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大刀,俏臉上濺滿了血漬的管青仰起頭,看着駐馬立於不遠處的太史慈,有些狐疑的向他問道:“殿下莫非不欲留人看守此處?”
“殿下有言!數千將士在此,何須留人?”朝管青微微一笑答了一句,太史慈勒轉戰馬,緩緩朝着山頂行去,沒走兩步,他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頭向那些願意投效的西涼軍說道:“衆軍取回兵器,待到將來凱旋,返回洛陽後,自會爲衆軍配備我軍兵刃!”
“諾!”剛投效劉辯,原以爲一舉一動都會被嚴密監視的西涼軍降卒,聽了太史慈的一番話,心內莫名的涌起一陣感動,待到太史慈聲音落下,他們便齊齊抱拳躬身,高聲應了。
早已回到山頂,正立於青石上俯瞰山腰的劉辯,見通紅一片洛陽軍離開山腰,緩緩朝山頂上爬來,他微微擰起眉頭,向站在青石下的龐統問道:“軍師,若是他們……?”
“不會!”劉辯的問題還沒完全問出,龐統就接過了話頭,對他說道:“董卓已死,牛輔雖是統領西涼軍,可他的威望卻是不足。西涼軍之所以攻伐朝廷,乃是因朝廷不給他們留下生路。如今殿下收留了這些西涼軍,並且對他們絲毫無有顧忌,根本不派人手監管他們,此舉若是傳揚出去,鄭縣城內西涼軍,定是人心動搖,思歸殿下!”
“軍師既如此說,斷然不會有差!”劉辯點了下頭,擡手指着山下的鄭縣城,向龐統說道:“鄭縣城池雖說不算高險,可城內卻是有着五萬西涼軍屯紮,我軍強攻,恐怕不易!”
“不必強攻!”仰頭看着站在青石上的劉辯,龐統臉上帶着看起來很是怪異的笑容,對他說道:“胡赤兒返回鄭縣,定會將我軍實力誇大呈報。董憲因謊報軍情,遭受責難已是不爭的結果。至於那胡赤兒,雖是牛輔心腹,此番丟了萬餘人的大軍,他卻獨自返回,也絕不會再被牛輔倚重,牛輔反倒會懷疑他乃是殿下故意放回作爲內應!西涼軍內亂,只是時辰的問題而已。可是若我軍對鄭縣貿然發起進攻,西涼軍同仇敵愾,我軍不僅傷亡難以估量,就連可否攻破城池,也未可知!我軍無須進攻鄭縣,只須命太史將軍率騎兵焚燬敵軍糧草,不日鄭縣可得!”
“可西涼軍糧草屯於何處,我軍卻是沒有半點頭緒!”望着山下的鄭縣城,劉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對龐統說道:“如此拖下去,我軍糧草恐怕用不多日,也會消耗殆盡!”
“殿下莫憂!”龐統擡手朝着山腰上的西涼軍一指,對劉辯說道:“而今殿下已是招攬數千西涼軍,數千人之中,莫非連一個知曉屯糧之處的也無有……?”
聽了龐統這番話,劉辯眼睛陡然一亮,趕忙回過頭,朝身後不遠處站着的一名兵士喊道:“快去,叫幾個新投誠的軍官前來,本王有話要問他們!”
“諾!”兵士應了一聲,飛快的朝着山腰跑了下去。
那兵士奉命下山時,已有一羣洛陽軍兵士,擡着糧食和銅錢到了山腰。廝殺了半日,已然腹中飢餓的西涼軍降卒,也紛紛壘起鍋竈,正領着粟米和肉食,生火造飯。
“你!你!你!”得了劉辯命令的兵士,跑到西涼軍官兵壘砌鍋竈的地方,擡手指着三名軍官,對他們說道:“隨我上山,殿下有話要問!”
得知是劉辯要向他們問話,那三名軍官絲毫不敢怠慢,趕忙將手中捏着用來壘砌鍋竈的石頭丟在地上,甚至還把腰間的長劍也解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地面上,這纔跟着傳令的兵士,朝山頂跑去。
站在青石上,劉辯面朝着鄭縣方向,看着鄭縣城牆,那個奉命領人前來的兵士,跑到石頭下面站着的龐統身後,抱拳對劉辯說道:“啓稟殿下,帶來了三名軍官!”
聽得那兵士稟報,劉辯轉過身,朝離他足有十多步的三名軍官看了過去。
仨人身上穿着西涼軍衣甲,由於經歷了一場混戰,衣甲上濺了不少血漬,抱拳躬身面朝着劉辯,雖說由於他們低着頭,看不見他們的臉面,卻能從他們微微發抖的身軀看出,他們此時是滿心的惶恐和緊張。
“你等過來一些!”站在青石上,劉辯朝那三個投誠軍官招了招手。
“諾!”仨人應了一聲,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擡腳朝前走了幾步,停在了離劉辯還有四五步開外的地方。
跨步向前時,或許是由於緊張,也或許是因爲恐懼,仨人的腿都有些微微發顫,邁步時也顯得不太自然。
見仨人不敢走的太近,劉辯臉上漾起一抹和善的笑意,又向他們招了招手,對他們說道:“離那麼遠怎生說話?過來,過來!離本王近些!”
“殿下……”劉辯雖是要他們靠近一些,可仨人卻是先相互看了一眼,隨後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立於原地,並未聽令上前,其中一人低着頭,話語中還帶着幾分忐忑的說道:“我等均爲降卒,不敢……”
“你等既已投效本王,便爲本王臂膀!”不等那軍官把話說完,劉辯就朝他擺了擺手,將他的話頭打斷,對他說道:“只管靠前,莫要心存顧慮!若是本王與爾等也有芥蒂,將來如何與爾等一同行軍?又如何與爾等並肩作戰?”
劉辯的一番話,說的雖是輕描淡寫,可聽在三個軍官耳中,卻是別有着一番滋味。
“殿下……”三名軍官依舊沒有上前,而是“噗嗵”一聲,齊齊跪了下去,伏下身子,還是先前回話的那軍官帶着哭腔,對劉辯說道:“我等往日追隨牛輔,與殿下爲敵,殿下如今對我等竟是毫無懷疑!推心置腹如此,我等悔不當初,罪該萬死!請殿下賜罪!”
“快快起身!”見仨人跪下,劉辯從青石上跳了下來,將他們一個個攙扶了起來,拉着其中一人的手,對他們說道:“往日各爲其主,也怨不得你等,你等身爲西涼軍,自是要奉命行事。自今日起,你等便要與本王同仇敵愾,切莫再有疏遠之念!”
“謹遵殿下教誨!”仨人抱拳躬身,齊齊應了,隨後保持着這姿勢,竟是不願將頭擡起,一個個眼窩中還閃爍着瑩瑩的淚光。
“本王要你等前來,乃是因探馬難以勘察到城內西涼軍囤積糧草之處!”伸手朝其中一人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劉辯向仨人問道:“不知你等可曉得他們糧草囤積於何處?”
仨人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隨後還是先前應話的那人對劉辯說道:“不敢欺瞞殿下,鄭縣城內已然斷糧……”
“哦?”聽那軍官如此一說,劉辯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他們糧草尚可堅持多久?”
“不過三五日而已!”軍官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往日西涼軍與殿下交手數度,從未佔得好處,牛輔對殿下也是頗爲忌憚!若非缺糧,牛輔斷然不敢命人前去河南尹搶奪殿下糧草!”
聽着軍官的回覆,一旁的龐統面帶笑容,擡手輕輕撫摸着下巴,那神態就好似他早料到事情會是如此。
扭頭看了一眼龐統,劉辯朝那三名軍官擺了下手,對他們說道:“飯食應當已然煮得,你等且去吃飯,好生將養,來日攻破鄭縣,還須你等與本王一同用心!”
“我等願前往城下,向城上昔日同澤喊話!”三名軍官抱着拳,其中一人對劉辯說道:“若他們曉得殿下如此仁義,定會開城納降!”
“如此甚好!”劉辯面帶笑容,輕輕拍了拍說話那軍官的肩頭,對三人說道:“不過站在城外向城內喊話,須謹防城上箭矢。你等且莫急着如此動作,稍待幾日,待到城內真個缺糧了再說!”
“諾!”仨人抱拳躬身應了一聲,先是向後倒退了兩步,隨後轉過身,小跑着朝山腰去了。
望着仨人離去的背影,劉辯向一旁的龐統問道:“軍師以爲,此仨人所言,可是事實?”
“殿下不必多疑!”像劉辯一樣望着那仨人的背影,龐統對劉辯說道:“他們所言非虛,早先臣下已然想到,城內恐是無糧,只是未想到竟會缺糧至此。殿下只管于山上駐紮,若臣下料想不錯,胡赤兒回城,不出一日,城內必定大亂,屆時我軍再兵臨城下,當可一戰功成!”
“上善伐謀,下善伐城!”劉辯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對龐統說道:“若非軍師,恐怕本王找尋不到西涼軍糧草,便會率軍向鄭縣發起強攻,如此一來,勝敗當真是尚難預料!”
“殿下過於讚譽!”徐庶抱拳躬身,謙辭了一句,隨後與劉辯一同望向山下那座並不算很大,卻駐紮着數萬西涼軍的城池。
與此同時,鄭縣城內。
丟了萬餘大軍的胡赤兒,帶着兩名隨從灰溜溜的回到鄭縣城下。城頭上值守的西涼軍軍官見是胡赤兒返回,一邊派人前去向董憲通稟,一邊拖延着時間,過了好一會,才爲胡赤兒打開城門。
進了鄭縣,胡赤兒正打算前往官府,向牛輔稟報山上乃是洛陽軍主力,迎面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
出現在胡赤兒視野中的,是一隊身披重甲的步兵,領着這隊步兵的,赫然正是與他曾有過沖突的董憲。
見了這隊人馬,胡赤兒趕忙轉身想要躲進一旁的巷道,不想董憲卻已是先一步看到了他。
“呦!我當是何人!”胡赤兒剛轉過身,董憲就撇着嘴,衝他喊道:“胡將軍,你的一萬兵馬呢?如何不見他們凱旋而歸?”
聽出董憲話語中帶着幾分奚落,可眼下在董憲的駐守範圍內,胡赤兒也不敢與他使強,只得陪着笑,微微躬下身,抱着雙拳對董憲說道:“董將軍,半日不見,越發威武!”“少說這些!你我彼此不熟!”胡赤兒已是完全放低了身段,可董憲卻絲毫也不領情,他將手臂高高揚起甩了一下,突然把臉冷了下來,向胡赤兒問道:“本將軍正在問你,你的一萬兵馬呢?將軍如何獨自返回,卻不見他們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