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秋螢弱弱的開了口，想要打斷這詭異的一幕。
可是，又莫名的覺得這一人一貓太和諧，不太忍心去打攪。
沈歸雁卻在這個時候擡起頭來，在看到秋螢眼中有一絲還沒來得及掩去的驚懼之時，她忽然開口問道：“秋螢，你該不會也覺得這隻貓是我生的吧？”
秋螢一怔，連連擺手。
“當然不是，這……這怎麼可能……”
這件事情，雖然看起來挺詭異的，也不是沒聽說過人能生出怪物來，但畢竟只是聽說，誰也沒有親眼見過，秋螢自然也是不全信的。
只不過，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沈歸雁將小呆放在凳子上，然後站起身來，問道：“秋螢，你覺得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以來，我待你如何？”
“少夫人，當然待我很好。”
秋螢在回答的時候，微微緊張。
因爲，她能猜得到沈歸雁不會平白無故這麼問的。
但，她說的也都是真話，雖然說沈歸雁偶爾也是有脾氣的，卻是個通情達理的主子，對下人從未虧待過。
尤其是她！
沈歸雁得了秋螢的這句話，點點頭。
“現在在我的身邊，我唯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那麼我要你的一句真話，秋螢……在我生孩子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
“你也說了，不相信人會生出一隻貓來，我也根本不理會這種荒唐的說法，當時我虛耗過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在孩子生出來的那一刻，我分明就已經聽到了他的哭聲，可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卻告訴我是一隻貓，我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
秋螢畢竟還是有些遲疑。
她在這府裡待得久了，規矩還是知道的。
她一個做下人的，想要在一羣主子中間平安度日，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少說話多做事，有些諱莫如深的事情，即使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道。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明白。
沈歸雁也知道她的爲難之處，所以乾脆也不再逼她，反而道：“算了，你若是覺得爲難的話不說就是，我另外再想辦法，反正我是一定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的，我的孩子我也一定會找回來。”
說完後，她便重新坐了下去，繼續逗弄那隻貓。
秋螢侷促的站在原地，臉上一派糾結之色。
“少夫人……”
猶豫了許久，她終於還是開了口，“你生孩子的時候，其實……其實我也聽到孩子的哭聲了。”
沈歸雁一怔，望向她。
秋螢接着道：“我記得……你那天開始肚子痛，大夫說怕是要生了，大少爺便讓事先請來的穩婆過來，不過很奇怪，奴婢們本來應該再外邊伺候着，隨時侯命，但是大少爺卻不讓我們沾邊，就連伺候的丫頭都是跟穩婆一起從外邊請來的。”
“那當時你在哪兒？”
沈歸雁像是想到了什麼，馬上追問。
那個時候，她都已經痛得死去活來的，忽視了周圍的很多事情。
恍惚記得，剛一開始的時候秋螢也是在的，後面就不知道了……
秋螢道：“大少爺吩咐我退下了，說是少夫人生孩子，非同小可，我們又都沒有經歷過，怕是有什麼閃失，所以請了有經驗的人在一旁伺候着，我們在這兒也是添亂，所以就都讓我們退下了，奴婢擔心少夫人，在自己屋裡也是坐立難安的，最後聽到有孩子的哭聲，但是……”
“但是什麼？”
“但
是，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少夫人生的孩子在哭，還是西廂那邊的那一位，我……所以……”
沈歸雁聽着秋螢的話，算是明白了。
秋螢也不清楚整個過程。
她不在場。
而且，還是高御軒吩咐她們都退下的。
在她生孩子的時候，不管是接生的穩婆還是伺候的丫頭，都是高御軒從外面請來的人，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沈歸雁覺得這其中的貓膩太多了，只是她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這麼多事情，一件接一件，一樁接一樁……
先是高御軒將劉嫣接回了府，再是在她生孩子的時候，喜兒也早產了，她還記得她的孩子都還沒生下來，高御軒就接到消息，然後到西廂那邊看了喜兒……
等等！
劉嫣也在府裡！
那麼，會不會和劉嫣有關？
這麼多的線索堆積在一起，沈歸雁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混亂的，她要先冷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
她總覺得，高御軒此番舉動，是在刻意隱瞞什麼。
她即使有心想問，依照他現在對她的態度，應該什麼也不會說，她也就沒必要去白費這個心思了。
她現在根本就不能想起他。
一旦想起來，心都還是痛的。
那麼，就不想他。
既然梧桐院的下人都對她生產那天的事情一知半解，那麼總有人清楚的，她又馬上問道：“秋螢，那天給我接生的穩婆，你知道是誰嗎？”
要怪只怪自己太大意，她以爲高御軒辦的事情，肯定萬無一失。
畢竟，也是他自己的孩子，他請的人必然也是穩妥的，她就全然信任了他，什麼防備的心思也沒有。
爲什麼要防備呢？
他們是夫妻。
相愛的兩個人，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要防備的話，豈不是侮辱了愛這個字眼？她總以爲，若是連他都還不能信任的話，那她還能相信什麼？
可是……
她閉了閉眼，用力的嚥下那股酸楚。
說好了不想他……
秋螢想了想，答道：“這個我倒是有聽說……好像那個穩婆姓馬，就住在臨安城裡，她可有名了，許多大戶人家生孩子，都是請的她。”
沈歸雁眼前頓時一亮。
只要能找到這個姓馬的穩婆……
她現在還在月子當中，知道自己應該好好休息，但是卻一刻也等不下去，這府裡除了秋螢比較貼心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能爲她所用的，爲了避免夜長夢多，她決定要出府一趟。
卻，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在她偷偷出了府，幾經輾轉打聽到了馬穩婆的住處時，卻已經人去樓空。
從附近的鄰居口中得知，馬穩婆發達了，就在前幾日，全家都搬走了，至於去了哪裡，問了很多人，都無從知曉。
這條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顯然，有人刻意爲之。
如此，她就更加斷定了，一定是有人早就預謀好的，要以這樣的方式偷走她的孩子，這天大地大，她又要到哪裡去把孩子找回來？
回府後，她無比頹然。
在院子裡就能聽到從西廂房那邊傳來了沈璐瑤樂呵呵的逗孩子的聲音，好像那孩子真的是她自己生的一樣，倒是比喜兒還上心。
而她，只能默默的回了房裡，抱着那隻貓。
秋螢看着她的模樣，心疼不已。
“少夫人，你也別太難過了，找不到那個穩婆，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你放心，一定能把孩子找到的……”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
秋螢答不上話來了，只是在驀然一擡頭之際，忽然看到門口那頎長的身影，她頓時就緊張起來。
“大少爺！”
秋螢現在愈發怕他了。
總覺得，大少爺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高御軒揮了揮手，讓她先退下，秋螢擔憂的望了沈歸雁一眼，只能默默的退了出去，沈歸雁這才扭頭看過來。
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有那麼一抹身影，他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彷彿遮住了她生命中所有的陽光，暗無天日。
他走過來，卻在看到她懷裡抱着的小貓時，蹙了眉。
“怎麼把這小畜生帶進屋裡來了？”
“……”沈歸雁默了半晌，卻並不回答他，而是將小貓放到了地上，順着它的長毛摸了摸它，然後道，“小呆，你乖乖的，先自己去玩。”
高御軒的眉頭蹙得更緊。
他看着那小東西好像聽懂了她的話一樣，果然跳着跑開了，在不遠的桌底下趴了下來，肆意的舔着爪子。
他這才重新開口，“聽說你今天出府去了？”
“嗯。”
“別白費心機了。”
很顯然，她想要做什麼，他都心知肚明。
她坐着，他站着，她擡起頭來的時候，終於從這個角度看清了他的臉，她雖然很冷靜，但話中還是有幾分憤恨。
“是你做的，對不對？”
“……”
“高御軒！”她站起身來，即使比他矮了一截，卻不讓自己的氣勢輸掉半分，她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也不想問你爲什麼，你們男人變心，或許從來都不需要理由，我現在也不需要你的理由！我什麼都不需要！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她很想冷靜，可是提到了孩子，她還是難以抑制的激動起來。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彷彿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沈歸雁！”
高御軒很快便不耐煩起來，他拽住她的手腕，可是，還沒來得及將她甩開，也沒來得及說話，原本趴在桌子底下的小呆忽然就躥了過來……
“喵……”
他們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發生的，小呆就已經跳到高御軒身上，鋒利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抓出兩道醒目的血痕來。
高御軒趕緊的鬆開沈歸雁的手。
小呆已經跳回地上，渾身的毛都束了起來，衝着他喵喵的叫……
高御軒怒目而視，卻又覺得和一個畜生計較太丟份，所以他纔對着沈歸雁沒好氣的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以後給我老實待着，別做那種多此一舉的事情，你若是再敢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出府的話，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他的聲音頗爲嚴厲，然後又補充道：“還有……你既然要養着這個小畜生，就管好它，否則我就把它丟出去！”
呵，出去了就別回來……
沈歸雁深呼吸。
告訴自己，一點兒都不痛！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蹲下身，安撫的摸着小呆的毛，喃喃的道：“還是小呆最好，最通人性！畜生又怎麼樣呢？這畜生和人的區別啊……就在於畜生它永遠都是畜生，而人，有時候卻可以不是人，連畜生都不如！”
高御軒本來打算離開，已走到門口，聽了她的話，腳步頓了一下。
可，他沒有回頭，不敢回頭。
邁開僵硬的腳步往前走，既然選擇了這一步，就不能再在她的面前停留，更不能讓她知道……
其實，真正看不到陽光的人，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