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爲何遲遲不到?莫非起了變故!?”當副將奮不顧身的領隊向着孫策撲殺過去,其餘人護着呂虔心急火燎的殺出一條血路,呂虔的心卻越沉落。
事實上,從此刻看來,對方軍中必有智謀之士,不管是用計偷入城池,還是突然間的暴起難,都毫無疑問證明了對方擁有高深的洞察力和決斷。
轉念想到,自己本以爲一直都做的小心謹慎天衣無縫的事情竟是早被對方看破了虛實,甚至還將計就計的將接近數百人送入了城內!呂虔不單單是有股挫敗感,更彷彿忘卻了現在生命危在旦夕,而升出一股恥辱和愧疚。
幾乎不用多想,對方此刻能爆起傷人,不惜暴露自己的虛實,很大程度上便是爲了保護孫策這個江東少主,但另外一方面,對方定然也已經開始聯繫上了城外的伏兵,呂虔沒有任何懷疑,對方的大軍恐怕早就在等候這個時機了。
或許正是因爲自己突然奇想想要來南門一看,恰巧撞破了對方的計謀,纔會有置自己於此危難之地的窘迫,相對來說,這畢竟也只是一個意外,那麼就算早前可能有過約定什麼的,要聯繫上城外的兵馬可能還是需要時間。
“最重要的是,務必要趁着對.方大軍攻來之前……將他們全部誅殺,或者關上城門!”呂虔腦海中瞬息閃過,很清楚的便看出了現在的當務之急。
可是,回頭看去,城門早是亂作一.團,在孫策與周瑜的分別率領下,尾夾擊,連自己的親兵隊伍都是苦苦招架,幾乎是馬上就會覆滅,更別提那些戰鬥力還稍遜一籌的城門守軍了,孫策一馬當先,便如同砍瓜切菜,無人能檔,就算自己副將親自領隊糾纏,但是他一身浴血的模樣,恐怕也是支撐不了多久。
諾大個弘農城中,竟是無一人.能夠有抵擋孫策神威的大將,或許……那在澠池的徐晃才擁有擊敗孫策的實力,但是,不提徐晃知不知道弘農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他又如何能夠這麼快趕來?
最讓呂虔擔憂的還是城中那五千守軍,既然得了.自己信物,軍情緊急也該迅趕到,可卻不見一兵一卒,就連回話的人也不曾返回,這說明了什麼?必是對方早設下了計謀拖延時間,爲了就是能夠最快度的取下自己的性命!
呂虔此刻很悲觀,但是卻無法流露在臉上,現在身.邊佰多人奮死廝殺就是因爲大軍即將救援而存着希望,也是因爲他這個司隸最高統帥在此,方有絕死之力,若自己都毫無戰心,那還有什麼理由要求身邊的士卒們捨生忘死的與敵軍戰鬥?
呂虔猜得沒有錯,不單單弘農的南門因爲戰鬥.波及讓周圍百姓陷入了恐慌,混亂,而周瑜早前派出了四百餘人,分作每二十人一隊的人馬四處縱火引起騷亂,早已經讓城中混亂迭起。
事實上,周瑜早.就算到了呂虔必是要調動城中兵馬,而當他前數日入城後便已經查探出了軍營所在,雖不至於將城中的各處防禦兵力分佈做到了如指掌,但也有了個清晰地輪廓。
呂虔若是要差人調撥兵馬,要走的路線竟是都被他推算出個七七八八!普通智謀之士就算算個地理都已經十分困難,而周瑜的腦袋卻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能夠在瞬息間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即便……那些普通人都會忽略的細節,他也能夠以越常人的洞察力,輕易的看出端倪!
呂虔派出去調撥兵馬的人,幾乎才騎馬奔走沒有多久,便遇上了一支二十人的隊伍堵截,一支冷箭穿透了他的肩膀,而那二十人更是身經百戰的猛士!
但這裡不得不說又出現了一個意外,也是周瑜沒有料到的意外。7Z小說?周瑜雖能推算出呂虔派人調兵可能的路線,但弘農城大,各個線路縱橫複雜排除再設伏,畢竟不可能算到最精確的位子,周瑜手中可以運用的資源太少,除了必須要集合力量摧垮呂虔身邊的三百親兵不能太過分散力量,只有那四百人各自分散引起城中騷亂可以調度,二十人分了三處最大可能的設伏地點,本應該萬無一失。
可是當其餘小卒開始縱火焚燒民舍時,恐慌的城中百姓真以爲有人攻破了城池,開始恐慌的拖家帶口往城中奔走,而恰恰,那二十人堵截住信使的道路上涌出了一股希望從南門逃出城外的百姓,隊伍一下被衝散開去……
這便給了那個信使一個可趁之機。
趁着對方因爲百姓衝撞而混亂開去,信使不顧肩膀上插着的箭矢刺痛無比,當即狠狠地踢打在馬腹上,努力讓眼睛模糊的度減慢,趴在馬背上,用生命的流逝爲賭注,終於的衝出了周瑜派遣的伏擊小隊……
當他衝到軍營外的時候,早已經油盡燈枯,軍營外把守的士卒雖不認識他,但也能看出對方的衣甲乃是呂虔親兵纔有,而對方掏出的呂虔信物已經染滿了血,當即將他送往了軍中。
信使只是吊着那麼一口氣,在見到了營中都尉焦觸,留下最後一句話,便撒手人寰,“賊兵偷城,將軍被困城南,……”
焦觸乃是當初河北降將,一直小心翼翼在衛寧麾下,被呂虔委以重任,適才城中騷亂,他就心中起疑,早已經下令人諸營軍校整點兵馬,正盤算呂虔恐怕即刻便會差人帶調他領兵出戰,但卻不曾想到,情況竟然到了這樣一個危險的局面,甚至連呂虔都陷入了險境!
焦觸心中驚出了一身冷汗,呂虔乃是衛寧心腹,又是整個司隸的腦,若是就在弘農被敵軍偷襲殺死,那麼就算自己有幸逃生,日後將面對的,也定是衛寧那滔**火!
當下,焦觸不敢有半分拖沓,當即便披甲上馬,先前做了準備,兵馬一聲令下便向南門撲將而去。
可是當他才行不過幾條街,眼前的狀況卻讓他兩眼一黑,只見城中四處火起,黑煙滾滾,人頭碾動,竟是難分到底多少是百姓,多少是敵軍!
焦觸不敢肯定對方有多少兵馬已經入城,但是百姓騷亂阻住去路卻讓他無可奈何,尤其呂虔深陷危境尤讓他心急火燎。焦觸一連幾道軍令下去,讓前隊疏通百姓,但城中騷亂乃是周瑜一手導演,沒有一個如同呂虔這般有十足威信的人出面,是決計沒有那麼容易平息的。
在耽擱快半個時辰的時候,焦觸的底線終於被觸犯到了,若是呂虔死了,他這項上級也決計保不住的,那麼這些該死的刁民又怎麼可以快活!
“賊兵偷城,主將有難!全軍聽我號令!前面若有騷亂擋道不讓者,殺!”焦觸怒衝冠,終於下達了這一道血腥的命令,“兵南門,拖沓不前者,斬無赦!”
“諾!”這五千兵馬也都是過貫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殺人不眨眼,他們本就來自河北,哪管這些關中百姓如何?
當第一波兵馬拔出鋒利的刀兵開始如切菜般殺入人羣中時,一陣鮮血淋漓灑滿遍地,哭號聲,尖叫聲,倒地聲此起彼伏,殘肢斷軀佈滿街頭!
百姓懵了,但是很快更是絕望無比的開始躲開這些彷彿殺神一樣的士兵,他們從沒想到,一向以秋毫無犯爲信條的朝廷王師,這些本該是保護他們生命的人,反而成了收割他們生命的牛頭馬面!
不過,用鮮血開道的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這些本來遲遲堵塞道路不讓的弘農百姓在屠刀的威脅下很快清開了一條道路,焦觸不知道自己這道軍令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但是他卻知道一旦呂虔被殺,那麼自己這條命是肯定保不住的!與其去思考日後的事,還是做現在最應該做的事纔對!
耽擱了半個小時,焦觸不知道現在南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只能催促兵馬心急火燎的趕去,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心情和耐心去清掃那些到處縱火引起騷亂的奸細,事實上,焦觸現在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若是呂虔被殺,或者敵軍大軍已經佔領了城門,那也只能殺出一條血路逃生了……
而就在焦觸辣手屠殺百姓開道,即將抵達南門的時候,周瑜和孫策的兵馬已經基本上肅清了河東軍的抵抗勢頭,而呂虔身邊也只剩下三十來兵馬背依城牆做着困獸猶鬥,南門的實際掌握權已經完全落入了敵兵的手中。
而在周瑜毫不猶豫的下令下,護城河的吊橋鎖鏈已經被砍斷,城門的拴柱也已經被破壞掉,實際上,現在的南門城門已經根本就沒有關上的可能。
呂虔已經絕望,雖然因爲身邊的士兵不要命的死死守護,使得周瑜和孫策遲遲還是難以奪取他的生命,只是按照現在這個狀況下去,他身死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而對方早早點燃的煙火騰空,已經去了半個時辰,想必對方的大軍恐怕也已經近在咫尺,周瑜孫策合兵在一起,除去了戰死的一半人手,但還依舊還是三百人。
以這三百人的戰力,還有孫策這樣的猛將,就算焦觸領着那五千兵馬及時趕來,也能抵擋個一炷香的時辰,而這一炷香的時間,對於自己夠麼?
既是弘農城必將被破,既是自己必將身死,當前面又是一個忠心護住的河東將士被對方砍成肉泥,鮮血染紅土地,呂虔的雙眼一片血紅。呂虔武藝並不出衆,他更擅長的謀略行軍佈陣,但此時此刻,也不妨礙他拔出手中的利劍……
前面一名殊死抵擋對方攻擊的士兵渾身傷口無數,額頭滲着鮮血遮紅了他的眼睛,視線也已經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當他奮不顧身的砍死了一名敵兵,兩道長槍已經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胸膛。
這名河東士兵噴出一口鮮血,踉蹌了幾步,裂開嘴角,流出鮮血,腦中想起了遠在故鄉的母親和兄弟,最後的氣力讓他狠狠地雙分別抓住那還插進身體的槍柄,彷彿野獸的嘶吼,瞳孔瞪得碩大無比,在他生命最後關頭爆出驚人的氣力,硬生生向着前面推去,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讓他的傷口彷彿噴泉一樣噴出一縷縷殷紅,每一步都讓他的生命消逝得更快!一聲,兩聲,三聲!每一聲嚎叫,都充滿了嗜血的殺意,每一聲吼叫,都宣泄着垂死的不甘!
兩個江東兵,豁盡了氣力,竟也無法擋住這個即將垂死的敵人,無力的被他一個人推到七八步,驀然“鏘”“鏘”兩聲,兩杆長槍頓然斷做兩截,那兩雙染血的大手卻早已經向着他們的咽喉抓來,但是……在最後一步上,那河東兵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兩隻如同地獄的鬼爪只在他們的喉嚨上留下一條深刻的紅痕,緩緩垂下……插着兩截斷掉的槍頭的魁梧身體,依舊屹立不倒,但腦袋卻被另外一名救援的江東兵砍下,翻飛,帶着死不瞑目的眼神……
這一幕,幾乎在這狹小的地方都在上演,這就是一支同樣不遜色他們半分的河東兵!縱然他們是千挑百選的兩家精銳,即便他們佔盡了優勢,但是面對在死亡前的反撲,沒有人能夠忽視那猶如猛獸般的戰意!
“到底要什麼樣的信念,纔能有這樣一羣士兵?到底給了他們什麼,能夠如此捨生忘死?”周瑜閉上了眼睛,心中早已經驚駭無以復加,“單單是呂虔的親衛隊就能有如此狂猛的戰士,那河東聞名天下的宿衛營又該是什麼樣的猛士!?”
“伯符啊!莫要小看河東啊,這,就是活生生的寫照,你日後將面對的敵人,便將是這樣一羣不懼生死的勇士啊!”周瑜看着前面再一次準備衝殺向前的孫策,不禁暗自嘆息道。
“將軍!我們……我們的大軍殺到了!是許褚將軍!最前面的,那就是許褚將軍!”身邊一員小校驀然一陣歡喜,高聲對着周瑜道。
“來了麼!終於來了!還好,我做的準備看樣子是沒有白費,雖然這一場戰鬥慘烈了不少,但這點犧牲能夠奪下弘農,已經是很難得了!至於呂虔……或許應該生擒他?若是能夠降伏他的話,司州一帶我軍要佔領也並非不可能了!”周瑜看着城外一片滾滾煙塵,最先一騎脫開大部隊,大人匹馬手握長槍,彷彿一頭兇獸充滿了暴虐,不是許褚還是何人?
“傳我軍令!讓人生擒呂虔!”周瑜當即揚手高聲令道。
“生擒我?!哈……哈哈哈!”周瑜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呂虔如今也是親自上陣,也早就注意到馬上的俊美青年,不禁仰天大笑。
呂虔環顧左右,竟是隻得十人,周圍都被團團包圍,便是他自己身上也有了不少傷痕,鮮血淋淋。
“衛侯!呂虔有負您恩義,有負您重託啊!呂虔!只能已死謝罪了!”呂虔閉上眼睛,留戀的看着河東安邑的方向,頓時一咬牙將長劍橫在了脖子上……
“將軍住手!”正當呂虔便要抹開脖子的時候,身邊一名親兵奮不顧身的死死把住呂虔的手臂,哭喪中又帶了幾分希望,“將軍!您看!您看!援兵來了!援兵來了!“
許褚領兵趕到,但是一路上以殺人立威的焦觸,也在這個最千鈞一的時候殺到了南門!
呂虔睜開眼睛,看着城內一彪兵馬終於衝將而來,彷彿又從地獄中爬回了天堂一般,呆呆的放下了長劍……
呂虔橫劍在項早落入焦觸的眼底,他的雙眼一片血紅,渾身上下一片冷汗淋漓,不敢想想,要是自己再晚來半步後果會如何!
“清掃賊兵,死守城門!保護將軍,殺!”焦觸揚起長槍,直指那團團圍住呂虔的江東兵,淒厲的一聲大吼,雙眼血紅的率先衝將了上前。
周瑜臉色驟變,同樣也是高聲大喝,“伯符!敵軍殺到,需你抵擋!其餘諸軍,死守城門,死戰不退!“
周圍的士兵見河東軍殺到,早將周瑜緩緩護住向城門外退去,而周瑜依舊還在高聲下令,焦急無以復加,“先殺呂虔!先殺呂虔!”
殘留未退的江東軍頓時再度大吼一聲向着呂虔撲去,而此時此刻,呂虔身邊最後的十來人終於再度爆出驚人的戰力,死死的擋在了呂虔的身前,咬緊牙關,死戰不退!
主將不能死,他一死,數百兄弟的性命就這樣白白的流了,他若是死,那他們這麼久的死鬥,豈不是毫無疑義!援軍已經到了,他們只要保護住主將,只要能夠逃出城外,只要能夠再集合大軍捲土重來,日後還有爲袍澤報仇的機會!
這羣江東狗賊,衛侯!不會放過他們的!
爲了復仇,他們一定會用這最後的鮮血,留下復仇的機會!
決不放棄!
“大人!日後,請務必,爲我等報仇雪恨!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