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包房門口,劉辯止住腳步,扭頭朝鄧展招了下手。
見他招手,鄧展趕忙上前,將耳朵朝他湊近了一些。
附在鄧展耳邊,小聲吩咐了一句,隨後劉辯朝他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聽完劉辯吩咐的事,鄧展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咧起了嘴,嘿嘿一笑,轉身朝着一間包房走了過去。
站在包房門口,眼見着鄧展進了另一間包房隨後又走出來,劉辯才轉身拉開房門,擡腳進入屋內。
剛進包房,劉辯就覺着氣氛好像有些不對。
與柳奴緊挨着坐在一起,正小聲說着什麼的管青聽到門響,擡頭朝門口看了過來。
看到是劉辯進了屋內,她站起身,雙手抱拳朝劉辯躬身一禮,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下意識的向還坐在矮桌後嘟着嘴生悶氣的柳奴看了一眼。
“怎了?”聽見鄧展的腳步聲已到了身後,劉辯跨步走向坐在矮桌後、一副氣鼓鼓模樣的柳奴,帶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輕聲向她問道:“何人欺負了我們的小居次?只管告訴我,我去爲居次出氣!”
“還能有誰?”這些日子跟劉辯廝混的熟了,柳奴漸漸的恢復了匈奴居次的蠻橫脾性,劉辯的話纔剛落音,她就狠狠的剜了劉辯一眼,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除了……”
柳奴本想說“除了殿下”,可話到嘴邊,卻突然想起,眼下並非是在王府,而是在洛陽城內生意最爲紅火的凌雲樓之中,若是隔牆有耳,聽得她如此招呼,便會暴露了劉辯的身份,因此只說了兩個字便止住了話頭,再次惡狠狠的剜了劉辯一眼。
“先生!”柳奴剛怒氣衝衝的剜了劉辯一眼,一名先前他吩咐鄧展,讓到樓外去辦事的漢子跑到了門口,那漢子手中捧着一團看起來像是麻布的物事立於門旁,躬身對屋內的劉辯說道:“先生要的物事,已然買來。”
站在劉辯身後的鄧展走到門邊,從那漢子手中接過那團東西,在那漢子轉身離去後,他將房門關上,雙手捧着把那團東西遞給了劉辯。
“看看這是甚麼!”拿過鄧展遞來的東西,劉辯用一隻手捏着,在柳奴的眼前晃了晃。
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隻用麻布繡成,內裡塞着麻絮的娃娃。
要說這娃娃的製作工藝,自是不可能與後世的娃娃相比。它約摸與枕頭差不多的大小,就是簡單的用麻絮塞成幾隻相互分離的小布包,然後再把布包縫在一處,便成了個簡易的娃娃。
在劉辯看來,這隻娃娃已是醜出了個性。尤其是它頭頂上那兩隻用黑色麻線挽成的髮髻,更是蓬蓬鬆鬆,說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可柳奴畢竟是個小女娃兒,小女娃兒大多都喜歡這種軟軟的、絨絨的東西。一見娃娃,原本還撅着小嘴在生氣的柳奴兩眼猛然放出欣喜的光彩,騰的一下躥了起來,伸手搶過劉辯手中的娃娃,一邊摟在懷裡輕柔的摸着,一邊向劉辯問道:“洛陽城內,竟還有如此好玩的物事……?”
“且吃飯!”很是親暱的伸手輕輕撫摸了兩下柳奴的腦袋,劉辯微微笑着,對屋內衆人說道:“待吃罷了飯,我等再去街上戲耍一番,爾後便該回去了。”
離開凌雲樓,已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情。自打得了劉辯送給她的娃娃,柳奴便不願留在樓上去看那原先她還驚豔不已的邙山景緻,只是一味的吵嚷着要去街上看看可有什麼更好玩的物事。
衆人離開凌雲樓時,在樓上三層的一隻小窗後,站着一個身穿靑布華服的少年。
這少年面如冠玉,肌膚生的是異常白皙、水嫩。臉蛋兒上,那光潔的皮膚吹彈可破,竟是要比多數少女更加美豔一些。
站在窗口,少年那雙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凝視着剛走出凌雲樓的劉辯,他每眨動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都會輕輕顫上一顫,更是使得他比女人還要多了幾分嫵媚。
讓人費解的並非這少年相貌生的異常俊秀,最爲讓人想不明白的,是凌雲樓主人此刻竟是態度十分恭謹的微微躬着身子,立於少年身後。
“國淵先生欲回中原,洛陽王這裡倒是個好去處。”待到劉辯等人的身影在少年眼前消失,少年才轉過身,嘴角牽起一抹帶着譏諷的笑意,對他身後的凌雲閣主人說道:“若非今日先生現身,我等恐怕遍尋洛陽,也不敢想這凌雲閣竟是先生所開。”
“中原乃是國淵故土!”國淵抱拳躬身,神色中更是多了幾分恭謹的對那少年說道:“國淵戀土思鄉,因此才與幼安、根矩等老友辭別,來到洛陽……”
“國淵先生好似不是洛陽人。”不等國淵將話說完,那少年就嘴角牽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對他說道:“我公孫家如今東征東夷、日後還要征討烏桓。幾位先生乃是大才,家父延請數次,先生均是婉拒,不想卻自家來到了洛陽……”
話說到這裡,少年將國淵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隨後語氣猛然一冷,向國淵問道:“莫不是先生看不上我公孫家,專程來投洛陽王?”
被少年連番質問,國淵額頭上冷汗涔涔的冒了出來。微微躬着身子,臉上現出一抹懼怕的神色,根本沒敢迴應少年的話。
雙手背在身後,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少年那雙比女子眼睛更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國淵。
倆人就這樣彼此對視着,誰也沒有說話,包房內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寧靜。
“主人!”就在國淵被這股寧靜壓的快要喘不過氣時,包房外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那位公子向婢子詢問主人因何還不回返,已是問了數次……”
“曉得了!”聽到門口婢子的聲音,國淵好似快要被淹死了的人恰好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趕忙扭頭向屋外應了一聲:“告訴那位公子,我這便前去。”
待到門外的女子應了一聲,國淵返身朝背對窗口站着少年躬身抱拳行了一禮,對那少年說道:“公子自便,國淵告辭!”
“國淵先生莫不是不曉得你將見之人是誰?”國淵正要退出房間,那少年冷哼了一聲,眼睛中瞬間閃過一抹精芒,語氣冰冷的向他問了一句。
“國淵不知!”被少年問了一句,國淵渾身陡然打了個激靈,對那少年說道:“國淵只曉得那少年棋藝精湛,着實是難得的風雅之人……”
“風雅!”再次冷哼了一聲,那少年朝國淵走近了兩步,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國先生所邀者,乃是河北袁紹次子袁熙,而那位先前與先生一同做公道的少年,便是這洛陽城的主人,洛陽王劉辯!”
“啊?”雖說剛見到劉辯和袁熙,國淵就覺着這倆人氣度非凡,並非尋常士族,卻沒想到倆人居然有着如此大的來頭。
尤其是劉辯,身爲洛陽王,竟然只穿着百姓的麻布深衣出門,着實讓國淵驚詫無比。
“該與袁熙說些甚麼,想必不用本公子告訴國先生。”不待國淵說話,那少年就朝他擺了擺手,對他說道:“若是國先生欲在中原安穩度日,還望說話辦事警醒着些。”
“曉得,國淵曉得!”國淵額頭上沁着細密的汗珠,抱拳向那少年行了一禮,這才朝後退了兩步,轉身拉開包房的門,退出了房間。
待到國淵離開包房,從包房外走進來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
進了包房,倆人抱拳躬身向那少年行了一禮,卻沒敢直起腰再去看那少年。
“你二人擡起頭來!”朝那兩個漢子虛擡了一下手,少年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對他們說道:“明日一早,我便離開洛陽,這裡的事情,你二人曉得該如何去辦。”
兩個漢子擡起頭看向那少年,其中一人雖是沒有說話,卻擡手在頸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向那兩個漢子點了點頭,少年雙手背在身後,跨步朝包房外走了去。
待到他離開包房,兩個漢子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點了下頭,也跟着出了房間。
並不曉得凌雲閣出了這許多事的劉辯,此時正與管青、柳奴、鄧展仨人,在街道上信步閒走着。
洛陽城內,有許多百姓都是見過劉辯,不過此刻他穿着一身麻布深衣,雖說許多人看了他的樣貌,不免回頭朝他多看上兩眼,卻都只是心內暗暗感嘆世上竟還有如此相像之人,並沒有一人懷疑他便是洛陽王。
城內的百姓心目中,洛陽王是率領千軍萬馬,匡扶大漢社稷的英雄,如何會穿着一身麻布深衣在街市上閒晃?
上了熱鬧的街市,柳奴就猶如一隻剛從樊籠中飛出的歡快小鳥一般,看着什麼都覺得新奇,尤其是一些小攤上擺着的古怪玩意,更是惹得她連連讚歎。
逛着熱鬧的街市,看着街邊商鋪與小販貨賣的貨物。劉辯心內也是難免生了幾分感嘆。
街市上交易的,不再只是糧草衣物,許多人甚至拿出了自家做的稀奇古怪物事於街道邊叫賣,柳奴懷中抱着的那隻醜娃娃,便是這些稀奇古怪物事中的一類。
這樣的場面,間接的給劉辯傳遞了個訊息,洛陽城已然安穩,百姓也漸漸步入了安居樂業的生活,只要再有一場豐收,這洛陽城便會徹底恢復往日的恢宏。“老子看上你家妹子,便是給你長了臉。你一個廢人,莫非也想與老子用強不成?”正沿街市走着,前面陡然發生了一陣騷亂,一個兩隻手臂全都斷了漢子被幾個樣貌兇惡的漢子追上,其中一人將那斷臂漢子摁在地上,揚起拳頭,罵了一句:“今日若是不將你家妹子送來,便讓你吃上一通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