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景見白斂動了怒,心裡更是一陣不舒服。白斂爲人內斂,其實不容易將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而現在他這般只能說明這件事情上他是鐵了心打算這麼做了。
白汐景狠狠呼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父王你難道真的不知曉葉國所有的野心麼?等他們藉着白國的手除掉秦宣帝后,下一個要除掉的就是我們白國!”
白斂聞言面色卻是漸漸和緩下來,只是一雙眼睛裡卻仍是飽含滄桑和無奈,就連一旁的白子譽面色都是一沉,白子譽的目光深深地落在白汐景的身上:“婚期定在了三個月後,你回去準備吧,一個月後就從白國出嫁。”
“父王!”看着白斂他們的神情定是心裡也清楚着葉國的謀劃,可是爲什麼明明清楚,卻還是要她去聯姻,吃驚,不甘,憤怒的心情不斷地在心裡涌動着。那些明明已經漸漸淡忘的前世記憶,這個時候卻忽然全部浮現在了腦海裡,那一日她在城樓上,他率大軍而來亡了她的國,亡了她的心,心裡的傷口驀地被撕裂開,白汐景終是慘白着一張臉的笑了兩聲,只是那笑卻是讓人有一種心裡發顫的感覺:“我不會嫁給葉凜,絕不會!”
“你以爲由得了你麼?”白斂一雙眸子微微一斂,聲音聽起來冷淡而無情。
“是啊,嫁或者不嫁確實由不得我,只是……我的命父王以爲由得了你們麼?”白汐景慢慢擡起頭來定定的迎向白斂的目光。
“你若要死,我不會攔。”白斂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彷彿完全不在意白汐景會怎麼樣一般,卻是聽得白子譽心裡一凜,擔憂的目光頻頻的在白斂和白汐景之間來回看,只是嘴裡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見身邊的白斂忽然站起了身來,袖子一揮道:“把公主帶回棲景宮,好好看着,出了什麼事那你們是問!”
“是。”白斂的話音纔剛剛落下,便見着暗處走出兩個女官一左一右的站到了白汐景的身邊,伸手就要扶着白汐景離開。
白汐景一雙眼睛微微一眯,卻是忽然推開了那兩個女官的手:“本公主還識得回棲景宮的路。”說完幽怨的目光掃了掃白斂和白子譽後,自己這才轉身離開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但是那般纖細的背影卻是透露着一種孤寂和決絕。
只是要走出前殿大門的時候,白汐景卻忽然迴轉過了身,因爲有些距離她看不清現在白斂他們究竟是什麼表情,只是脣角微微一勾開口說了一句:“國在前,家在後麼?父王你莫要後悔。”
莫悔!看似簡單的兩個字,卻不知爲何有一種可以抽乾人靈魂的力量。
白汐景要遠嫁葉國世子葉凜的事情,與着白汐景忽然被軟禁在棲景宮裡的事情幾乎在一日之間便在宮裡傳開了。雖然白王明令了宮中不準在談及此事,可是哪有不透風的牆,這白汐景被軟禁在自己的寢殿的事情漸漸地也被傳到了民間,甚至還有白汐景拒婚的謠言在大街小巷裡慢慢四散開來。
————*————*————*————
“公主,該用午膳了。”看着窗邊的那個纖細身影,思琴第一次覺得白色竟然是那般孤絕的一種顏色,心裡不覺得嘆了一口氣。
自從那一日白汐景被白斂的身邊的女官送回棲景宮後,她忽然變得不愛說話,只是喜歡一個人斜斜的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可是說是看窗外的景色,可是細細一看卻又覺得她的目光其實並沒有焦距,只是像起了一場終年不散的大霧。
思琴雖然不知曉爲何白汐景如此不願嫁與葉凜,甚至……甚至還帶着一絲恐懼,但是她卻知道現在的白汐景表面上看似平靜,心裡一定是波濤洶涌。心裡忽然有些擔憂,就怕自己一個不察,白汐景便做了什麼傻事。
暴風雨前的寧靜最是讓人心神不寧。思琴緩緩舒出一口氣,再次開口喚了喚白汐景:“公主該用午膳了,一會飯涼了就不好了。”
白汐景聞言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轉過了頭來看了思琴一眼,目光卻有些飄忽不定。過了良久,她才慢慢的舒出一口氣,然後走到了桌子邊由着思琴給她佈菜。只是這頓午膳還沒用完,便聽得有丫鬟來報說是白子譽來了。
白汐景聞言眸光一閃,面色卻是微涼:“不見,送客!”
“公主,世子他也是……”那小丫鬟哪裡知曉白汐景會不想見白子譽,要知道白子譽現在看起來也沒有比白汐景好到哪裡去,眉頭緊鎖不說,連着人都消瘦了不少。
“聽不懂本公主的話麼?思琴,拖下去掌嘴。”白汐景面無表情的看了那個試圖爲白子譽說情的小丫鬟一眼,聲音冰涼無波。
“是。”思琴也不多言,只是向着伺候在門邊的兩個丫鬟打了個手勢,那兩個人便會意的向前走了幾步,架起跪在地上通報的小丫鬟就要出門。
“公主,公主開恩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公主……”直到被那兩個人架起,那小丫鬟似乎才反應過來,慌忙的掙扎着求饒。白汐景平日裡並不喜歡約束她們,她這纔會忘了本分,但是她偏偏忘了這個棲景宮裡誰纔是主子!
白汐景連一眼的憐憫目光都不願意浪費在那個小丫鬟身上,只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筷子,優雅而從容的繼續用膳。
“汐兒,你這是作甚?”那小丫鬟的求饒聲還沒有走遠,白汐景便感覺到自己面前一暗,心裡便知曉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在教宮裡的規矩,你不是看到了麼?”白汐景卻不擡頭去看那白子譽,手中的筷子也未放下,但卻沒有繼續用膳了。“世子沒有聽清楚汐景的話麼,我不舒服,還請世子速速離開。思琴,送客。”
白汐景的聲音輕而冷,淡而淺。竟是比他們之間和解前的語氣還要糟糕上幾分。
白子譽知曉白汐景還在置氣,心裡也淡了爲那小丫鬟求情的心思,只是對着思琴使了個眼色想讓思琴先退下去,他有幾句話想要對白汐景說。
卻不曾想思琴卻完全不理會白子譽的意思,而是客氣而疏離的對着白子譽行了一禮道:“世子,公主現在不舒服,還請世子改日再來。”
這個架勢赫然是要送客!
白子譽眉頭不禁一皺,看着思琴的目光有些奇怪,最終卻是忽略了思琴那送客的架勢,直接將目光落到了白汐景身上:“汐兒,莫要用不舒服的藉口搪塞我,我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罷了。”
“搪塞你?汐景可沒那閒情逸致,我真的很不舒服,特別是見着你的時候,心裡很不舒服。”白汐景淡淡的開口道,語氣上卻帶着一絲不善。
白子譽哪裡猜得到汐景會如此說,一時間卻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纔好,平日裡的白汐景可謂是沉穩淡漠的很,怎麼一鬧脾氣就如此孩子氣了。白子譽微微搖了搖頭,心裡卻是安定了不少,雖說是氣話,但是她願意和自己說話算是好的了。
“汐兒,我知道你惱了我們答應了葉國的求親,但是汐兒,你如此聰明,難道真的不知曉我們爲什麼這麼做的原因麼?如你所說,葉國的野心父王又何嘗不知,可是爲什麼明明知曉也要答應的原因……這裡面的苦心你便多體諒一些吧。”白子譽嘆了一口氣,自己就着桌子坐在了白汐景的對面道。
白汐景不說話,卻也沒有再說送客的話。只是仍然不將目光放在白子譽的身上。
“現在的白國與秦宣帝對上,只有落敗的結局,百姓還要飽受戰爭之苦,若是和葉國聯合,百姓們所受的苦難便要小的很多,這是其一。其二便是葉國和我們的貿易,若是這一條線忽然被切斷,那麼白國只怕也……不是誇大之說,我們現在需要葉國。”白子譽冷靜的給白汐景分析着現在的局勢。
“那麼打敗了秦宣帝以後呢?再來等葉國滅了我們白國?然後讓我這個嫁過去的公主裡外不是人,被世人詬罵麼?”白汐景卻是冷笑一聲,彷彿並不領情般。
“汐兒,我們也是不得已,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要保護好白國,這片生育我們,養育我們的土地。你是一國公主,你身上便應該有此擔當。”
白汐景不說話,面上也沒有一點表情外漏,讓白子譽一時間猜不透她的心思:“汐兒,雖然我知道現在說這話有些不妥當,也許,你對葉凜一直存着偏見。其他雖然不敢保證,我和父王所希望的不過是就算有一日白國亡了,也有個有能力的人好好的護着你,葉凜他有這個能力。”
白汐景眉頭終於動了動,卻讓是閉口不言。
“你若是……好好的聽了我的話,不在京城那般出彩……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汐兒,你心裡不好受,你以爲我們心裡就真的好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