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禍事
小黃公公說,這是二皇子自己同皇上求來的,言語中很是別有深意,似乎暗示她小小年紀就能有皇子青眼,是十分榮耀的事情。
夏蘇蘇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不認同也不否認,眉宇間似有雷光。只是那時候,小黃公公已經回過頭去呵斥了擡較不穩的轎伕。
下了轎,進了皇宮大門,小黃公公疑惑的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夏三小姐。
明明她個子嬌嬌小小的,人小腿短,走的步子也是極慢的,也不見她急跑,怎麼偏生他花了吃奶的力氣去跟,卻離她越來越遠了?
眼瞅那背影越來越小,小黃公公驀然想起這廂接她進來,可是皇后娘娘有話要囑咐吖!可這位小祖宗,這是要去哪呵!
頓時小黃公公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支使着身旁幾個低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笑的小太監去找,一個柔媚的飛眼,做的很某位他伺候過的娘娘無比相似:“還不快去給我找,耽誤了皇后娘娘的事情,你們擔待的起麼!”
小太監們和聲應了,紛紛追去,不過想來那夏三小姐也跑不去哪裡,最多是跑去找二皇子算帳……至於爲什麼要算帳,小黃公公卻是不清楚的,他不過是模模糊糊這麼覺得。
這位看起來嬌弱雍懶模樣十分大家閨秀的夏小姐,真的會張皇子算帳麼?
雖然二皇子的要求的確很荒唐,前朝至今都不曾聽說過有女子做伴讀的先例,不過他卻抓住了律典上並沒有不許女子伴讀的律條,又附加了許多諸如要創新不要守舊之類的話,哄得向來精明的皇上居然也應了他。
朝臣們自然是要反對的,但那也得是他們知曉了之後。何況皇上最近手中的權利坐實了不少,除了一些死忠的老臣,估摸着也沒幾個人會跳出來摸老虎屁股。
何況,他聽着小太監似底下轉述的二皇子說的那些話,似乎也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他以爲,二皇子讓她當伴讀,十有八九是出於皇后的授意。
這女子伴讀……若是有另一種含義的話,自然也就說的過去了。
他微笑着,將自己先前那個莫名的想法丟到腦後。夏三小姐這樣的家世,與二皇子很是相配。皇上對夏大人也是青眼有加,這兩位小主子的未來似乎很值得期待。
“喜子去二皇子殿下的竹樓找找吧。”四處追了會,幾個小太監的腳下功夫似乎都不行,氣喘吁吁的跑回小黃公公處,幾張臉蒼白如紙。小黃公公還算溫和,並無緊張,心下也曉得那位小姐跑去了哪裡,只是這話不能直說出來,這才譴人四處去找。
尋了這半天,表裡都足夠了,這才心不慌氣不喘的派人去找。
可是卻出了意外。
夏三小姐是表裡不一的主,他們那位尊貴的小主子也不是什麼好伺候的人物。
竹樓被鬧的天翻地覆,小黃公公蒼白着臉瞅着裂成兩半的桌椅和歪歪扭扭的飾物,幾樣前朝名師的畫作,幾件看似樸拙卻是昂貴無比的器件。裱好的畫作狼狽的掛在牆上,用於固定的竹籤子斷了三處,還剩一處強撐着。一件御賜的瓷器磕了個邊邊,有了口子,雖是新制的官窯,卻也是萬里挑一的極好的東西,還是皇上特意獎勵給二皇子的。
小黃公公暗自心驚,這夏三小姐鬧的動靜可不小,這爛攤子還不曉得要誰來收拾。就算有人收拾了,苦的也是他們當下人的。哀嘆了一聲,瞧他這場戲做的,砸自己腳了。
正當小黃公公爲自己將要吃的板子皺眉煩惱的時候,夏蘇蘇和樓輕鴻眼對着眼,在御花園的假山石處玩對瞪。
揉了揉瞪的辛苦的眸子,夏蘇蘇覺得有些倦。她時常都是眯着眼的,從來不曾將眼睛瞪的如這般大。本來她就生的一雙水靈大眼,這下更看的明晰。清澈的眸子彷彿一望就能到底,情緒和心思一覽無遺——如果,她真的只是個孩子的話。
雖然被那雙空靈的眼望的呆了一呆,樓輕鴻卻還是很快的恢復了過來。他一個現代社會的穿越者,看多了僞善的人,不會輕易相信表面的東西。
“你說吧,到底想幹什麼。”夏蘇蘇的語氣有幾分不善,她分明過兩年想鼓搗自家老爹辭官歸田一家人過過鄉下日子的,想來也十分有閒情逸致,可是這位二皇子似乎不想讓她的如意算盤打響,一旦她真的成了他的伴讀,那麼夏中堂的辭官更是一種天方夜譚。
原本就已經是很困難了,夏學文雖然看着溫文而雅,一副沒脾氣的好好先生模樣,股子裡卻是個固執到無藥可救的死倔老頭。雖然他還很年輕,稱不上老頭二字。
在夏蘇蘇的想法當中,朝堂是她最不想涉足的地方。
或許曾經瞻仰北京故宮時,曾有過身處皇宮的幻想,但她也不過是想在那張全天下最尊貴的人躺過的龍牀上打個盹而已。而如今,這個夢想已經實現,她再沒了別的想法。皇宮的確是富麗堂皇讓人欣羨不已,但是前提是換一個人來羨慕。
皇宮是一座華麗龐大的牢籠,出現在這座牢籠當中的女子,沒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而她,深深以此爲芥蒂。
夏學文責任心太重,以拯救天下蒼生爲己任。可是他也不想想,天下無數的蒼生,他拯救的了多少?能顧好自己,顧好家人,作爲父親子女夫婿,讓身邊的親人都滿意認同就足夠了。
她不需要一個讓她可以引以爲豪的父親,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長久陪伴着她的爹爹。
孤兒,做了一世就足夠了。
而這該死的二皇子,卻讓她的打算出現了無法挽救的裂縫。
當她自己也出現在這座朝堂,當她知道了天下疾苦,她是不是還可以這麼安然的說只要顧好自己顧好家人就好?
夏蘇蘇自認不曾善良,但是她卻不是冷血動物。
她也會爲那些在災難中受到傷害的人們落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那時的她還是個受學校獎學金和救助金支持,孑然一身的女孩。
一人吃飽,則全家不餓。
對當時的她來說,實在沒有什麼是值得她去在意的。
“想和你談談。”樓輕鴻輕輕的看着那張平淡的臉,她看上去不是生氣,而是深深的無奈。那種無奈,他只在自己的第一個經紀人臉上看到過。
那天,是他的新經紀人上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