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地處黃河主幹交匯之處,又是黃河大彎東進的轉折時北方少有的平原之地。往東以太行山爲屏障,箕關作爲分界線,這才漸漸多了些山谷。
衛寧一行,除去典韋,衛三兄弟,剩餘四五十人,皆是衛府一等一的勇士,背弓佩刀,策馬而緩奔,倒也顯得聲勢浩然。
離了城門,行走遊商看見衛寧躍馬當頭,風采不俗,又見後面浩浩蕩蕩一支人馬,皆惶恐退避在旁。不知者當以爲是某個官宦公子出外遊獵,等有知情者告之,這便是當今聖上欽點蘭陵侯衛寧之時,大多因其年紀驚愕不已。
安邑以東,有一山谷,在幾個月來,卻已經被衛家漸漸疏理開去,在外人眼中,裡面多是衛家商號貨物以及秋糧囤積之地,外圍層層把手,尤其在黃巾多事之秋,自然是防備嚴密。
實際上,衛寧到得陽翟之時,便曾作書告知其父,讓他多收輕壯男子養於谷中,作爲他日家中擴充實力之用。不大不小的山谷,分開無數茅廬,平日裡,便讓這些人開墾谷中荒地,耕種糧草,多建冶兵之場在內,收羅兵甲藏於其中。
衛家在河東勢力頗大,外圍做得也是嚴密深防,河東一地的首領郡守,自然也沒有心思去查探裡面動靜。
卻不知道這裡面已經漸漸形成了一具頗具規模的小型堡壘。
衛寧此去,便是這個山谷。
行了數個時辰。衛寧的視線也緩緩出現了一排哨塔般地建築,巍巍小山,倒似太行的支幹,延伸出來,環抱溪地,圍而成谷。當頭大門,守住入谷要道。
衛傢俬兵見遠遠處衛寧等人的身影到來,早得告令。當即慌忙吩咐打開寨門。將衛寧迎了進去。
裡面一切有條有理。與衛寧自己所臆想的不同,雖然多倉轂,又有冶煉之所,但實際上,放眼去,上百畝農田交匯股錯,周圍不少農夫雖然衣衫單薄。但多是欣慰笑意,顯然很滿意這樣的生活。這似乎像是個世外農莊,更勝過自己需要的私家兵站……
“公子……這些便是早前家主讓小人招募的輕壯流民。這裡有八百人,少部分是黃巾起事前招募,等山東大亂之後,到處都是流民涌入河東,招募人事也多了起來。只是按照公子要求,性格敦實。身體強壯之輩實在難有幾人。即便河東涌入流民成萬,小人也只招募到這些人來……”那管事之人自然是衛家心腹,見衛寧愣然。不由得慌忙解釋道。
事實上,在衛寧想法中,這些人自然是以爲專門爲衛家安全而設立的軍隊,自然該時時操練纔對,即便自己沒來,也不應該整天扛着鋤頭到處跑纔對。
半晌,衛寧一拍額頭,這才瞭然。職業軍人,並不是現在這個年代所具有地。漢末三國地時候,所謂地雄兵百萬,大多都是放下兵器便是農夫的男子……
衛寧揮了揮手,便對管事之人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正值中年,腰腹卻略微顯得有些發福,這在當時飢餓橫行的年代,作爲一個下人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很顯然,其人作爲衛父心腹,是很得看重的人物。
聽到衛寧問話,那人慌忙有些不解的回道,“小人衛平,自小便跟隨家主操持衛府一些雜事……公子以前應該見過小人才對……”
衛寧老臉一紅,實際上,在以前整日裡都窩在屋子裡偷懶睡覺,偌大宅院,家僕成千上百,卻是不能將所有人姓名全部記下,但作爲自家老父鐵桿心腹,沒道理不知道纔對……
衛寧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又道,“既然你自小便跟隨我父親,那該是我地長輩,對我不必如此拘謹纔是……恩,這山谷裡有冶煉之所,且帶我前去一觀,如何?”
衛平聞言,大爲惶恐,連稱不敢,但眼角里倒閃過一絲欣慰。聽到衛寧出言,慌忙叫人先去通告,自己便領了衛寧等人向着冶兵所而去。
在東漢末年乃至於曹魏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冶鐵行業都屬於官營爲主,一般地方世家惟恐牽扯到政治高度,即便利潤滔天,卻也甚少涉足。所以衛家訓練私兵無妨,但私設冶鐵,煉兵之處纔是最爲需要小心的地方。
事實上,在這個時代,即便是漢軍之中,也有不少裝備還用銅器,鐵製兵器大多隻有精銳部隊可以裝備,值得一提的是,在三國混戰短短几十年裡,戰爭這一劑巨大有效的催化劑,卻使得後期居然有了鋼這樣一個材料雛形的出現。
衛平帶領衛寧入內,自然不會讓他去觀摩那些匠人打造兵器,裡面燥熱難當必然不是衛寧所能忍耐。有介於衛寧公子身份,衛平便將他引入兵庫之中,稀稀拉拉的兵甲陳列在其中,倒讓衛寧頗感興趣。
無論劍,戟,刀,槍,這兵庫之中卻也一概俱全。
衛寧興奮的跑到其中陳列朴刀的地方,伸手便欲將其中一把大刀抓拿起來,卻不想,這刀頗爲沉重,半晌雙手用力才顫巍巍地將他舉起。
衛寧大爲尷尬,連柄刀都幾乎提不起來,臉色都快綠了。
倒是衛平慌忙出言到,“這些朴刀多爲十多斤地重量,公子小心……”
“靠,十多斤我都拿着吃力,你這是貶低我麼?”衛寧頗爲不爽,一把便將那柄朴刀丟在地上,回過頭來便吼到,“衛三,試試這把刀如何?”
這兵庫雖大,但也緊緊限於十來人站立其中,除了典韋,衛三等幾人,剩餘護衛皆把手門外,但見裡面兵器不少,這些武人也頗爲失望。
聞到衛寧呼喚,衛三也是一臉興奮的跑了上前。將地上那柄朴刀擡起,“鏘”地一聲,將它拔出刀鞘。
一抹寒光,閃耀雪白刀身,
爲這是是柄好刀,但卻見衛三本來興奮地神色頗爲失嘴,意興闌珊的將它重新插了進去。
衛寧大疑。便出聲問道。“如何?莫非這刀不堪使用?”
衛三搖了搖頭。恭聲回道,“並非此刀不能用,只是鋒口太細而脆,倘若比鬥,或許無礙,但若征伐,必然崩起許多缺口。不能久用……比起我等所配之刀實在差了許多……”
“你們的職責是保護我,武器當然是要最好的!我這是私家作坊,又不是專業的,你不是說廢話麼!”衛寧白了他一眼,眉頭卻微微皺起,“那麼照這樣看,這些東西卻是難以成批的裝備軍隊了?”
就在衛寧皺眉懊惱的時候,倒是衛平聽衛三不客氣地貶低。臉上倒有些掛不住了。一邁步便從另外一個刀架上取出一柄,雙手捧起遞到衛寧身前,“公子且看這一批如何?”
衛寧擡起頭來。看衛平一臉慎重,自知剛纔衛三是惹惱了他,對衛三點了點頭,後者頗爲不屑地瞥了瞥嘴,單手從衛平手中抓過,再拔出鞘,但這一次,倒不像剛纔那般瞧不起來。
衛寧見衛三仔細打量刀身,刀鋒等地方,慌忙出聲道,“如何?”
“恩……回稟公子,這刀倒是不錯,但與我等所配還差了一些,不過卻已堪使用了!”衛三這才收刀還鞘,鄭重道。
衛寧大喜,這才慌忙對衛平道,“那倘若是這般質量地刀具,如今可存有多少?”
聽到衛寧發問,衛平倒是臉色微微有些不好看,“回稟公子,主人早前花重金從流民或者其餘地方招募鐵匠,但如今這山谷之中,熟練鐵匠也不過兩百來人,數月來傾力打造兵刃,卻也不過這區區兵庫之數。便是剛纔那柄朴刀,也才得數十來具,像這柄刀,更少,只有十多具而已……不過這庫中,卻也還有幾具勝過剛纔那兩柄刀……”
衛寧聞言一愣,倒是衛三聽到還有品質更勝剛纔那把的武器,眼睛裡倒是一亮。
這兵庫之中,兵器雖多,但以衛寧目光所及,也不過區區兩三百來件而已。倘若這便是數個月來晝夜打造得來,那麼這產量委實太低了點吧?尤其可堪使用的兵器更少,如果算起來,這裡面能有一百件勉強能夠拿來裝備的兵器已經算是放寬了……
“兩百來人,爲何數月間,才得這些兵甲?”衛寧微黯,低聲問道。
“回稟公子……呃,來人,去速速去叫老段過來!”衛平想了想,還是叫人去請專業的人來回答爲好。
半晌便見一赤裸上身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趕來,滿身汗水,一片波光粼粼……
“公子,這便是那批匠人領頭之人段蒙了……”
那段蒙身材高大,渾身肌肉賁張,雙手老繭厚重,尤其兩臂鼓起,明顯是常年打鐵鍛煉出來。
“參見公子!”見衛平神色恭敬,那段蒙當即跪倒在衛寧身前恭聲道。
衛寧也不多言,示意段蒙起身,指了指剛纔衛三看過不錯地那柄朴刀直接問道,“倘若是這種兵器,製作一柄需廢多少時日?”
段蒙也是一老實敦厚之輩,問到自己本家,也少了一份拘束,大咧咧的便道,“若是這般兵器,這山谷之中,便有上百人可以鍛造,不過依照個人手藝,時段不同。若是我來,十日之內,便可出此一柄!”
聽他說話,好像有很了不起的模樣,衛寧頓覺一陣泄氣,倒是衛平小聲接話道,“公子,這段蒙便是這山谷中技藝作爲嫺熟之人了……”
“一柄刀而已,爲何需花費如此多的時日?”衛寧皺了皺眉頭,看了段蒙一眼,淡然問道。
段蒙卻有些不服,嗡聲道,“冶鐵鍛兵,其中每一工序都虛小心處置。從冶煉,到鍛造,開封,都需熟練工匠一手操辦,每一個人自然有擅長不同,其中時間或許難有相同,打出來的兵刃品質自然也不一。不過我自認爲技藝嫺熟,便是有人能比我少花時日,也必然不多!”
“從冶鐵到鍛造幾乎都有一個人來弄?”衛寧很快便抓住了重點,心裡恍然,流水線幾乎是每個穿越人氏必定會設立的東西,自己卻還傻乎乎的又來上這麼一出……
很快,衛寧便興奮的將自己那些見解娓娓對段蒙道來,這些超越古代地知識,倒讓段蒙真地發矇起來……
“倘若依照公子所言,那產量雖然會高上不少,但也不會太多……”段蒙想了半晌,臉上雖然頗爲興奮,但卻還是小心翼翼道。
“爲何?”這便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衛寧心中那股強烈的發明欲……
“鍛造重點便是好鐵,但冶鐵多用塊煉法冶鐵,但其中必然需要高溫去雜,但當下鍊鐵溫度不高,礦石之中雜質不能除去,還需趁熱鍛打擠出一些雜質,但卻依舊難以除盡。其中工序實在多餘繁雜。如此,便是產量低,費工卻又太多,加之鍛造所需精力更多,是以,有公子之法,卻是難在鍊鐵,非在鍛造之上了……”段蒙整頓了一下,這才儘可能的向衛寧說明,娓娓道來。
“溫度不高?”衛寧聽到此言,當即發問道,“你等可用煤來冶煉?”
“煤是何物?”段蒙摸了摸腦袋,不知所以……
“恩?不是說三國時期已經出現煤地使用了嗎?”衛寧也是一陣疑惑。
不過此刻已經不是他去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了,段蒙所慮對於他來說幾乎毫無問題,河東在現代地圖上是什麼地方?山西!提到山西最出名的該是是什麼?那便是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