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盼被程遠一路推回病房的時候,一位中年女士正好從他們身邊走過,手機放在耳邊,聲音壓得低低的:“老毅啊,你一會兒開完會就過來看看小風,哪兒有你這麼當爸爸的!他剛醒,精神還好……”
顧盼盼聽着對方那種半撒嬌半斥責的口吻,忽然覺得好羨慕,刻意留心聽了聽。
這女士的聲音明快而富於生命力,儘管壓低了還是沒削弱本身的特色,不知不覺就牽動了顧盼盼的心,讓她情不自禁地交錯之後回了個頭。
程遠看見她的動作,體貼地放慢了腳步;俯身在她耳邊問:“那位女士又是因爲什麼讓你感興趣了?”
顧盼盼卻仿若沒有聽出他的揶揄和玩笑,微蹙眉心本能地反應:“不知道……”
程遠不禁也回頭看了一眼,再想想剛纔聽到的話,貌似這位應該就是秦毅的夫人、秦牧風等人的繼母安琪。
但凡與廖家沾點邊的人物,程遠都留意過。
秦毅是上世紀的“暴發戶”,婚後幾年時間,居然將一個兩人小公司發展成了下屬五家公司的商貿集團。雖然比不上廖氏的歷史長攤子大,但是業績卻同樣年年攀升。後來有八卦爆料,他胼手胝足一起奮鬥的喪妻原是某家千金,小有私房積蓄,所以秦毅才那麼快就事業有成。
不過這位下嫁窮小子的低調千金卻是個福薄的命,先後生下一兒一女之後,在生第三胎時羊水混進了血液,就那麼撒手人寰。
秦毅表現得悲痛萬分,爲妻子的去世穿白茹素三年,當時很是轟動。
只是第四年頭上,秦家突然多了個親戚過世託孤來的小男孩。據八卦消息,這個孩子是秦毅五六年前妻子還在懷第二胎的時候,偶然出去跟生意夥伴應酬時不小心撒在一個舞女身上的種。
八卦消息不可信,但是秦牧風不但排進了秦家兄妹幾人的大排行,而且容貌氣質越來越神似於秦毅倒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不過這消息還不算勁爆,讓媒體瘋狂追獵了很久的新聞,還是同一年他娶了一位新夫人。而且據說這
位夫人已經秘密養了一年多,倒不是金屋藏嬌的養,而是養在醫院裡。媒體針對這位夫人的神秘身份追了大概半年,最後還是以衆說紛紜落下帷幕。
程遠會注意到秦氏,倒不是因爲這些老掉牙的故事。主要是因爲秦氏在百貨與食品兩個領域都在和廖氏爭奪市場,而且這種爭奪有越演越烈之勢。
回過頭,程遠繼續推着顧盼盼回到病房。
看她自動變成蜘蛛,他就坐在一邊翻報紙。翻着翻着,目光卻不自覺地又跑到了顧盼盼身上。
記得某一天顧盼盼忽然想起來問過他:“怎麼突然有這麼多時間來陪我?烈焰把你開除了?教練也不當了?”
他當時嘴上開玩笑說:“知道啥叫乘虛而入嗎?我這是懂得把握時機,而且堅決不能給別人機會。”但是他心裡想說的卻是:“以後很長的時間內都不能陪你了,而且很可能你身邊會有了別人,這輩子我都沒機會再陪你,你讓我怎麼捨得浪費這分分秒秒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只是他永遠都不會說出口,他想讓她快快樂樂地養好傷。
但是之後,要怎麼跟她解釋他的離開?
程遠覺得自己矛盾的厲害。他千辛萬苦從靜塵姨那裡爭取到了三個月的自由,就是爲了和她在一起。可是三個月期限一到,他將徹底失去任何聯繫她的權利,要讓她怎麼才能不傷心?要讓她怎麼才能不會忘記他,讓他們之間有天長地久的可能?
忘憂酒吧比起尋常酒吧來,少了一份曖昧和騷動,多了些淡淡的憂鬱味道。藍調音樂輕易撥動人們自憐自賞的心絃,吸引了不少喜歡清靜的都市傷情男女。
角落的卡座,兩個氣質迥異卻十分和諧的男人正在交談。不少女熟客的眼光偷偷瞟了過去,老闆沈長欽今天還是那麼帥,散漫慵懶中透着性感;而那個年紀明顯小一些卻矛盾地帶着神秘邪魅氣息的男人,他又是誰?
他是程遠,只是很多人都並不認識而已,因爲他一個月難得來那麼一兩次。
“七八年不通音訊?”沈長欽挑眉,對程
遠提出的問題感到不可思議。愛情這東西多麼脆弱,他太清楚。他當初爲了給長期在美國治病的女友湊醫療費,主動跳入了火坑,結果她病好之後嫁給了她的主治醫生。
那纔不過是三年,而且兩人幾乎隔三五天就通一次電話。
“別逗了,程遠。”沈長欽嘲諷地笑了笑:“要想讓一個女人七八年不通音訊還記住你,絕對不是你說愛她就可以做到的。”
“那要怎麼辦才行?”程遠啜了一口調酒師阿瑞的獨創傑作“忘憂”,裡面奇峰朗姆酒的香氣混合着奇怪的甜在舌尖打轉,每每讓他舒服地眯起眼,感嘆果然可以忘憂。
“恨吧,讓她恨你。不管男人女人,如果愛裡摻雜了恨的話,往往能記上很久很久,也許就是一輩子。”沈長欽的聲音有些冷,眼神模糊不清。
程遠的眸光卻一下子清明起來:“你還在想着她?”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還在想她?”沈長欽忽然笑了,“程遠,還是好好解決你自己的問題吧,少來敲打我。”
“好吧,不提你的荒唐事。”程遠繞回最初的話題:“如果不忍她傷心的話,該怎麼辦?你就沒有更好的建議?”
“更好的?有啊!”沈長欽回答得極爲爽快。
“什麼?”
“從現在開始把米虎他們列舉的你小時候的劣跡在她面前統統表演一遍,比如三天不刷牙,七天不洗澡;滿嘴髒話,說話的時候確認自己有口氣;最好牙縫裡有根韭菜葉,不然來條小黑蟲什麼的也行……”
“打住!”沈長欽正口沫橫飛,就被程遠一下子打斷了:“你確定這不是你小時候幹過的事情?”
“呃,不是很確定。”
程遠終於服氣,“好了好了,你直說讓對方見了我就想吐,想起我就噁心,不就結了?”
“沒錯,這樣的話,你就算現在馬上從她身邊徹底消失,她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傷心,你說是不是?”
程遠一口乾完了“忘憂”,對沈長欽比了比中指就轉身離開了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