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絕……”華央開口，輕輕喊了一聲。
傾無絕眉角微微一動，彎了彎脣角淡淡一笑，“寧九買吃的回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將華央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間，怎麼也說不出來，半晌，她輕笑一聲，點了點頭，“嗯，我很快就來。”
傾無絕沒有再多說什麼，與祁連煜點頭致意，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看着他漸漸離開的背影，華央嘴角僅剩的一抹笑意也漸漸消失，眼底浮上一抹凝重與決絕。
驀地，她轉過身直直看着祁連煜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東璃那邊也不會再容戰況這般僵持下去的。”
祁連煜擰了擰眉，“怎麼說？”
華央道：“從雲州到冀州，再從冀州到青州，這中間幾經輾轉，雖然東璃在冀州的時候補給了糧草，可是根本不夠，前不久雲州送來的糧草被截了，而今又大雪封路，糧草補給不上，加之川蒙發了話，不可以自擾他城的百姓，所以眼下東璃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草，如此耗下去，對他們只有弊而無利。”
“糧草被截？”祁連煜愣了一下，“什麼時候？誰幹的？”
華央輕呵一聲，“具體什麼時候我不知道，至於是誰幹的……”華央勾了勾嘴角，“除了風若宸和風萬鈞這兄弟倆，還會有誰？”
祁連煜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道：“也是，按地勢的優勢來看，確實是他們兩個無疑，看來那批被被截的糧草原本是送往冀州的。”
華央頷首，“沒錯，想來他們一開始也沒想過會突然捨棄冀州趕往青州，正也因此，眼下最着急的其實並非駐紮在城外的大月兵馬，而是東璃，一旦他們的糧草供給不上，便會處於弱勢和下風，雲冽不傻，他心裡明白就算你們能聯手拿下大月，後續東璃想要再拿下川蒙也是不可能的，說到底，青州的百姓幾乎都是川蒙的人。”
聽到這裡，祁連煜心下已然明瞭，點點頭道：“我明白，所以雲冽一定會想辦法儘快挑起爭端，三朝這一戰在所難免，你……”
“我沒事，一切都按照計劃行事就好。”華央抿脣一笑，轉身看向南門的方向，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掠過一抹幽冷的笑意，道：“我記得青城作爲青州的忠心，你們當年建造這裡的時候，加了甕城。”
祁連煜眼睛一亮，驚羨地看着華央，連連點頭，“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回去之後會盡快部署，何時而動，等你們的消息。”
華央頷首，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的輕鬆和喜色，良久，她微微一笑喃喃道：“既然始終避免不了，那就只能迎頭直上了，這樣也好，早死早超生，儘快結束這一切，總好過一直這麼拖着，害得所有的將士們和百姓跟着受苦受累。”
說着，她突然長嘆一聲，幽幽道：“該結束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青城大營。
一名身着東璃服飾的將士匆匆進了雲冽的營帳，將探得的消息跟他說了一番。
雲冽的臉色很不好看，濃眉緊蹙站起身道：“這麼說，段時間內糧草是供應不上了？”
回話的那人點點頭道：“從東璃趕來，這一路上多是山路，如今大雪封山封路，根本送不過來，若是等路通了，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所以……”
“所以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等着餓死，要麼就想辦法儘快結束這一戰。”雲冽微微眯起眼睛，嗓音冷冷道，“看來我們已經沒的選擇了。”
身邊的將軍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雲冽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話鋒一轉問道：“景陌在嗎？”
“在，這些天一直在琢磨那幾份佈陣圖。”
雲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擡腳大步出了門，朝着景陌的營帳走去。
正走着，突然雲冽腳步一頓，側身朝着一旁的營帳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道身影正站在門外怔怔地發呆，不知爲何，明明只兩天沒見，總覺得她消瘦了很多，臉色也蒼白得嚇人，瘦弱的身形站在寒風中，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搖搖欲墜的擔憂與錯覺。
“怎麼起了？”雲冽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人退下，自己獨自走上前，在她身後停下腳步，輕聲道：“不是聽聞你這兩日身體不適，需要好好調養休息嗎？”
慕夜泠一愣，回身看了一眼，見來人是雲冽，微微驚了一驚，下意識地行禮，“見過……”
“免了。”雲冽清冷一笑，揮了揮手，“朕受不起。”
慕夜泠神色一凜，旋即又恢復了鎮定，後退一步，略一沉吟，道：“對不起。”
“呵！”聞之，雲冽驟然輕笑一聲，笑意有些嘲諷，“景姑娘這是幹什麼？”
慕夜泠道：“這段時間多謝皇上的幫助和照顧，只可惜夜泠無以爲報，答應過皇上的事情只怕也……”
雲冽擡手打斷了她，幽幽一笑道：“朕一直覺得朕和景姑娘是有緣人，是同命人，是志同道合、可以成爲親密無間的朋友的人，畢竟，你我有共同的敵人和目標。”
他停了一下，瞥了慕夜泠一眼，果見慕夜泠眼底閃過一抹異樣，便垂首一笑，繼續道：“如今，你我的敵人他們就在一起，雲傾和慕華央都在正在一起，也許是在密謀着怎麼殺了你，又或者是在商量着怎麼從朕手中奪走東璃……只是這麼一想，都讓人覺得心下一陣惡寒，只可惜，如今敵人聯手了，你我卻……”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低下頭輕嘆一聲，嘖嘖兩聲，而後又故作失笑道：“喲，瞧朕差點忘了，景姑娘現在尚在病中，還是不要站在外面吹風了，進去待着吧，面對傷了身體。”
慕夜泠低垂的雙手攥緊衣袖，努力讓自己冷靜鎮定下來，不能亂了心神，可是看着雲冽那冷冽而又嘲諷的笑，她就好像是看到了華央，看到她在這麼嘲笑着她。
她連忙垂首用力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去想太多，深吸一口氣，想跟雲冽說什麼，一擡眼卻看到雲冽已經轉身離開。
雪不知何時再一次簌簌落下，落在她的肩頭和發間，她只覺手腳都是冰冷的，有些僵硬。
“你怎麼在這裡？”身後傳來祁連煜溫潤的嗓音，慕夜泠驟然一怔，正要回身看他，他已經快步走到了身邊，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順着她方纔的目光看了一眼，“在看什麼？”
“沒什麼……”慕夜泠的嗓音有些嘶啞。
祁連煜便不再多問，拉着她往營帳裡走去，道：“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外面天冷，沒事就不要出去了。”
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他稍稍停了一下，將慕夜泠送了進去，自己則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隱隱看到雲冽的身影，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再轉向慕夜泠時，卻又變得柔和，不見絲毫異樣。
景陌的營帳內，雲冽接過景陌遞來的圖紙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看起來有些門道，只是不知這冰天雪地的，要如何施展。”
景陌微怔了一下，看了看隨雲冽而來的幾人，雲冽會意，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等着，景陌這纔在他身邊坐下，問道：“皇上是要現在就動手？”
雲冽頷首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原本我們悄悄趕到青州，是想要暗中給大月一記重創，卻是萬萬沒想到蕭意樓早已有了準備，不但沒有什麼損失，反倒害得我們損失了不少人馬，說難聽點，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眼下我們的糧草已經不多了，我們和川蒙不同，我們等不起了，越快結束這場戰爭越好。”
景陌瞭然，點點頭道：“可是我看川蒙的態度，只怕不會輕易同意現在開戰，經過上一次與大月不謀而合的休戰事件之後，川蒙之前積極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皇上不覺得他們現在似乎在等什麼契機嗎？”
“契機？什麼契機？”
景陌略一沉吟，道：“和談。”
“和談？”雲冽微微驚訝了一下，“你是說川蒙想要與大月何談，所以現在並不想開戰？”
景陌頷首，“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畢竟，兩軍對峙太久，對誰都不好，祁連煜本着爲無辜百姓着想的幌子，一直這麼按兵不動，若是之前，倒可以解釋爲他忌憚蕭意樓的兵馬，可是現在東璃的援軍已經到了，他卻依舊一拖再拖，若說這其中沒有任何蹊蹺，沒有人會相信。”
雲冽不由點了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想起來了，前些天祁連煜與朕談起這一次的事情，曾經無意中說過一句話，他說，若是大月能將青州還回川蒙，他倒是寧願就此收手退兵，畢竟，一國之君所求的不過就是國泰民安，只要百姓能安居樂業，上下都能呵呵樂樂地生活，他便滿足了……一開始朕並沒有在意，以爲他只是隨口一說，如今看來，只怕這不是隨便說說而已，而是他的目的所在！”
說着，他挑起脣角幽幽一笑，笑得譏諷，“還回青州……蕭意樓耗費了那麼多兵力拿下的青州，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還回去？是祁連煜太天真，還是蕭意樓太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