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如今的鳳月沒有心了,就算對他不怨也不愛他了,可他做不到放棄她。
他和她還有了孩子,他更不可能放棄她。
每一次都是他放棄了她,這回他絕對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帝熙傳訊給白束,把他養着的強者全都調動了過來,爲的是保護鳳月母子安全。
他寸步不離的守着,以防有意外發生。
到了城鎮附近,鳳月讓二大爺停了下來,她牽着鳳漓的手往城鎮走去。
進了城鎮,鳳漓很是新奇的看着,自小,他就和各種各樣的獸獸長大,身邊除了獸獸之外還是獸獸。
能接觸到的人用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現在一下子看到這麼多的人,這麼繁華的街道,還有他從未見過的玩意,說不新奇是假的。
鳳月也不限制他,放開他的手,任由他看,二大爺化成小鳥,站在鳳漓的肩頭,鳳月眼神不好,它自然是負責照看鳳漓的。
徐尚遠變回人形,跟在鳳月身旁,鳳月抓着他的袖子,不知道是不是變成蟲蠱的關係,她有點人羣密集恐懼症。
害怕人多的地方,討厭喧譁之地。
要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不會出來的。
帝熙見她緊繃的神色,有點擔憂的看着她:“月兒?”
“嗯哼?”有話快說,無話閉嘴。
“關於漓兒,你有何打算?”帝熙也不逼她原諒他,他知道,今天的鳳月比以前的更爲脆弱。
若是無心,她便強大,若是有心,她勢必亡。
在生與死之間,帝熙選擇生,於是,他寧願她無情,他對她有情就可。
“出來了,能有何打算?”自然是找個漓兒喜歡的地方住下來。
帝熙爲了更好的統治天靈大陸,已經把都城遷移到了南朝的中間,那土地富饒,最主要是距離方國不算非常的遠,比之前縮短了一半的距離不止,可以威震方國。
這是他與衆大臣商議出來的結果,泊國那邊派了節度使,北淼那邊也是,通過控制節度使來掌控地方。
時不時的,他會下去考察一番,反正她不在的日子裡,他不能讓自己閒着就是了。
一空下來,他心裡就空蕩蕩的,腦子也一遍遍的回想起自己的劍插入鳳月心臟的畫面。
她滿身是血的倒在他的懷裡,那時他的心像是停止了跳動,四周的聲音都聽不到了,他很想幫她止血,可他最好的止血藥都用上了,她的血還是不停的流着。
直到傷口再也流不出一滴血,她的身體渾身冰冷的躺在他懷裡,哪怕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都捂不熱。
她永遠都不明白,他自詡神醫卻永遠都醫不好她的痛,他空有一身醫術卻不能把她救回來的恨。
她也無法理解,一次次傷她,他的心情。
他無數次都想追隨她而去,可他知道不可以,她放不下這個天下,她不忍百姓遭受苦難,他只能完成她的心願。
治理天下,安邦定國,讓百姓安居樂業。
她說,在其位謀其職,
坐到那個位置,就得爲百姓做點什麼,凡事都得付出點代價的。
那麼多人用鮮血把他推到那個位置,哪怕再難,他都不能辜負了他們。
不懂她的人都說鳳月鐵血一生,一身殺戮,滿手血腥,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懂她的人說她是個霸者,強者,可惜爲情所累,最後爲別人做了嫁衣。
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是個很偉大的人,偉大到從未爲自己想過一分,她把所有的打算好,唯獨沒打算過自己的未來。
四國不統一,紛爭不斷,受苦的終究是百姓,修靈門派不整頓,未來勢必走向滅亡。
她在用自身塑造着規矩,一條用鐵血打造的規矩,一條能讓四方共存的規矩。
這個人,哪怕沒心了,本性依舊沒改。
“月兒不必防着我,我是不會阻止你的。”他有什麼理由阻止她呢?
鳳月不知在想什麼,眼神霧濛濛的,帝熙猜不出她的想法,良久以後,才聽到她幽幽的說道:“你該回去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月兒願意和我回去嗎?”
“回去?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鳳月好像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
師父說她如今人非人,鬼非鬼,與妖類無異,何況她都死了幾年了,又如何回去?
“等漓兒再長大一點,我可以讓他跟你走。”前提是鳳漓願意。
現在還不行,他還未有自保的能力,還不懂得人心的險惡,還有,她的一身本領還沒教給他。
“月兒在哪我就在哪。”帝熙說得堅定。
鳳月目光如炬:“帝熙,明白你的身份。”
哪怕沒心,出於本能,他這話都讓她無端的厭惡。她是何人?他又是何人?一個人怎能因爲私事拋卻自己的責任?
她最鄙夷的就是那種人,哪怕最累最難時她都不曾放棄過自己的責任,不是偉大,是做人的根本。
因爲個人棄天下於不顧就是沒有仁德,沒有仁德就妄爲天子。
“我還是你的夫君。”照顧她難道不是他應該做的嗎?
鳳月不想和他廢話,抱起鳳漓,扯住徐尚遠的袖子,白光一閃,徐尚遠把她帶離此方。
“師兄,我們走得越遠越好。”鳳月窩在他的懷裡。
帝熙神色瘋狂的追了上去,他絕對不能讓她再消失在他面前,絕對不能。
“月兒?”回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徐尚遠臉上溢滿了擔憂。
如今的帝熙如同入了魔一般,她要是再次消失的話,他會癲狂的,這也是他爲何一直不曾開口的原因。
兩個人的執念都這麼深重,同樣的驕傲,一樣的固執,除非自己能想通,不然旁人幫不了。
鳳月把鳳漓塞到徐尚遠懷裡:“你幫我看着漓兒。”
有的話終究是要說清楚的。
鳳漓看着鳳月決絕的背影,頗爲好奇的問:“孃親和爹爹到底經歷過什麼?”
孃親不像是個放不開的人,就算生活艱
難,她也沒有埋怨過半句,從小她就教導他,任何時候都不要埋怨,哪怕再水深火熱都不要,因爲那並不難解決問題。
可是如今帝熙卻讓她怨恨了,那股怨氣他都能感覺得到。
他從未見孃親生過這麼大的氣,從他記事起,孃親臉上就沒過多的表情,哪怕是面對上百人的圍攻,孃親都是淡然如初,如今爹爹卻把她氣成這樣。
徐尚遠揉揉鳳漓的頭,並不說話。
鳳月和帝熙註定在一起的,有了鳳漓以後兩人更不可分開,只是鳳月這般回去終究是不妥的。
死了的人如何能復生?她的出現會再次引起風波,帝熙從未想過這些。
他從未爲她考慮一下,這也是他不願幫他的原因,如果可以,他希望鳳月遠離他,離得越遠越好。
鳳月站在街道的中間,密密麻麻的人中,帝熙一眼就看到那白髮白裙的人,他如箭衝上去,緊緊把她抱在懷裡,卻被她身上過冷的氣息所凍到。
再次重逢,帝熙就從未碰過鳳月,他知道鳳月還怨他,他願意等,願意付出一切,他什麼都不求,只求能跟在她身邊而已,現在她連這麼點權利都剝奪了嗎?
“想必我如今的情況你已知道了。”鳳月擡起手,點點的血跡自手心裡涌出,她的面上也泛起了紅點,紅點顏色越來越豔,似是要變成血滴流出來。
老婦人說她不能動情動心,原來是這般。
“你看,續命蟲如此的脆弱,稍微激動一下便支撐不住。”人人都怕蠱師,把蠱師傳得神乎其神,猶如妖類,殊不知蠱有多難養,一條上好的蠱蟲又得花費多少的心血才能養成。
像她這樣的人蠱,萬人裡都未必有一個。
帝熙不斷的幫她擦拭着手心的血,可是無論他怎麼擦,血都源源不斷的冒出來,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鳳月死的那天,他的心抽搐得厲害,疼得都沒知覺了,依然沒有覺得好受一點。
萬箭穿心大抵如此。
“不要費心了。”鳳月收回手:“激動一次,便流血一次,要是我心不能靜如水,九九八十一天以後續命蠱就會抽搐而死。”
她也將煙消雲散。
師父臨終之前跟她說對不起怕也是因爲這個吧,成爲蟲蠱,她已經成爲大衆攻擊的對象,到最後還要被活生生的折磨死。
她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還是不對,只是她需要個繼承人,她的身體剛好是成爲蟲蠱非常好的體質。
帝熙一雙眼睛通紅,神色痛苦,他不明白,都是他的錯,爲何都報復在她身上?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成嗎?”帝熙偏過頭。
“如此,甚好。”鳳月轉身就走。
一條長長的血痕在地上蔓延,刺痛帝熙的眼。
鳳月走到暗巷裡,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下,努力平復心情,剛纔她很想質問帝熙,爲何他要對她拔劍,難道她就比不上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妃子嗎?哪怕她不再是他的後,她也是爲他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臣。
他怎麼能?怎麼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