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路上有杜康相護,再加上白斂先前的安排,汐景奔波半月有餘總算回到了京城白國的行宮。
“天啊,公主,你這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思琴本想伺候白汐景沐浴,卻不想瞧見了白汐景白皙的後背上竟全是傷痕,而且定是受傷後沒有好好處理,傷口都有些紅腫了。
“哦,無甚大礙,皮外傷罷了。”白汐景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在泗水城那時受的傷,雖然之後有請大夫好好看過,但畢竟身爲女子,那個地方又全是男人,身上的傷只有自己清洗,而後背上的傷自己又夠不着,所以便一直這麼擱着。
“公主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取藥。”看着那些紅腫的傷痕,又見白汐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思琴忙欠了一身就要出去取藥,這傷看起來事小,如果不妥當處理一定會留下傷痕的,哪一家公主不是希望自己冰肌雪膚的,怎麼可能不上心?
“嗯。”白汐景隨意的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腦海裡一直迴旋的都是杜康剛剛說的那句話,他說:“天祥城一戰中,葉凜受了重傷。”
他受傷了麼?可是這又與這一世的自己何干呢?可是明明想說不要去在意,卻不知爲何腦海裡會浮現出他那雙灼灼的目光,以及那一句“你不要怕我,也不要躲着我,我會傷心。”
“呵。”汐景淡笑一聲,可是脣角卻是凝着苦澀,眉眼裡也是一派清冷,“白汐景,有些事情一輩子你都要記得,不能忘記。你難道忘記這一世你所求的是什麼了麼?要記着,他早已經走出你的世界,陌路了啊,早已經……是陌生人。”
說完白汐景又是自嘲的搖了搖頭,可是眸子裡的目光卻漸漸平和而堅定下來。
“公主,奴婢已經將要取來,請您先趴在軟榻上可否?”思琴進來時正對上白汐景慢慢擡起頭來的瞬間,她的一雙眸子裡一片清冷,卻是別樣的自然,與剛剛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截然不同。心裡稍稍安定後,思琴這纔開口道。
“嗯。”白汐景依言照做,不過在趴下之際,卻忽然開口問道:“對了,你取傷藥的時候可曾被人撞見?”
要知道“白汐景”可是一直在行宮中養病的,哪裡用得着外傷的藥,若是一個不謹慎被人查探到什麼就不好了,遂萬事都必須小心纔是。
思琴一聽白汐景如此相問便知道了她的擔心,忙會心一笑道:“公主不用擔心,傷藥是杜大人吩咐奴婢拿過來的。”
白汐景聞言也是淡淡一笑,心裡不禁對杜康又存了一份感激,這一路的相護不說,便是飲食住宿也是無不體貼,卻不想自己一直沒有開口說的事,他卻仍舊細心的照料着,關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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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景回來不過五日,從思琴那裡卻是聽聞這京城竟也是不太平。秦宣王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下了搜索令,竟挨家挨戶的搜尋着什麼人,但是究竟搜查何人他們卻不得而知。再說那三皇子秦知越在領旨前去鎮壓起義軍後,卻是在一場戰爭中莫名的失蹤了,若說他還活着,卻至今沒有找到其人,若說他死了,卻也不見其屍體。
白汐景聽聞這些消息時,不禁脣角勾起了一絲冷笑。現在他們這些人不知曉這裡面的貓膩,但是並不表示她不知曉這其中有什麼蹊蹺。白汐景眼睛微微一挑,眸子裡卻竟是算計的光芒。她可還好好的記着呢,秦知越欠她的那一筆賬,是時候好好還給她了!
“思琴,本公主‘生病’的這幾日可有什麼麻煩找過門上來?”心裡將秦知越的事情細細一想後便已經有了計較,但是還有一個不確定的因素,遂忽然開口問道。
思琴忙點了點頭道:“有的,剛開始那幾日,宮裡派了太醫出來給公主診脈,被大王想辦法打發以後就沒有再來了。”
不是沒有再來了,只怕是沒有時間再來了,現在的秦宣王已經完全估計不到他們這邊了吧。如此想着,白汐景眸子裡蕩起了一絲異樣的光彩,“思琴,吩咐個小廝前去請示父王,便說本公主請父王前來品茶。”
“是,奴婢這就去辦。”思琴微微拂了拂身,便忙下去準備了。
不消半刻鐘,便見一身銀白色袍子的白斂款步來到了白汐景所在的院落,他面上依舊是淡漠無波,但是眸子裡卻是帶着一絲溫柔:“汐兒得了什麼好茶?”
白汐景聞言淺淺一笑,清豔的臉上散發着清潤的光芒,便見她快步走到了白斂面前,先是端莊的行了一禮後這才扶着白斂落了座:“汐兒既然邀請父王前來品茶,自然準備的是父王最喜歡的茶水,可是有安神定心的功效。”
說完便轉過身去小聲的吩咐了思琴幾句話,不一會兒便見思琴端着茶壺上了前來。白汐景親自接過茶壺,然後小心的給白斂倒了一杯茶,將其輕輕的放在了白斂面前,柔和一笑道:“父親可猜得出這是什麼茶?”
白斂聞言,神色裡透露出一點興味來,端過自己面前的茶水輕輕一嗅,只覺得清香撲鼻,既有着花茶的芬芳之感,卻又有着茶葉的香醇。輕輕嚐了一口,味苦,但是不消一刻卻又覺得滋味醇甜。白斂細細一品,終是笑了:“汐兒用的是上好的清泉水,茶葉是毛峰。本來毛峰還是要用露水煮出來,卻不想汐兒竟這般泡了出來,倒也是別有風味。”
白汐景聞言眉間凝着一絲淡淡的笑意道:“父王果真厲害,汐兒本來以爲將兩件沒有聯繫的物什放在一起也是沒人察覺的,卻不想着其中的聯繫卻偏偏騙不過父王呢。”
見白斂聽聞了自己所說的話後,忽然愣住了,白汐景又是淡淡一笑地開口道:“對了,說起來這次回來倒是聽思琴提起兩件事情,一個是聽說宣帝在挨家挨戶的搜尋着什麼,一個是秦知越忽然失蹤了,整真真是奇怪得緊,父王可知道這其中是怎麼回事麼?”
白斂眼睛忽然一亮,隨即驀地站起身來,不過卻在臨走之前忽然轉過身來看了白汐景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汐兒果然如你母妃一般聰慧,只是……汐兒,有些事情女子是不得參與的,我話盡於此,你自己多思量。”
白汐景聞言一副不解的樣子,稍帶天真的模樣回望着白斂道:“父王也知曉汐景聰慧,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父王以爲汐景會拿捏不準麼?”
白斂打量了汐景半天,卻見她依舊笑意盈盈的回望着自己,一雙眼睛裡還有着未脫的稚氣,這才慢慢舒出一口氣,只道自己想多了。
在白斂離去之後,白汐景的臉色卻驀地沉了下來,隨手揮退思琴後,白汐景這才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那杯茶上慢慢蒸騰出一片霧氣。過了半響才喃喃道:“本以爲家人是最可以信賴的,可是我卻獨獨忘了……這裡可是帝王家,哪裡存在完全的信賴呢?”
就算是十五年來的寵愛,就算是先前縱容她前去尋白子譽,但是有些原則和底線卻是碰不得的。比如說——女子不得干政。他這是在擔心她會去搶奪這些所謂的權利麼?擔心以前的那宗事再次發生麼?
雖然白國現在的人都不再提及,白汐景卻還是知道了白斂其實有一個姐姐,聽聞那個女子可謂是才貌雙全,又習得一身好武藝,前一任白王病重時也是她和白斂一起在打理政務,很是能幹。但是後來這個女子卻生了其他的心,竟想殺了自己的親弟弟奪位,後來便演變成了一場浩大血腥的宮變。聽聞最後那個女子終是被白斂處死了,死之前對着自己最親愛的弟弟只說了一句話,她說:“阿斂,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即了位,那麼你便自由了,不用在這宮牆裡辛苦的唱着寂寞孤獨的戲。可是你終究擇了江山……我只希望我的弟弟是自由的……”
這句話是不是真實的已經考證不了,那個女子是不是真心想要給白斂自由也沒有人知道,但是史書上卻是真真記載下了那個女子逼宮的情形,手段殘熱而決絕,也記下了她差一點殺了白斂的事情。還有……白斂在一個冬日處決了她的事實。
“罷了,多想無益,還是思量一下現在的形勢纔是。”白汐景嘆了一口氣道,剛想起身出去散散步,卻不想思琴的聲音忽然隔着門板傳了過來:“公主,宮裡派來了一位太醫爲公主診脈。”
白汐景聞言不禁一驚,她本以爲秦宣帝早已經把這一茬忘了,卻不想竟又派了太醫過來。白汐景緩緩舒出一口氣,這纔開口道:“便說本公主還在午睡,請太醫現在花廳吃茶。”
思琴聞言忙應了一聲,就離開了。白汐景心裡不禁一沉,這是秦宣帝派來的太醫,他說的話便就是秦宣帝的意思,他若是開口給自己斷言了什麼,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