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四公子,受了冠玉那番捉弄,也該死心了吧?
可是,不!他偏偏還不死心!
一則因爲他實在是個大大的好色之徒,二則他既已認定了冠玉是個女子,況且那副勾人魂魄的絕代花容,他豈肯輕易放過?
這劉四公子雖然吃了苦頭,但心裡卻一點都不怪冠玉,反倒怪自己粗魯。
此時見忠用計,搶了個美人回來,將功折罪,劉四公子也不惱他了。如今坐在書房了,空想着無聊,便叫人去將見忠叫進來,要他再想想法子。
見忠重新得寵,當然不肯放過這討好劉四公子的好機會,於是思索了一會,倒想出一個壞惡毒的主意來,附在劉四公子的耳邊,說了幾句,道:“門下此計最好不過了,不怕他飛上天去,還可驗出他的真假女兒身來。”
劉四公子搖搖頭道:“這個美人計雖好,但我同他又沒有仇恨,不過想頑他罷了,並不想害他,要這毒計幹什麼?你重新再想個法子,我只要把他弄上手就是了。”
見忠又抓耳搔腮地想了一會,暮然笑道:“有了,有計了!”
劉四公子喜道:“什麼計?”
見忠道:“門下這個計要是成了,求公子多多賞些喜錢呢。”
劉四公子說到:“那是自然。”
見忠道:“我聽他哥子講,小林子病了半個月了。”
“大膽,小林子是你叫的嗎?”劉四公子呵斥到。
見忠忙陪着笑,說到:“是了,是了,門下奴才一個,哪裡配這樣叫呢!要不叫少奶奶好嗎?不然就叫姨奶奶。”
劉四公子大笑,樂不可支。
樂了一陣後,劉四公子又道:“不行,他是肯定不會再來了。”
見忠忙說到:“門下知道他是不肯再來的,門下的意思是,公子就派人挑着酒席,到他家擺下敘舊,他難道還好回絕嗎?而且是在他家裡,他就不疑心了。公子到半酣的時候,就叫家人送上酒來,用兩把鴛鴦壺,認了暗號,一壺好酒,一壺酒母子……只要他醉倒了,此時天暖,衣衫單薄,好驗得很呢!”
“驗出來了又怎樣?”劉四公子問到。
“驗出來了,公子就不走了,拍起令牌來,問他是官了還是私了?他是個三品大員,女扮男裝,是個欺君大罪了!不怕他不服服帖帖……到時候,你老人家想把他怎麼樣,他還不是乖乖就範?成功之後,門下這喜酒和喜錢看來是少不了的了。”
劉四公子聽得眉開眼笑,直叫快活,大笑道:“你真是個我的孝順兒子啊!如果成功了,本少爺大大地有賞。”
隨即吩咐家人,用帖子去請小林子,果然小林子對他不理不睬。
劉四公子可是一天也等不得了,第二天就叫廚房內備辦了上等酒餚,又同見忠將酒壺認定,用一對鴛鴦酒壺,大紅頂子的是酒,粉紅頂子的是酒母。安排妥當,只等天黑纔好行事。
到了申時,他自己坐上車,令人挑了酒餚,便去了林府。
家人將帖子傳了進去,一會兒,門上出來擋駕說:“少爺進衙門去了。”
這時,懷仁出來了,見了劉四公子,忙作揖,大聲說到:“舍弟真的去了衙門。”說着暗暗向劉四公子使了好幾個眼色。
劉四公子明白他的意思,便不理會門子,下了車,想裡面直走。門上不敢阻擋,只得跟在後面。
劉四公子一路走一路說:“我昨日竭誠請你們家大人,總不肯賞臉。我也不敢勞駕了,今日特意辦了一臺酒,擡到府上來請你們家大人,就算恭賀他病後安康。就算你們大人不在家,我也等着,就算等到二更三更,也是要等的。切不可亂了兄弟間的情意!”
家人沒法,只得通着懷仁一道,邀他廳上坐下,送上茶來。又將劉府的跟班和廚役,都邀進門房坐下。
冠玉原是在家的,不過怕那劉四公子,不肯相見罷了。今見門上又來回了這番話,心裡又驚又氣,半響不言。
王夫人見了,說到:“他既然來了,也難回他,看在他父親與你同朝做官的面子上,你就出去見見,也是無妨的。”
冠玉知道王夫人和姐姐心裡眼裡只有林府的榮華富貴和利益,一絲半點也是不T恤她這個女孩兒的,便對她們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點點頭,進房去與紫袖商量。
“他既然來送死,就怪不得我了!”冠玉咬牙很很地說。
紫袖道:“小姐,凡事不可任性,要小心,見機行事纔是。”說着又對她耳語叮囑幾句,冠玉不住地點頭,心中已是胸有成竹。
捱到上燈時候,冠玉出來相見。
劉四公子見冠玉出來,一身羅綺,更顯得衣香人影,嬌韻十足。他心下大喜,搶步上前,連問兩句“安好”。
劉四公子說到:“知道年兄你貴體有恙纔好,便不敢勞煩你出去,今天特地整治了幾個小菜,來看望看望年兄。”
冠玉道:“謝謝你的美意了,你真是太客氣了。”
“你我至交,這是應該的。”劉四公子說。
談談說說了一陣,劉四公子裝出一副正經面孔來說到:“我們兄弟倆早些飲一杯吧。”
冠玉想了一想,說到:“很好,但此地嘲雜,不如花廳裡幽雅,我們裡面坐吧。”
二人起身,冠玉引他上花廳來。劉四公子一看,我的美娘子,這不是正中我懷嗎?於是笑道:“此地最好不過了。”
家人擺齊酒餚,二人入座。劉四公子送過酒來,二人對斟。
劉四公子將一對黃燦燦的眼珠子,睜得像兩個金元寶,對着冠玉只管看。只見冠玉臉色雖然清減了不少,但跟顯得脫俗,反倒像個世外仙子了。
劉四公越看越愛,難免故態復萌,便又做出了些捏手捏腳的小動作來。
冠玉心裡厭惡,突然惡念頓生,心想:“他這樣小動作不斷,叫家人看了成何體統?還當我是那等不要臉的下流胚子……我索性叫家人都退出去,看他怎麼樣?到時候再施計好好擺治他一頓。”
想到這,她便對兩邊的跟班說到:“你們送兩壺酒上來,然後都出去,我同劉少爺有話講呢!”
家人答應着,將酒送在桌子上,就到外面去了。
劉四公子好不歡喜,心癢難耐,便絮絮叨叨,肉肉麻麻,說了個不住。冠玉實在是厭惡他,便想,還是先把他灌醉了再說。誰知今天這劉四公子就像“王八吃襯托——鐵了心”樣,就是不肯吃酒。
冠玉有些意外了,微微笑道:“你到底想怎樣?”
劉四公子正經八百地說到:“你真是害死我了!你知道嗎?自打從那天起,想你想到如今,晚間做夢咱倆都是親親熱熱的,很是有趣,竟弄下個*的病症來!”
冠玉聽了他這混帳*話,心中受了奇恥大辱,只不開腔。
劉四公子問到:“你怎麼不說話了?我瞧你總對我陌陌生生的,就是不肯同我做個交情。那天姑蘇會館吃了你的虧,整整同柳二鬧了半夜……你如今說吧,肯同我好呢,你我兩個倒是好一對呢!不然,你就是害了我的性命了!我就是死了,魂靈兒也要時時刻刻跟着你!”說着說着又裝出許多溫柔癡情的樣子來,更是討人厭惡。
冠玉心裡怒極了,臉上反倒笑了。
劉四公子只道他有意了,骨頭一下子就沒有二兩重了,斗膽伸出一隻又肥又短的胖手來,一把抓住了冠玉那五指尖尖的一隻雪*嫩的手來,在臉上擦一擦,還聞一聞。
冠玉急於要縮手,無奈劉四公子男人力大,一時竟然抽不出手來。
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只聽得腳步聲傳來,冠玉忙說到:“有人來了,再不撒手,被人看見就糟了!”
劉四公子只得放手。誰知卻是劉府家人送上兩把自斟壺來,一把送與冠玉,一把送與劉四公子。
冠玉不由得心生疑惑,暗想:“吃了半會,爲何將酒分開?難道其中有什麼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