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譽見狀,對剛纔的事情微微感到一絲歉意,最終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以你之聰慧,怎麼會看不出秦宣帝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藉此機會給四王和底下人敲個警鐘,不過是形式上押解。你這麼一鬧,倒是讓秦宣帝記恨上了,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是好。”
白汐景聞言這才慢慢轉回頭來定定的看向白子譽,神情有些落寞,語調卻是淡淡的:“已經到了……對我……無話可說的地步了麼?”
說完,白汐景又是自嘲的一笑。見白子譽眉頭再次蹙起,白汐景這才放低了聲音道:“我知道,都知道的,可是,我終究做不到。說到底這都是我們的猜測罷了,誰也不能肯定秦宣帝會將父王如此處置,不是麼?與其無法預料和掌控,不如將所有的問題明面化的好。給你惹麻煩了,抱歉。”
白子譽不料白汐景如此說,倒是忽然愣了一下。仔細一想白汐景的話,卻也覺得甚有道理,遂放柔了聲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白汐景聞言卻是忽的笑出了聲,打斷了白子譽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明明是笑語卻不知爲何透着一股子的輕諷:“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給世子添麻煩了。”說完白汐景也不再去看白子譽的表情,轉身就要離開。
白子譽想要伸手抓住她,可是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不知爲何,在看到汐景那纖細的背影時卻是有一種相隔天涯的錯覺。伸出手的就那麼懸在半空,怎麼也不敢去觸及那個人,彷彿只要自己那麼做了,就會把那個人推得更遠一般。
“呵,白國的汐景公主真真有趣的緊,竟然讓你這般涼薄的人情緒變化如此之快。”白子譽還未回過神來之時,身後卻驀地響起了一個清越的男聲。
只見葉凜臉上帶着些許戲謔的笑意款步走到了白子譽身邊,若有所思的看了白汐景離開的方向一眼後,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真是奇怪,彷彿親近的很,卻又彷彿生疏的很,我真是好奇到底要經歷些什麼,纔會使親兄妹之間如此?”
白子譽聞言驀地有些惱了,卻很快將自己的情緒壓下,半餉才面無表情地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經歷了什麼嗎?背叛?分別?欺騙?拋棄?還是十年的不管不顧?白子譽心裡一陣苦笑,看着這越發濃重的夜色,他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葉凜似是無意的低喃了一句:“若是這般的女子在自己身邊,應該不會無聊吧。”
和白子譽分開後,白汐景便漫無目的的沿着迴廊轉了一圈,想着白子譽的事情心裡總是有些不是滋味,再加上自己在那宴上喝了幾杯果酒,雖當時覺得無甚大礙,但是現在酒勁一上來卻覺得本來就昏沉的腦袋現在更是暈了。遂尋了一處避風的迴廊,靠着柱子坐了下來。
白汐景正對着庭院發呆,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說完頓了一會才繼續開口道:“先坐下來陪我坐一會吧。”
那人聞聲停下腳步,倒還真是從容落座了,中間僅和汐景隔了一根硃紅色的柱子。
汐景的聲音一派平靜:“哥,你可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人死了是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的麼?你說,像汐月那樣的,也會有自己的星星麼?”
頓了頓,似乎有些疑惑:“如果有的話,你說會是哪一顆啊?”
又笑了一聲:“汐月曾經對我說過,她會好好的護着我。”汐景的語氣輕緩柔軟得像珍重什麼絕世瑰寶,可是卻在下一個瞬間變得蒼涼和無奈,“她做到了,只是我現在卻恨極了當時的那個約定。若不是我……是不是……結局會有些不同?有時候我在想,我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了,自從汐月……母妃走了,哥哥也走了。哥,若是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還是會選擇拋下我麼?”
那人一直沒有答話。
汐景也不惱,只是伸出小指尖輕輕敲打着美人靠的邊沿:“半月前我去了清音觀。”停了一會兒:“自從汐月死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母妃了,算下來竟已經十個年頭,卻不想她卻是連一面都不願意見。”
見白子譽一直不答應,汐景驀地回身,嘴裡還在嘟囔:“爲什麼不說話,可是惱了剛纔……”一擡頭,後面的話卻驀然咽在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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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遠沒什麼情緒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白汐景的身上,緩緩移上去,看到她清豔的一張臉一點一點,變得煞白。這二十年來,宮裡他見過衆多的女子,他一向記不得她們的面孔。可回憶中她們見到他福身施禮,面目模糊的臉素豔若桃李,還沒見過一看到他就臉色發白的。
白汐景定定的看着方思遠,想着自己剛纔那一番真情流露的話,現在只覺得一陣懊惱和不自在,同時又暗恨自己爲什麼不先去看清楚人,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倒是方思遠先開了口道:“賠公主的簪子。”說完也不再說話,只是將那根白玉的梅花簪子放在了美人靠上,然後淡淡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仿若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白汐景說的話一般。
汐景見狀這才堪堪鬆了一口氣,半餉纔拿起方思遠放在自己身邊的那枝簪子細細看了起來。不得不說,這枝不僅玉質極好,那朵梅花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只是心裡面裝着事情,也談不上對這簪子有多大喜愛,隨手放在了袖子裡卻也沒有再管這件事情了。
只一心希望方思遠莫要去打聽她今日說的那些話語纔好。
等着汐景再次回到夜宴之時,卻正好對上了剛剛獻舞回座的白芷心,只見她對着白汐景微微揚了揚頭,不甚友善的開口道:“白汐景,這風頭不是隻有你纔會出!”
白汐景淡淡的看了白芷心一眼,卻是沒有搭理。
白芷心頓時便頓了頓腳,猛的逼近了白汐景,一隻手扯着白汐景的衣袖,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開口問道:“剛纔方思遠離席可是尋了你去?”
要知道白芷心費盡心思的準備的這一支舞蹈除了想爲自己奪一個好名聲外,更多的是想要讓自己喜歡的方思遠驚豔一場,從而注意到她。卻不曾想那方思遠在看着白汐景離席後,竟巴巴的跟了出去,頓時恨得那白芷心牙癢癢的!
白汐景也不說話,只是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白玉般的左手看了看,隨即淡淡一笑:“白芷心,你當真受不了教訓不成?”
雖然兩人之間倒是暗涌不斷,可是兩人卻都知道顧及一下場合,雖然言語間都是有些爭鋒的意味,但是面上卻是一副和睦的笑容,若不是去聽她們之間的對話,倒真有幾分姐妹情深的味道。
白芷心聞言頓時便想起了上一次捱得那一巴掌,氣鼓鼓的眼睛一瞪,隨即小聲的落下一句“白汐景呀白汐景,這十五年來我倒是真的小看了你。”隨即轉身便離開了。
看着離開的白芷心,白汐景心知這個敵人算是樹定了,但是心中卻並無後悔。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這個白芷心都是個與她不對付的人,而且汐月……要她和她和平相處,汐景自認爲沒那個胸襟,甚至連表面上的和平,她都不想在維持了。
之後的夜宴倒是沒發生什麼大事,也算得上一個賓客盡歡的結局。白汐景隨着白斂他們回到行宮之時,卻已經是深夜。白斂囑咐着丫鬟們服侍汐景休息後,便召了白子譽進了書房,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聽聞整整商討了一夜,到第二日的清晨二人才神色疲憊的出了書房。
不過看二人眉宇間的神色,行宮裡的人不禁紛紛猜測是不是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一時間竟人人自危。倒是白汐景一個人聽聞這事以後無甚反應,還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到了那後院之中煮茶去了。
衆人見近日來越發聰慧的公主竟是一派沉穩淡定的模樣,懸着的心這才慢慢的揣回了心窩子裡去,安分的做起事情來。
“公主,皇宮內和方國有請帖送到。”思琴恭恭敬敬的將着兩封燙金的請帖呈給了汐景。
汐景拆開一看,雖是兩封帖子,卻都說的是一件事情,不過是皇太子殿下邀請各國的世子公主們後日去那墨山賞梅,而方娉婷卻希望與白汐景一道罷了。“杜康以爲如何?”
“恕杜康直言,這賞梅會公主只怕不得不去。”杜康看完這請帖後,鄭重的開口道。見汐景挑眉的看向自己,杜康接着道:“當今皇太子殿下是白國和葉國一直扶植的對象,若是此次公主不去,讓皇太子生了什麼不好的嫌隙就不好了。”
白汐景沉吟半天,這纔開口問道思琴:“哥哥可說要去?”
“世子自那夜宴回來之後便不在行宮之中,只怕不能前去。”思琴回道。
杜康見白汐景皺了皺眉,忽而輕輕的笑了:“公主可是怕了?聽聞那皇太子妃素與白芷心交好,公主可是擔心她們會爲難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