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領大軍到了劉備軍營外,遠遠聽到軍營內傳出一陣瑤琴聲,司馬懿擡起手臂,止住了大軍的行進。
聆聽着軍營裡傳出的琴音,他擡手朝前一指,對身後的一個親兵說道:“且去看看那劉備在做甚麼!”
“諾!”親兵抱拳應了一聲,雙腿往馬腹上一夾,策馬往荊州軍軍營方向去了。
沒用多會,前去探查情況的親兵折了回來,纔到司馬懿近前,就抱拳對他說道:“啓稟主簿,劉備軍營內只有數百兵士,劉備與那諸葛亮,正端坐軍營外口撫弄瑤琴,二人一邊撫琴一邊說笑,好似渾然不曉得我軍已然到了!”
從親兵口中得知劉備與諸葛亮坐在軍營外口,正在撫弄瑤琴,司馬懿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還是有幾分不信。
“且去看看!”望着前方,他將雙腿朝着馬腹上輕輕一夾,向身旁的于禁招呼了一句,策馬衝向劉備軍營。
“走!”司馬懿策馬往劉備軍營去了,于禁也是把手一招,向大軍下達了前進的命令。
得了命令,漢軍將士們加快了行進的步伐,朝着劉備的軍營推進過去。
漢軍的腳步齊整,他們每邁出一步,都會捲起成片的煙塵,就連大地,也好似會在他們的腳板下顫抖。
端坐在軍營外口,聽到遠處傳來的漢軍腳步聲,劉備額頭上已是佈滿了冷汗,就連撫琴的手指,也微微的有些哆嗦了起來。
從劉備的琴音中聽出了些許的顫抖,諸葛亮微微一笑,對他說道:“皇叔琴律稍有顫音,那司馬懿並非蠢人,若是顫音太多,他如何聽不出端倪?”
經諸葛亮一提醒,劉備頓時恍然,連忙將身子坐直了一些,撫弄瑤琴時,琴律竟是平靜了下來。
引領大軍朝着劉備軍營挺進,司馬懿也是聽出了琴音中偶爾的出現了兩次發顫,
在他幾乎快要確定劉備心中着慌時,琴音突然又平靜了下來,讓人挺了,竟是隱隱的能感覺到一絲寧靜。
微微蹙起了眉頭,司馬懿放緩了戰馬的行進,支楞起耳朵,默默的聆聽着從劉備軍營傳出的音律。
跟在他身後的漢軍將士們,邁着齊整的步伐,腳板踏着地面發出的聲音,竟是將琴律遮掩了不少。
擡起手臂,示意漢軍將士們止步。
待到將士們止住了行進,司馬懿依舊是支楞起耳朵,默默的聆聽着飄揚而來的琴律。
聆聽了片刻,前方傳來的琴聲終於暫且止住。
當司馬懿打算下令大軍繼續前行時,與方纔稍有不同的音律再度響起。
方纔的琴律,是一曲稍顯輕快的旋律,若是其中出現顫音,極易被人把握。
此時飄入司馬懿耳中的琴律,則是一曲多少顯得有些蕭條和低沉的韻律,讓人聽着,心內不免會生起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感。
駐馬立於大軍陣列前,仔細的聆聽着從劉備軍營內飄出的琴音,司馬懿的眉頭是越皺越緊。
琴律越來越平緩,從平緩的琴律中,他能聽出劉備此時的心情必定是極爲平靜。
有着這種心境,劉備的軍營內,恐怕是不止存留着數百兵馬。
尤其是早先探馬得到的消息是,劉備親自率領的荊州軍有五千之多,而眼下他的軍營內卻只留下了數百兵士。
一路上,漢軍截殺了劉備派來探查情況的十多個斥候,假若劉備不傻,必定已經想到有一支軍隊正朝着他們推進。
而且到了臨近劉備軍營的地界,司馬懿再沒截殺劉備派出的斥候,他們的行蹤,荊州軍應當是早有掌握纔是。
可劉備偏偏沒有調兵遣將前來阻截,反倒是軍營內只留下了幾百名兵士。
幾百人面對上萬大軍,一旦兩軍廝殺起來,究竟會有着怎樣的結果,根本不用去想,也是曉得。
如此不符合常規的作戰方法,在司馬懿看來,確實是值得讓人懷疑。
緊緊的鎖着眉頭,他擡起手,再度朝後招了一下。
上萬漢軍隨着他招手的動作,緩慢向劉備軍營推進過去。
眼看着劉備的軍營越來越近,司馬懿眉頭也是越皺越緊。
遠遠的,他就望見了在劉備軍營外,有着兩個人正端坐在營地外口,其中一人悠閒自得的撫弄着瑤琴,另外一人則是坐於一旁,一邊輕輕搖動着手中的羽扇,一邊好似十分陶醉的欣賞着琴律。
看到這一幕,司馬懿眼睛微微眯了眯,一顆心也是有些撲騰了起來。
荊州軍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反常,假若劉備在漢軍到達時排兵佈陣前來迎戰,司馬懿倒是會毫不猶豫的領軍上前廝殺。
可荊州軍並沒有擺列起陣型前來迎戰,劉備反倒是與諸葛亮一同坐在軍營外,好似十分悠閒的撫弄着瑤琴,這種舉止,着實是讓司馬懿感覺到了怪異。
緊緊的鎖着眉頭,凝視着端坐在軍營外的劉備和諸葛亮,司馬懿向身後的親兵吩咐了一句:“傳令下去,全軍後撤!”
已經到了劉備軍營外,眼見着衝殺一陣就能擒獲劉備,司馬懿卻突然下令全軍後撤,着實是讓一旁的于禁心內很是不解。
“仲達!”扭頭看着司馬懿,于禁小聲提出了他心內的疑問:“劉備就在近前,我軍因何不上前廝殺?”
被于禁這麼一問,司馬懿微微一笑,扭頭對他說道:“劉備向來膽小,時常在征伐之時,都會置身於大軍背後,此番卻是淡定自若,在我大軍兵臨營地時尚有閒心撫弄瑤琴,將軍可覺着有些古怪?”
“仲達的意思是……”司馬懿說出這麼一番話,于禁沒有也是緊緊的擰了起來,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劉備暗中設有伏兵?”
“可有伏兵某不曉得!”凝視着軍營外的諸葛亮和劉備,司馬懿緊鎖着眉頭說道:“某隻是覺着,劉備如此做派,暗中必是有所籌措,敵情未明,我軍貿然進攻,或許會着了他的道兒!”
點了點頭,于禁也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此次出兵,畢竟司馬懿是節制夏侯惇的主簿。
作爲三軍統帥,夏侯惇都要受到司馬懿的節制,身爲副將,于禁自是不會出言阻止司馬懿的決斷。
下達了後撤的命令,司馬懿兜轉戰馬,率先朝着遠離荊州軍軍營的方向奔去。
一萬漢軍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朝着他們來時的路行進。
端坐在軍營外口,眼看着司馬懿率領大軍離去,劉備長長的吁了口氣,懸在嗓子眼裡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雖說鬆了口氣,劉備手上的動作並沒有止住,依舊在撫弄着瑤琴。
若說琴藝,他的水準着實算不得高明。
即便是對琴藝不通的劉辯,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久了,偶爾撫弄一曲,也是要比劉備高超許多。
可眼下他撫弄瑤琴,並非爲了附庸風雅,而是要讓司馬懿以爲,在他的軍營內,埋伏着漢軍難以匹敵的兵將。
眼看着司馬懿領軍離開了視線,劉備才完全的鬆了口氣,止住了撫琴的動作。
“皇叔!”劉備的動作剛止住,諸葛亮就對他說道:“眼下可領營中兵士離開此處!”
“先生何意?”諸葛亮說出可以離開此處,劉備一愣,趕忙問道:“莫非先生無有擊破敵軍之計?”
“敵軍人數過萬,糜竺、糜芳麾下不過區區四千五百人!”笑着搖了搖頭,諸葛亮說道:“以皇叔看來,憑敵軍戰力,糜竺、糜芳可否從他們那裡討得好處?”
“那先生要他二人前去阻截敵軍?”諸葛亮的一番話,讓劉備吃了一驚,趕忙問道:“如此一來,豈非是要他二人前去送死?”
劉備話語中帶着驚愕,諸葛亮的神色卻是一片淡然,好似糜竺、糜芳生死與他毫無關聯一般說道:“敵軍突然殺至,皇叔若是領軍迎戰,爲敵軍所破不過是時辰而已!我等如此,不過是要嚇退敵軍,不久之後,敵軍必定醒覺過來。屆時若是他們掉頭追上,我等逃離此處的可能將會十分渺茫,糜竺、糜芳領軍截殺敵軍,待到敵軍追趕皇叔,皇叔已然是走的遠了!”
諸葛亮的計策,雖說只是能夠抱拳劉備的性命。
明知此次出征,已經不可能建立太多的功勳,劉備對同漢軍廝殺也是不再抱有多少指望。
從博望附近逃離,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或許正是劉備此時心內最渴盼的事情。
盯着諸葛亮看了一會,劉備終於點了點頭,對他說道:“我軍來到此處,爲的便是多殺漢軍,爲族兄立功。不想敵軍強悍,我軍難得寸功,也只得依照先生之言!”
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諸葛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朝一旁伺候着的一個親兵擺了擺手。
見了諸葛亮的手勢,那親兵抱拳躬身向劉備和他各自行了一禮,才轉身進入軍營。
不過片刻光景,軍營內的數百名荊州軍就已是整裝齊備,簇擁着劉備和諸葛亮,從軍營的另一側離開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