箭牌?她可不奉陪!紀霖自己惹的風流事,就該他自個兒給頂上去解決。
見謝青沅走得利落,紀霖心裡莫名一堵,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一股狠戾煞氣在周身瀰漫開來。
元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擡眼楚楚可憐地看向紀霖:“寧王殿下……”
“嘉儀縣主自便即可,本王告辭!”
謝青沅多少還解釋了一句,紀霖卻是解釋都懶怠解釋,直接就開口告辭,轉身大步走了。
元秋紅脣輕掀,最終還是把那一聲呼喚咽回了嗓子裡,眼中已經忍不住洇出了一層淚水。
上京多少貴公子爲了見她一面幾乎打破了頭,就是太子殿下對她也是百般依順千般關懷,可她好容易找到跟寧王單獨相處的機會,放下身段想教他眼中看到自己,他卻是連跟自己多說幾句話都不肯……
“嘉儀縣主!”
一聲驚喜的呼喚從身後響起,元秋輕斂了斂眉頭,馬上又平復了下去,轉身低頭依禮輕輕一福:“長孫殿下。”
這回不等她擡腳要走,長孫亮已經有意無意地攔在了她的去路上,面帶吃驚地緊緊盯住了元秋的臉:“嘉儀縣主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剛纔有誰冒犯了縣主?”
元秋輕輕撇過臉去,垂目掩下了心中的不耐:“多謝長孫殿下關心,我只是剛纔一時被冷風吹迷了眼。外面寒氣太重,我……”
“縣主先披上這個。”不等元秋說完,長孫亮已經手腳極快地將肩上的大氅脫了下來,伸手想給元秋披上。
她怎麼能披外男的衣服?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了!元秋急忙退後了一步:“多謝殿下關心,嘉儀不……”
“秋兒!”
元秋心裡暗鬆了一口氣,迎上向她走來的中年貴婦:“母親,您怎麼出來了,小心外面風冷。”
長孫亮連忙上前行禮:“林夫人。”
這位國公夫人既是元皇后的嫡親長嫂,又是元秋的親生母親,長孫亮不敢有半點禮數疏漏。
林夫人溫文有禮地點了點頭:“長孫殿下多禮了。”不等他再說話,就直接牽住了自己女兒的手,“出來這麼久,瞧這手都冰涼了,快隨我回席上去暖和暖和,小心感了風寒。”
牽着元秋走了幾步,林夫人這纔像記起來似的,回頭對長孫亮微微頷首:“長孫殿下,我們先走一步,你且自便。”神情看着客氣,其實疏離淡漠。
長孫亮盯着元秋越走越遠的窈窕背影,忍不住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如此佳人,他卻看得到,吃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