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嗚!河東軍中,高亢的號角聲悠揚響巍,隨暑州辰天的鼓聲開始擂動,前軍三千人,在張遼的軍令下,緩緩向着平原城牆走去。
守護在高城上的劉備軍,看着遠方那密密麻麻彷彿不知道盡頭的軍隊,以及大戰即將到來而引起的窒息般的沉重,不約而同緊張的吞嚥着唾沫。
從當初的躊躇滿志,到如今的困守孤城,士氣,早已經一落千丈。而關羽前不久的高壓,更使得軍中諸士卒,人心惶惶。
不過,這畢竟是戰爭,敵人已經兵臨城下,已經開始亮出了武器。既然沒有膽量去反抗自家主將,那麼便只能咬緊牙關,低檔下去。
隨着城下那三千人的靠近,河東中軍鼓聲越發激昂,擊打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亮。
三千人,終於開始從緩步靠前,變成了衝鋒奔走。
扛着雲梯,運着衝車,井欄的各隊,在前方士兵的掩護下,井然有序的向着城牆靠近。
而這個時候,關羽終於無法忍耐對方的進一步逼近了。
“全軍弈令,瞄準對方攻城器械。放箭!一。關羽手握大刀,當即大聲吼道。
聲如洪鐘,頓時炸醒了那些還手足無措的士兵們。
不過,這隻平原軍隊,大多都是新招募的新丁,假若平時或許可以靠着數量的優勢,給予他們勇氣。而當勝利的天平傾斜向他們的時候,也可以憑藉這股勇氣奮勇殺敵。
可是當河東軍那百戰而生的氣勢完全展開在平集城下,那更佔據優勢的龐大軍力,更是讓這支新軍無所適從。
關羽放箭的軍令下達,而回應他的。卻是遲了許久城牆上纔開始凌亂的射擊,只有少量,當年跟隨三兄弟起兵的老兵才能做到齊射向一個目標,而更多的箭矢,不是歪歪扭扭,便是稀疏鬆亂,漫無目標。
第一波的攻擊,事實上。並沒有造成城下河東軍多少傷亡,遠在中軍處的張遼看着這一切,不由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意。
放眼眺向城牆,彷彿能看到關羽那暴跳如雷的模樣。
事實上,面對這樣一次散亂的射擊。關羽幾乎氣炸了肺,更自責無比。若非在信都丟掉了大哥劉備起家的根本,那兩萬人,又豈會依靠這些才招募不久的廢物!
但此時此刻,也容不得他再去想別的,只能飛快的分撥出手下親兵,校尉,各自下去分別帶領約束士卒,儘可能的做到軍令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行動。
城牆不過只有一面,能夠使用的人手並不多,局面很快被壓利了下來。射擊從剛開始的散漫,漸漸變的有目的起來。
一次次齊射,終於造成了河東軍三千攻城部隊傷亡開始加劇,而隨着越發靠近,即便是流矢也很容易射中某個倒黴的傢伙永遠留在平原城下。
但是,張遼顯然也早發現了平原軍的這個軟肋,第一次的攻擊,正是爲了接下來的步略。
用力的分別向左右揮了揮手,中軍高丘上的傳令兵早接到了信號。
兩名高大的旗手,分別揮舞起了手中顏色各一的軍旗。
河東軍左右兩翼主將再手下令馬知會下,當即得令,指揮各自的兵馬開始脫離中軍向左右散開。
站在高牆上的關羽,看着對方軍陣的變化,不由瞳孔微微一凝,河東軍左右兩翼分別散開,各約五千兵馬。顯然並非是增援前線的攻城部隊,而走向着平原另外兩門而去。
平原城其實並不大,當初劉備在這裡經營許久,卻始終沒有什麼大的作爲便被袁紹驅逐成了喪家之犬,等到重新回到故地,已是物是人非。
而自從進入翼州以來,劉備的心思更多的放到信都上,卻萬萬沒有想到過,本來兵員匿乏的河東方面。竟然還能夠將他苦心經營的一切打得支離破碎,直到現在,龜縮到平原城裡。
所自,平原的城牆一直不曾有過大規模的修補,防禦能力也遠遠不如信都這樣一座堅城。目前,能夠作爲防禦的最大依憑,其實還是那三萬平原守軍。
只是,如今的士氣,還能用麼?
關羽知道,如今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只有他一人而已,其餘人不是震懾不住場面,便是心中也起了一些心思。
所以,當他看到張遼將大部分軍力都集中在自己所守護的城門前,以同樣將平原城中大半力量投擲在這裡。
他的本意是要和張遼來場硬碰硬的較量,死命壓制住對方的攻勢,打壓下他們銳氣的同時也給己方士氣的提升。
可是,顯然,張遼先前的所作所爲不過是給他看的。
心中苦澀無比,關羽也知道對方如今掌握瞭如此龐大的軍力?又豈會放棄自己的優勢?
當張遼軍兩翼開始分兵向着另外兩門而去的時候,關羽也顧不得壓陣指揮,慌忙打起精神左右吩咐心腹稗將領軍也固守城池去了。
看着眼下城樓敵軍又至,關羽眼睛緩緩眯起,看着遠處張遼中軍不由微微握緊了手中青龍大刀。
張遼自然也能觀察到平原城上兵馬調度的動向,甩口二分兵的同時關羽也不得不分兵去瑰固其餘兩面城牆
當下,張遼軍令一展,第二備隊總共五千兵馬又開始了快速的搶攻增援。第一波兵馬雖然在關羽的調度下傷亡不但是終究還是成功的靠近的城牆。不少雲梯已經高高的架上了城牆,而衝車毀壞了數架。卻還是有那麼一兩輛進入了進攻的序列。
這五千人的壓上,一時間又讓關羽的壓力大增。
但這個時候,另外兩道城門,也開始了激烈的交戰,不單單開頭張遼分過去的一萬兵馬,事實上,還有早就等候許久的圍城人手也一起參與了對兩門的攻擊,這樣一來,兩門的壓力一時間卻還高過了正門。一道道求援從兩門不停的傳到關羽耳邊。
如今平原城內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只有關羽一人而已,一個合格的大將坐鎮,便能夠在短時間內凝聚起堅不可摧的勇氣,可是,那兩道城門根本就沒有如此高的威望來震懾住全軍。
所以其餘兩面城牆防禦的兵馬必然,也是必須多於關羽這裡,要不然,傷亡的增生更容易讓另外兩面城牆出現士氣的崩潰。
關羽不能不顧,只能一撥一撥的調撥人馬,去增援那兩方。
可是,這樣一來,關羽本方的防禦力量卻大幅度削弱,關羽必然要使用那些久經戰陣的老兵來鎮住場面,”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慘烈的攻防戰已經讓平原城開始力竭,饒是關羽如何調度有方,打退了多少次河東軍的攻擊,但是,不論如何,平原軍戰死整整五千多人的駭人數量,始終如同一片陰雲越發增大。
兵力雖然還未到捉襟見肘的時候,但是這些沒經過多少練的新兵。始終不堪大用,關羽一咬牙終於還是用上了那支在信都城下被殺破了膽的老兵開始鞏固城牆的防線。
這些老兵是劉備起家的資本,也是關羽唯一一次揚名的泰安攻防戰留下的精粹,雖然一場信都廝殺讓他們心理上都蒙受了巨大的冊影,又死得只剩下這區區百來人,但是,畢竟戰鬥經驗還在,這些勉強可以算是中下層軍官的老兵用來當各個小列分隊的首腦指揮作戰還是能夠發揮足的的作用。
當關羽用上這支小隊來鞏固防線的時候,城牆發發可危的局面終於開始漸漸緩和了下來。
但看到對方穩住陣腳的張遼眼中微微一亮,這卻是他等待許久的機會!
“衛三將軍,靠你們了!”張遼低聲念道,回顧身後,當即吩咐傳令兵下去衛三部傳達出擊命令。
與此同時,激戰了近:個時辰,關羽也開始親自上陣殺敵,渾身染紅了鮮血,到了這個時候,關羽終於開始覺得有些不對了。
圍三缺一,當得敵人的攻勢越來越明朗,關羽當然清楚對方的打算。伴隨巨大的傷亡產生,士氣一泄如虹,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會開始
壞。
但是,相對來說,雖然己方確是傷亡慘重,而對方如此猛烈的攻擊。在自己率領的反撲下,河東軍的傷亡卻也是不少。
以如今目前的實力對比來說。關羽自認爲異地相處,河東軍的這些傷亡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是的,河東軍的確有更好的軍略達成擊敗他們的目的。
當初他們攻入翼州後,一路勢如破竹,連破四城,更奪取了信都這個最重要的城池。信都乃是翼州中樞,城高池深,錢糧豐富,本來是爲來爭奪翼州乃至於幽州的最好基地。劉備將更多的心思放到信都上而忽略了平原等地的防備,正是如此。當關羽丟掉了信都,才使得劉備的局面一下子跌落谷底,也使得平原根本沒有做好準備獨自來應付未來的變化。
缺糧少秣是致命的。
若是張遼屯集重兵圍城不攻。平原孤城一座,勢必不能長久守下去。封鎖糧草二食鹽,截斷水脈。不過一兩個月,平原城必然無法堅持下去。
熟知兵法韜略,關羽自然明白,這樣纔是對付自己的上佳之策。
再張遼如今雖然選擇圍三缺一,比四面攻城要好上不少,但是,就算能夠攻破平原城,必然也是慘烈傷亡。
而這些本可避免的傷亡,以張遼的韜略不難看出來。
到底是什麼促使張遼非要在短時間裡,將平原城攻破呢?
關羽是大將之才,卻並非謀略之人。看不懂其中的關鍵,但憑藉對對手的熟悉,而敏銳的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最後總結如今天下局勢,關羽似乎發現了眼前開始有些明朗。
或許,將會是南面,河東真正的大敵有什麼東西迫切需要張遼這支部隊去改變局面!
而這迫切之下,甚至不顧傷亡也要徹底拿下自己三兄弟。
結合那莫名其妙,甚至之前從未聽說過的五萬百戰鐵騎,關羽有一種明悟,似乎這支兵馬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們,而是更南方,河東宿命中的敵人!
拖,一直拖到南方發生根本性的轉折的時候,關羽有一種直覺,不管能夠傷亡多少,只要還能存在翼州,拖住這支部隊,那麼,說不定未來能夠徹
那麼,如此下來,平原能不能守住其實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這方絕對不能就這樣到下,不管是撤退,還是遁入山林,只要能夠在他們的大後方騷擾,就已經是成功了!
助人,或許也是救己!
想通了這一層,關羽本來握緊青龍刀的手緩緩放鬆了下來,事實上。在剛纔,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決定,當守軍開始抵擋不住的時候,便親自率兵突襲張遼中軍本部,斬殺張遼!
當張遼分兵攻擊另外兩門的時候。而自己疲於奔波,加上正本攻防慘烈,在對方看來絕然不會有自己突襲的可能。若是能夠藉着這百分之一的可能突襲衝入張遼本陣,說不定真能解平原之危。
雖然張遼的武藝不弱。
可是,現在關羽已然有了退意而不是抱着那倔強的高傲,那麼這自殺搏命的衝殺,卻是不用了。
現下最重要的,便是趁着對方還未佈置妥當,而早些與大哥劉備商議突圍的事。
正在這時,忽而其城樓一陣騷亂。竟見隊伍開始潰散,尤其是那些本來蕉補各部校尉的老兵尤其膽顫。關羽大怒喝道,“敵兵不過爾耳,何懼之有,敢有騷亂者,退後者,斬!”
“將軍!河東軍又增兵上拼了!”只見一名小校面色土黃顫顫抖抖退下,帶着哭腔道,“將軍,投降吧!打不過啊!”
關羽鳳眼怒睜,一刀將那小校分屍在地,“無膽鼠輩,安能爲我之兵真!”
等他看向城外,滿臉怒色一變,卻也漆黑如墨。
卻見河東軍中出來數千騎士,二三十來架巨型弩車置放在前,每架巨弩上滿十餘根巨大弩箭,陽光灑下漆黑的箭簇卻泛着冰寒無比的殺氣。關羽不敢想象,當這二十多架弩車一起發威的時候,那巨大的箭矢會不會直接將城門,城牆給洞穿,但光是那數千騎士不似中原兵馬的裝扮,便讓關羽咬牙切齒。
這不是信都一戰將他殺得全軍覆沒的河套鐵騎,還是何人?
信都一戰,這支兵馬的兇殘已經在平原軍中流傳甚廣,這些兵馬久在草原征戰,卻也染上了一些草原牧族的兇暴,在這些新兵眼中,的的確確猶如鬼神。
當他們列隊上前;尤其是那些被殺得落荒而逃的倖存者最是膽戰心驚。更別提那二三十架人間兇器猙獰無比。
更要命的是,在剛纔關羽還讓這些殘兵作爲穩固防線的各部小校控制守城,好不容易穩定了局勢,但這個時候,這些殘兵士氣的崩壞,卻帶領了手下兵勇一併恐慌蔓沁…
“嗖嗖”
突然間,那連弩猛然放出,夾着猛烈的破風聲,衝向了城牆。
區區兩百米對於弩車的射程來說,強大的衝擊力卻能夠發揮到最大!
一支沉重的弩箭異常精準的穿透了城牆上某個平原新兵的胸膛,而衝力不見半點減弱依然向前,帶着那具生命力飛快流逝的身體再穿透另外一名士兵,三個”四個”五個!
弩箭狠狠的釘在了樓牆上,發出巨大的震動聲,隨着箭身的上下顫動。染上五名士兵的鮮血彈跳四灑,滴滿周遭其餘驚魂未定的士卒滿臉!
而那粗大的弩箭上,還掛着一具帶着驚恐痛苦而變形的臉的屍體,緩緩滑落,跌倒在地,
與此同時,那印象深刻的彷彿草原上蒼狼吼叫的戰號聲終於響起,數千騎士緩緩向着城樓開始前進。速度並不快,但是卻帶着無比肅殺的冷然!
騎士,不可能就這樣躍上城樓。即便知道他們下了馬也未必強大得了多少,但是,單單那股百戰餘生的殺氣,還夾雜着對袍澤復仇的怒火。足矣,讓城樓上那些平原新兵們,心驚膽戰!
關羽緊緊的閉上眼睛,士氣如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已經不是還能不能再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撤退之下儘可能保留元氣了。
雖然,那些弩車在攻城戰集實用性並不大,雖然那支戰鬥力驚人的騎兵在攻城戰上,也根本沒有野戰的犀利,,
關羽從親兵手上接過繮繩,狠狠一踢馬肚,吩咐簡雍儘可能的拖延住對方破城的時間,一躍飛奔向城內縣衙所在,,
大哥劉備怒火攻心還未清醒。三弟張飛與典韋一戰幾乎重傷不治,關羽身上的擔子實在太大。如今平原城上下,大哥的一切基業都在他的一個念頭之中。
而他的選擇,終究還是突圍,但,並不是按照對方的劇本去走。
平原四個方向,走西便是信都,走南是爲高唐,走北便是德州,而東面便是南皮。
事實上,在初入翼州的時候。這四個城池都爲劉備所奪,但經過陳登的一陣布計和信都之敗,使得這四個方向最後都再度回到河東控制範圍。
東門,是唯一不曾有兵馬攻打的方向,而南門卻是張遼主力部隊所在。這兩個方向都不能取,關羽的選擇,卻是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