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思琴爲少陵簡單的擦拭了身體後,便端着水盆走了出來,卻不想剛好見到了靠在門邊靜靜地發着呆的白汐景。
雖說今日太陽晴好,可是外院仍是有些寒冷,白汐景的臉蛋和鼻尖都已經凍得微微發紅。
“哦,思琴啊,他……睡着了?”白汐景聞言這才慢慢轉過頭來看了思琴一眼,面上一片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思琴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小姐若是擔心,何不自己親自去看看?少陵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並不懂事,一時間鬧了點小脾氣,小姐你怎麼就當了真,還和他置氣呢。”
白汐景聞言微微低了低頭,面上慢慢浮起一絲笑意,但是那個笑意太淺太淡,讓人琢磨不透:“我真的是拿這樣的他沒辦法呢,看着就像……真討厭……”
討厭?討厭什麼?少陵麼?
思琴沒有聽懂白汐景的意思,可是她卻感覺得到白汐景其實是在擔心少陵。雖然一個是看似沉穩的大人,一個是裝作成熟的小孩,就連性格也是迥然不同。但是他們真的非常的相像呢。都是那麼的不善表達,連最簡單的想法都不知道如何表達出來。
也同樣的不想死去,也不要孤獨的活着。矛盾,敏感而極端的顫巍巍的行走在這世間。
“小姐,其實剛剛少陵睡夢中叫了你,而且……他笑了哦,好像是很開心很開心的夢。”思琴見白汐景微微側着頭,並沒有打算走進屋子,便再次開口道。
白汐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着一種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語氣開口道:“說起來剛剛不知道是哪裡的哪個人說少陵那小子不識好歹的?”
“小姐,有空在這裡取笑奴婢,還不如到屋子裡看看心裡牽掛的那人。”思琴臉色漲得通紅,不過卻是一瞬間便恢復了常態,淡淡一笑自若的回話道:“連着眉頭都皺起了,不要找藉口說不擔心。”
白汐景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再和思琴說話,而是轉身走進了屋子裡去。屋子裡只有兩個小丫鬟伺候在外間,所以走到裡間的時候,那個屋子裡安靜到聽得清少陵的呼吸聲。
白汐景輕聲輕腳的走到牀邊,看着平躺在牀上睡熟了的少陵,不由得緩緩舒出一口氣,然後挨着牀邊走了下來。
能夠睡熟,便表示應該沒有那麼痛了吧?
白汐景輕輕的用手幫少陵將額上的頭髮拂開,面上的表情卻是柔和了不少:“少陵,很累吧?身在這樣的環境下很累吧,真希望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用這麼小就去接觸這些,去逼得自己滿是心機和戒備。之要開開心心的和家人撒撒嬌該多好。”
白汐景幫着少陵掖了掖被子,這才輕聲低喃道。
小時候的自己不止一次的想過,若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就好了。如果不是汐月便不會死,母妃也不會被逐出白國出家爲尼,而白子譽也不會拋下她而去。
一個人,一直是一個人,有時候甚至會想,不如死了好了,死了就解脫了,不會痛苦了。可是自己卻是連死的勇氣都沒有。不敢死,不想死,所以爲了活下去她開始學會了手段,心機和城府,利用人,被人利用。一直這樣過來了。
但是,死過一次後,白汐景卻是忽然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麼。
“喃,少陵,活下去吧,我想聽你親口說你想活下去,好麼?”雖然知道熟睡中的少陵並不可能會答應自己,但是白汐景卻是無法抑制一般,緩慢的卻又沉重的開了口。
想起張大夫說的話,白汐景眉頭便一直沒有鬆開過。
“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人間走一回。生我之前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不如不來亦不去,也無歡喜也無悲。”白汐景也不知道爲何腦海裡不自然就浮現出了這樣的詩句,這句似在哪裡聽過的句子,說出這句詩的那位老人似乎有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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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近日裡自己已經能隱隱約約看得到人影,所以方思遠便急着去處理了一些事情,卻不曾想事情還沒處理完,便被別院的小廝急急忙忙的尋到了。
在外的方思遠得了少陵生病的消息後,便焦急的趕回了別院。一進別院,雖然有丫鬟和小廝上前來見禮,方思遠卻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徑直的衝到了少陵的房間裡,但是不曾想,自己看到的竟是這麼一幕。
少陵的小手環着白汐景的腰,頭枕在白汐景的身上熟睡着,而白汐景也靠着牀頭睡着了,一隻手還搭在少陵的腰上。
方思遠慢慢舒出一口氣,然後放輕了步子走到了牀前,正準備將少陵從白汐景身上抱起,重新放到牀上平躺着,卻不曾想少陵竟是一直緊緊地扯着白汐景的衣服。而且方思遠無意間碰到白汐景的手時,這才發現她的身上很涼。
方思遠有些無奈的輕輕幫白汐景脫掉了鞋子,然後橫抱着白汐景讓她躺在了牀上,然後再爲她和少陵蓋上了被子,這才走出了屋子。
思琴本是端了藥過來,卻不曾想屋子裡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方思遠,不禁一愣,這才行了一禮道:“公子可回來了。”
方思遠點了點頭應道:“嗯,麻煩你們了。”雖然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方思遠卻仍是看到了思琴手上端着的藥碗,他愣了一下,然後這才揮了揮手,喚了兩個丫鬟將藥碗接了過去:“把藥溫着,少陵醒來再端過來。”
“思琴是麼?我有些話想要問你,不知可否?”方思遠雖然是用的徵求別人意見的句子,語氣卻有點淡漠,弄得思琴一瞬間不禁一愣才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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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景一覺睡醒,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了牀上,而身邊的少陵因爲自己的動作,也悠悠的醒了過來。想起自己曾經對少陵說過的那些話,白汐景不禁有些尷尬,別過頭去,自己先起了身。
“美人姐姐其實很溫柔呢,真的。”少陵見白汐景忽然背對着自己,不由得先開了口。雖然白汐景從來不像其他大人一樣寵着他,甚至有一些淡漠,但是他感覺得到她的溫柔,還有她的溫暖。
“少陵。”白汐景聞言不禁一怔,卻是沒有回頭,只是低低的喚了一聲。
“什麼事,美人姐姐?”
“少陵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白汐景的面上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轉過頭去對着少陵微微一笑說道。
“嗯。”少陵甜甜一笑的應道。
白汐景他們這一廂還在說話,方思遠便帶着丫鬟走了進來:“醒了便將藥喝了吧。”剛剛雖然擔心,但是卻是不知道如何表現溫柔的方思遠,想了很久也只有說出這麼一句話。
少陵點了點頭,便乖巧的接過了藥碗,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喝了藥。方思遠靜靜地在一旁看着,見少陵面上仍有倦色,便囑咐他多休息後,和白汐景一起走了出去。
“少陵的病情……你都知道了吧?”白汐景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高大男子,慢慢地開口道,語氣卻是有些沉重。
“嗯。”方思遠點了點頭。“我明日便會去葉國皇宮裡面見葉王。”
白汐景聞言立馬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是要去爲少陵求醫。畢竟葉國最好的大夫都在宮中。
明明百般掩飾不想暴露自己行蹤的,此事卻是生生將他逼到了這個地步。逼着他走入這個亂世的漩渦之中,逃避不了。
連白汐景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覺得方思遠是想要逃避當前這個政治的漩渦,明明他曾是一國世子,應當熱衷於權利纔是。但是……但是她有一種感覺,一種他其實更向往的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舒適恬淡的生活。
“你若是不願意,我……我可以去找葉凜幫忙。”白汐景思忖着開口道,雖然一直不想欠着葉凜什麼人情,可是,想着如同小時候自己一般的少陵,她便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方思遠聞言不禁皺了皺眉,剛剛剛還平和的面容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帶上了一點怒氣:“不用了。”
方思遠說完以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僵硬和不友好,下意識的就換了語氣道:“聽說你並不願意嫁給葉凜,既然如此,讓你爲了少陵去求他,終是不好的。”
白汐景緩緩地搖了搖頭,違心的說道:“我和葉凜終歸是要做夫妻的,我認爲誰欠誰的,沒有必要計較太多。你若是不好出面,便由我來吧。”
爲什麼要如此堅持呢?保護的真的只是少陵麼?白汐景不明白,不懂,可是卻是覺得她不得不這樣做。
卻不想方思遠卻並不領情,反而是冷笑一聲,輕甩衣袖側過了身子,不再面對着她:“不用了,少陵的事不用你再操心。”
白汐景聞言一愣,爲什麼她有一種被柔和的推開了的感覺呢?心裡有個地方竟然因着方思遠拒絕的話,有了一絲委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