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景聞言愣了一下,微微垂了垂眼角,面上的擔心不言而喻:“思遠,你知道的吧,杜康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方思遠眸中的亮光忽然閃了一下,但是他卻不說話,只是抱着白汐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這才擡起頭來直視着白汐景的目光開口問道:“你要聽實話麼?”
白汐景不想方思遠會這麼說,一時間竟是有些大氣都不敢出,只能怔怔的看着方思遠,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思遠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性子如此,所以纔不想告訴你,杜康他傷的太重了,若是與我們一道定會帶累我們,所以……他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也故意向你隱瞞了行蹤。”
“他是笨蛋嗎,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存心讓人難受是吧!”白汐景聞言心裡雖然感動,但是一想到杜康受了重傷,還要努力的躲避葉凜的追擊,就莫名的覺得生氣,可是氣的不僅僅是他不懂得珍惜自己,還氣若不是因爲自己大意,杜康和方思遠哪裡用得着爲她冒這麼大的險。
努力地讓自己一點一點的變強,最終卻是換的連身邊親近之人都不能保護好麼?方思遠是如此,杜康也是如此。
似乎知道白汐景在想什麼一般,方思遠忽然伸出食指點在了白汐景的眉心:“明明擔心的皺起了眉頭,怎地做出一副這兇狠的模樣。”方思遠說完一頓,然後這才繼續道:“是個男子只怕都會這麼做,你這麼罵他,還真是損了他的驕傲。他既然一直想瞞着不說,你便承了這份情便是。再者說了,他現在傷重,只怕也不適合長途奔波。”
方思遠雖然這樣說着,可是想着白汐景剛剛爲杜康露出的那擔憂的神色,不由得有些醋意,竟是伸手捏了捏白汐景的臉頰,疼的白汐景眼眶裡迅速的起了一層水霧:“你也莫要太過擔心,他那邊我也安排好了,等他傷好了自然會追上我們的。”
白汐景能怎麼辦,只能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不過,卻在下一刻她猛地擡起頭來看向方思遠問了一句奇怪的話:“杜康他……是不是還瞞着我什麼?”
方思遠聞言愣了一下,半餉卻是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句話你還是直接問他吧,有些事情聽着他親口說出來不是更好麼?”
想着杜康進宮前的神情,想着他的那一句“我不怕死,只是怕她不原諒我”,方思遠便不打算此時將真相全部說與白汐景,更何況,即使白汐景知道了這個秘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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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與方思遠易容,躲躲藏藏了將近一個月,白汐景他們一行人總算是到了葉國的邊境,只要過了這邊境,他們便就算安全了,是以在邊境的這幾日他們過得更加小心翼翼。
葉國邊境只有一個小鎮泰安,而也只有穿過泰安再向南行十多里路纔算是出了葉國。泰安鎮是位於山谷之中,東西兩面皆是險峻陡峭的高山,所以白汐景他們迫於形勢不得不在泰安鎮休憩一晚。
“你是說住客棧?”白汐景有些吃驚的看着方思遠,他們的馬車剛兜兜轉轉的進了泰安鎮的城門,方思遠便吩咐了車伕將馬車停到客棧去。要知道住客棧太過顯眼,而此處又是出境必經之地,定是有不少葉凜的眼線。
方思遠卻給了白汐景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沉穩的開口解釋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對,誰會料得到他們竟然敢在這所謂的必經之地,大搖大擺的住到客棧裡去呢?再說他們二人現在的模樣可是普通之極,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來。
想到這個白汐景的心裡稍微感覺到了一點安心,這才向着方思遠淡笑着點了點頭道:“好,住客棧。”
她也有幾日未曾好好地沐浴了,若是住在客棧中,着實方便多了,而且……客棧最是人蛇混雜的地方,這就意味着這裡是情報來源處。
和方思遠進了客棧,二人先是要了房間,然後便文文的坐在樓下大堂的一處角落裡,點了一些小菜,細細的聽着那些人的交談來。
“聽說了麼,葉王正式向白國下了戰帖,說是半年內定取白國?”一個穿着灰衣的書生打扮的男子開口道,說這話時他還望了望四周,故意壓低了聲音。
“你小子就吹吧,那怎麼可能?兩國交戰,從不見誰敢這般放言,就算大王最終攻打下了白國,就衝他說過這話,只怕白國人也會心有不服,伺機叛亂也不無可能。大王如此英明,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一個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抱着酒罈子不贊同的開口道。
一句話說的剛纔那書生有些悻悻然,見着周圍人一副不願搭理自己的模樣,那灰衣書生似乎覺得有些放不下面子,不禁再次開口道:“那葉王斬了馬元一事你們可又知道?”
“馬元?馬元是誰?”一羣人裡有個一身短打的年輕人不解的問道。
那灰衣男子見有人不知道,立馬得意的就揚起了頭來,一副很是不得了的樣子,搖頭晃腦的開口道:“馬元嘛就是……”
“哦,馬元不就是那白國邊城的守將麼,大王剛剛攻打下白國時,便是讓馬元繼續管理百姓,馬元口頭上答應的甚好,誰知之後爲了想討好大王,便到處收刮民脂民膏,想要趁着中秋上貢時送上奇珍異寶。此事被大王知道了,當即便下令處死了馬元,還將馬元收刮來的東西全部送還給了百姓。你要說的可是此事?”那中年男子淡淡的開口道,說道最後還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神色間竟是有些慵懶。、
氣的那個想要出頭的書生一雙銀牙差點咬斷。
而那個中年男子卻像是感覺不到那書生的情緒一般,忽然咬了咬自己的頭,大嘆了幾聲“可惜啊,可惜”,惹得周遭所有人都聚到了他的身邊直問什麼可惜了。
“可惜啊那白國多言自己頗具風骨,卻出了馬元這樣的人,可惜啊可惜,可笑啊可笑。”那中年男子笑了笑,然後一手抓着酒罈的邊沿,仰頭灌了兩口。
衆人聞言不由得皆是起鬨的笑了起來。
方思遠下意識的一把抓住了白汐景的手,就怕她動了氣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卻不想白汐景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開口道:“你抓着我作甚,怕我上去打他們嗎?”
方思遠見她面色雖然有些不豫,但是眼神還算清澈,便知道她冷靜下來了,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哪裡用得着景兒動手,你若要打儘管知會我一聲就是。”
景兒是方思遠最近對她的稱呼,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堅決不要和別人一樣喚她爲汐兒,汐景拗不過他,只好任由他喚自己景兒。
白汐景面容慢慢的變得和緩:“我雖然氣惱,卻也不是看不清形勢。只怕現在許多人都以爲葉凜仁義,殊不知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他的謀劃罷了。”
方思遠贊同的點了點頭,卻是對葉凜的好手段深爲佩服:“首先留下馬元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好的形象,而不是強硬的接管,而之後又故意睜一眼閉一隻眼的任由馬元爲所欲爲,在百姓憤怒時,又化身爲拯救百姓的英雄斬了馬元,不得不說,葉凜很聰明,也深諳人心。”
白汐景卻只是苦笑一聲,拿起手中的茶猛灌了一口,沒有接話。
在大堂內在逗留了一會,卻是沒有再打聽到什麼消息,可是白汐景和方思遠的視線卻是不得不集中在了那個喝酒的中年男子身上,那個人言語間本就不普通,而且總是讓人看不透。
眼見着那個中年男子忽然起了身走出了大堂,方思遠忙遞給了自己的護衛一個眼神,那人便跟着那中年身子身後也離開了。
“我們先回房間,不要輕舉妄動。”方思遠沉吟半響忽然皺了皺眉開口道。
“嗯,好。”白汐景也不反對,跟着方思遠便回了房間。
白汐景有些緊張的坐在屋子裡,而方思遠則是倚窗而戰,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動靜,白汐景也不敢打擾她,只能拽着自己的裙襬不說話。
接近過了三個時辰,已經到了傍晚,方思遠的那名護衛纔回到了客棧,見到方思遠他們時,他萬年表情不變的面上竟是帶着一絲凝重。
方思遠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探到什麼,速速告知。”
那名護衛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那個人像是知道我在跟着他一般,帶着屬下在城裡兜兜轉轉了一下午,然後忽然消失了,卻是將這個東西落在了地上,屬下以爲,只怕是他故意留下的。”
那侍衛說完,便將一塊缺了角的玉佩拿了出來,不過卻是用着白色的手帕包着,似乎是在怕那上面有毒一般。
白汐景看了看那玉佩,卻是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卻不想方思遠在看到的那一瞬間,臉色忽的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