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飽飯足,劉栓兒果然把剩下的兔子肉全打包帶走了,謝青沅指點了董明書一陣,又看了一回俞二口頭教導着兩個藥童製藥,這纔回東罩房小憩了一陣。
剛剛醒轉,就聽到杜安輕聲在外面稟報:“殿下,成郡王世子來了。”
冬末這一段正是國子監最忙的時候,要負責監生們的考覈評等,然後準備休課放假,這個時候應該正是授課的時辰,紀明軒怎麼有時間來了?
謝青沅有些詫異地發了話:“快請他進來。”自己淨了臉,重新梳了個束髻走了出來。
這一段時間紀明軒確實在忙,不僅忙着授課,也忙着謝青沅的事;加上他也不是那種喜歡黏人的黏糊性子,粗粗一算,也有好些日子沒有看到謝青沅。
見謝青沅挑了門簾從內室出來,一張小臉帶着剛睡醒的嫣紅,水眸也含着一分沒有完全清醒的迷離,紀明軒的目光不自覺就柔成了春水:“剛纔在午睡?我來的不是時候,吵着你了吧?”
“沒有,剛剛睡醒你就來了。”謝青沅喝了一大口茶,這才覺得精神恢復了不少,“明軒兄找我有事?”不然也不會特意找到了這裡。
紀明軒輕點了點頭,從懷裡取出了一隻大牛皮紙信封遞給了謝青沅:“這段時間看你一直在忙着什麼事,索性就幫你跑了下,喏,今天這份文書下來了,過幾天你就可以過去了。”
文書?謝青沅好奇地接了過來,從信封裡抽出一張蓋了紅印的紙箋,這纔看清確實是一份文書,她去國子監城外鹿鳴泉的那塊藥田任藥師的文書。
這些天她一直在忙仁心堂這邊的事,還真把自己找個閒差使的事給忘記到腦後了。謝青沅連忙向紀明軒道謝:“明軒兄,多謝你。”
這份差使現在實在是閒得可以,因爲要到明年春天才開墾藥田,所以現在雖然下了文書,過幾天過去認個地兒,到明年開春的時候才需要過去看着。
當然,俸祿也不會多就是,不過謝青沅很是滿意。她請荀大夫幫自己寫了薦書以後,紀明軒說他一起署名,把薦書報了上去,之後這事她也沒有去理會過,沒想到紀明軒倒是一直記在心上,現在連任職文書都給她拿過來了。
見她含笑道謝,紀明軒心裡輕柔一甜:“一會兒沒事吧?看這天色差不多了,鳳西路上新開了一家食鋪味道不錯,不如我們一起出去吃?”
謝青沅連忙搖頭:“我……還應了寧大人那裡要去給他複診,改日我再請明軒兄吧。”
她雖然跟紀明軒是朋友,但是紀明軒知道她是女子,兩人交往過多也不好,謝青沅不想讓紀明軒誤會什麼。何況她過去找寧彥還有關於謝氏大房二房的後續事項要商量,還想去看看清衡……
紀明軒臉色微微一黯,又極快掩飾過去了:“最近聽說寧大人得遇良醫所以身體康健了,原來是你出手。說來他身體轉好以後,我還一直沒去看過他,今日橫豎無事,我跟你一起過去看望一二吧。”回頭就吩咐了守在外面的羅申去準備了禮單。
謝青沅只得笑着應下了;等到了散衙時間,和紀明軒兩人並肩進了寧府。
今天大理寺下的查封令,寧彥估摸着謝青沅會過來跟他商量後續,沒想到紀明軒也跟她一起過來。
兩人繞過影壁翩翩走來,一人氣質出塵如謫仙,一人秀雅如冬日靜水,行走間竟給人一種很相配的感覺。想起上回謝青沅在臨風樓宴請謝重樓的時候,紀明軒其後匆匆趕來,將她一手強硬地拖到樓下廊柱邊說話的情形,寧彥只覺得心裡似乎被揪了一下,硌硌得不舒服,卻還是面帶微笑地迎了上去:“紀世子與謝九殿下聯袂而來,真是讓我這裡蓬蓽增輝了。”
“寧大人說笑了,”紀明軒施然還了禮,“寧大人不怪明軒不告而來失禮就好。前些天還憂心寧大人病體如何,如今看到寧大人早已大好,實在是讓人開懷,正想着哪日邀約寧大人一起去城外賞蠟梅呢。”
先前謝青沅跟他計劃的是邀約文人士子一起聚會,趁機對謝重樓動作,難道謝九還邀了紀明軒?寧彥極快地瞥了謝青沅一眼,見她面上只帶着客氣的笑意,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心裡不由安定了幾分。
想來謝青沅沒有跟紀明軒吐露過半分這些事,那麼,紀明軒帶了禮單打着上門探望他的名義過來,要不就是碰巧跟謝青沅撞上所以一起,要不就是……不放心謝青沅到他這裡來?
寧彥心念轉得極快,面上卻笑得疏朗:“難得紀世子還一直念着我,專程過來這一趟看望,還請紀世子不棄,留下來跟我們一起隨意用點晚餐吧。”
一個“我們”,有意無意地將他和謝青沅劃在了一起。難道青沅爲寧彥診病時經常就留在寧府用餐?紀明軒心中警鈴大響,目光微深掃過謝青沅,嘴角含笑直接應下了:“那就叨擾寧大人了。”
說是隨意用點晚餐,寧彥又怎麼願意在紀明軒面前失了面子?喚了衛北立即去附近那家有名的太白樓點了一桌席面回來。
因爲有紀明軒在,葉清衡不便出席,只有寧彥、紀明軒和謝青沅三人坐了席。謝青沅不飲酒,另外兩人便只取了一瓶酒性不烈的桂花酒出來對飲。
因爲紀明軒知道謝青沅是女子,而寧彥當時不僅是現場觀衆,更是引了那羣勳貴子弟過去的設局人,兩人即使在閒談中,都自然而然地避開了最近上京火爆的話題仁心堂,只談了些風月詩文的事。
謝青沅對這類話題並不感冒,又因爲心裡存了事,所以聽了一陣就有些不耐,只拿了那隻青瓷茶杯在手中把玩;寧彥和紀明軒不約而同看了她一眼。
紀明軒立即起身含笑向寧彥告辭:“與寧大人一時談得興起,倒是忘記了寧大人才大病初癒,正是需要多多休養;明軒這就告辭……”眼睛看向了謝青沅,等着她一同辭行,好與自己一起出去。
謝青沅卻眼含歉意:“明軒兄,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稍留一陣,給寧大人複診才行。”
紀明軒極快地深看了寧彥一眼,見他一副有所預料的模樣,心裡頓時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