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熊野水軍都能祭拜它,我們也拍拍手,敬畏它一下吧。”王直對大家提議道。說着幾個人學着平久、才助、無想丸等幾個日本人的風俗,朝西方神社大門拍了拍手、禮拜一次。要不是急着去京都,想必王直也想帶着衆人去八幡宮遊覽一番的,可惜沒有時間。
大家繼續前進。離了八幡驛站,北面有三條河要通過,不過官道一直保持通暢,橋樑早就被維護好,所以衆人只管穿行便可。這三條河流,分別叫做:木津川、宇治川和桂川,是澱川的上游三個支流,河流並不寬,水流亦不湍急。澱川的源頭其實是琵琶湖,它一直能通到堺港北面石山本願寺邊的入海口。
過了這三條河,接着北上,遠遠的便望見一座城池,被兩條河流包夾,那裡是京都西南郊。平久對王直等人道:“這城市,名爲勝龍寺城,左邊是犬川,右邊是小畑川,是扼守京都南部的重要據點,易守難攻,是細川家的領地,該城比較安全,我們就從那裡去京都吧!”平久、鄭繩和王直便道:“好。”
之後,衆人便到達了勝龍寺城,平久讓門衛向城主通報,過了一會兒出來一位大人,親自迎接。這人身着一襲帶有金色細川菱圖樣的淺金色吳服,他名爲“細川尹賢”,是典廄細川家支派的首領,從屬於細川高國,是高國的盟友。細川尹賢對使者團的平久道:“正好我也要到京都拜見高國大人,我們一同前往吧。”平久等人求之不得。王直觀察:細川尹賢這個人,尖尖嘴,一看就知道爲人奸狡,不可深交。
下午,使者團和八擡大轎的細川尹賢,沿着官道直趨向京都。京都又名二條城,也叫二條御所,但此時規模還不大,要等到織田信長保護足利義昭將軍的時代,才擴建宏偉。這山城國的京都亦本名“平安京”,基本樣式是仿照唐朝的首都長安城以及大都會洛陽城建造,遵循市坊制度,因此建築有許多坊和街道。以中間朱雀街爲界線,中央藥師寺的東方區域稱左京,仿洛陽;西方區域稱右京,仿長安。從北到南,設有9條大路;從東往西,設置有8坊大路。它擁有東西五百米、南北四百米的高大圍牆,守備還算嚴實。如果按東西南北中五個方向來劃分京都,則依次名爲:洛東、洛西、洛南、洛北、洛中。
王直的使者團,通過南門的守衛檢查,就進入了朱雀街的“羅城門”。入了門,即可以看見東市和西市兩片巨大的集市。這裡屬於下京區域,主要是商品集散地、商業區、工業區和平民居所。由於常年戰亂,此處未加整頓、顯得有點破敗不堪。平久、鄭繩和王直的目的地,在上京區域,也就是平成宮附近的室町御所,目前御所修建了本丸御殿,是一座高約四層的天守閣。足利義晴就躲在裡頭,依附於管領細川高國掌中。
使者團沿着東市的道路前行,一座座名號響噹噹的商鋪映入眼簾。分別有:組屋、京屋、萬屋、肉屋、中島屋、草屋、甘屋;至於別的城市也有的米屋、鹽屋、油屋、馬屋,這裡也會有。
能登屋平久指着組屋的東市一號分店對王直說道:“京都最有勢力的三個商家,是:組屋、京屋和萬屋,這三個屋,都是主要販賣雜貨,以此起家,亦以此爲生。其中組屋勢力最大,與我們堺港會合衆保持良好關係。組屋目前的會長名爲‘組屋延三郎’,年且40歲;萬屋的屋主名叫‘萬屋銀太郎’,綽號‘萬貫齋’,大約30多歲;而京屋的老闆名叫‘京屋秀行’,本名‘季行’,是個富二代,今年年紀不過20來歲,跟我們堺港天王寺屋的津田宗達有得一拼。”
王直便對隨行的納屋才助道:“之前今井宗慶大人是不是指示你,去找組屋索要他們拖欠會合衆的4萬兩金子?”納屋才助稟告道:“沒錯,組屋的本鋪就在京都東市裡。只是現在天色漸趨黃昏,我等不方便登門索討。”細川尹賢聽聞兩人的對話,便對平久和王直道:“諸位先請去往東市的宿場休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辦吧。”
王直便道:“也好。還請細川大人帶我們去。”細川尹賢命轎伕們往東走。當下因爲戰亂,市區治安有點兒不好,面對王直等陌生人,來往的路人都有點驚恐的樣子,木頭屋子等建築七零八落、未加修葺,很難想象這就是都城的坊。不過前面提到的各屋,還是照常營業。王直等人從草屋旁邊經過,平久爲王直介紹道:“‘草屋’是從事飼料、肥料、植物種子、觀賞用盆栽販賣的小店子,也是進行花藝即插花傳授的工作場所。其老闆名爲‘池坊真’,是池坊流花藝開山匠人池坊專慶的曾孫女,本店原先設立在法寺六角堂裡。花藝本來是爲武士以上的貴族服務,阿真姑娘則試圖將此手藝平民化,所以創造了‘草屋’這個商號。”
草屋店鋪門口擺滿了盆栽和花瓶,盆栽是綠油油的植物,其中不乏多肉類,想必也是航海者從異域購置而來;花瓶很精緻,裡面伸出一支支多彩的花朵。王直他們從草屋經過,徐徐進入東市最繁華的鬧市。
東市的鬧市中央,是一座凸起的小土丘,也是一座神壇,被花團錦簇、布條包圍。神壇中,立有一尊高大的石頭神像,造像爲女性,趨向佛教和本地原始風格。能登屋平久對王直介紹說:“這是惠美須神,是京都獨特的商業保護神。組屋延三郎的父親和叔父,到武藏國領地、扇谷上杉氏家臣太田道灌修築的江戶城經商,賺了大錢,回來就捐錢興修了這尊雕像。”
“哦?是商業方面的守護神啊!”王直令馬兒駐足道,“那咱們可要拜拜了。”說着和之前向神社拍手一樣的姿態,先以中原之禮法朝其抱了個拳,然後以和氏禮儀,朝女神像拍拍手再合個十。
等王直拜完,發現視線裡出現一座高聳的佛塔,共有五重。“塔那邊是什麼寺廟?”王直詢問道。細川尹賢回答說:“那裡是東寺,也叫教王護國寺,是平安時代的產物,由弘法大師空海創立,至今已經有800年的歷史了,該寺廟奉行真言宗,專修《仁王護國般若經》,祈禱國泰民安,爲王室御用,可惜數度毀於戰火。”
王直又“哦”了一聲,心想:“日本的佛教分支可真夠多的。世俗搞神祗的也多,幸好咱不怎麼崇拜,不然的話,還真不曉得拜哪尊好。”他自言自語,小聲嘀咕。荒木道陳繼而對大家補充說道:“基本上,我們國家的佛教制度,可以說就是:一寺一宗。光這京都,就有1000多號寺廟,僅僅說那禪宗一家,就佔有五個大寺。”王直說道:“那要是拜山,豈不是一年時間都拜不完?”王直所指的“拜山”,即是“拜廟”,因爲每個廟,都會有一個山號。平久回答說:“是的。”
王直和平久、道陳交談着,衆人行至一處商店,名爲“甘屋”。“瞧一瞧嘞,看一看嘞,上好的甜食呢!不好吃不要錢了!”甘屋門口有一女子身着淺粉色的帶蝴蝶花紋和式浴衣,饒有興致地叫賣着她的商品。王直下馬一探究竟,只見攤子上的食器盤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甜食:以和菓子爲主。
“可以先嚐嘗嗎?”王直指着一塊白色外皮的點心對店主說道,怕她聽不懂,王直讓無雙丸爲其翻譯。那店主便自我介紹道:“我名甘利愛,是這家甜食店鋪的掌櫃,你們看中哪一樣,我爲你們切下一小塊,儘管嚐嚐便好。”王直知曉了,便捋起袖子,選中了那塊白色黏糊糊外皮的餅子,甘屋老闆甘利愛小心翼翼地將一塊餅切成了8小塊,讓衆人品嚐。王直讓平久他們一起吃。
“好吃,好吃!”王直剛咀嚼起來,便發覺這食品正在刺激着自己的味蕾,說道:“這裡頭是紅豆吧!”店主甘利愛回到道:“是的,裡頭裹着的就是紅豆餡了。”甘利愛見王直吃得起興,便又切了幾塊出來,呈給王直一大塊道:“這道甜點,名叫‘古法紅豆糕’,是我們京都的特產,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
王直品味得很開心,就讓方廷助給了老闆娘甘利愛一錠銀子,說道:“再來幾塊,打包,讓我們帶走慢慢享用。”甘利愛便打包了幾盒,交給方廷助及侍從等人攜帶。
王直領衆人拜別甘屋店主,按照細川尹賢指引的方向,往一家宿場行進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這家宿場,只見那宿場門口,除了門簾上醒目的“宿”字外,就是樑上銘牌“京屋宿場”四字。王直對細川尹賢說道:“大人,這裡莫非也是京屋家的產業?”細川尹賢點點頭,平久則告訴王直道:“是的,這家東市裡最寬大的宿場,就是京屋所把持的商號之一。”正說着,只瞧宿場門內走出一女子,衣服爲赤色,花紋則是白色,花紋裡也藏有細川菱圖案,表明她與細川家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那女子見細川尹賢帶領着使者團一行來,便道:“原來是典廄大人來啦,快請進!”細川尹賢下了轎子,對那女子道:“是的,今日有客人拜訪,我就請他們下榻你這間遠近聞名的店子,你可要好好招待他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