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宸道:“你不信嗎?”
風如悠斷然搖頭,“不信。”
“爲何?”
風如悠想了想,依舊搖頭,皺眉道:“我說不出來,但是我能肯定,他絕對不是……”
“是景陌告訴你的。”風若宸語氣篤定,風如悠聞言頓然愣了愣,低下頭去,半晌,她輕輕點頭。風若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如悠,答應我,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大哥……”
“你若還認我這個大哥,那就聽大哥的。”
“可是……”風如悠有些遲疑,“這件事畢竟事關四哥和整個大月的國運,甚至還關乎着你和表哥的命運,我怎能不聞不問?”
“這件事,你管不了。”風若宸的神色難得的凝重深沉,風如悠見了,心下沒由來地一陣不安,定定看着他的臉色,試探性問道:“這麼說,大哥也覺得他不是真的?”
風若宸擰眉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是不是真的,不是誰一個人說了算,亦不是你我二人所能掌控的,你只要記住大哥的話。”頓了頓,就在風如悠還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他話鋒一轉,問道:“上次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景陌怎會突然半夜入宮看你?”
風如悠神色有些閃躲,咬了咬嘴脣,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我都已經準備睡下了,表哥突然來了,臉色不大好看,說是舊傷復發,他說有人把他當成了刺客,若要出面解釋,必然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反倒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乾脆就否認,只說自己是進宮來看我。”
說着,她有些擔憂和緊張地看着風若宸,“大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那天晚上四哥帶着寧九找過來了,我還以爲要出什麼大事,可誰知四哥只是問了些問題,便又帶着寧九回去了,一點都沒有要爲難我和表哥的意思,這……這是怎麼回事?”
風若宸的臉色不大好,垂首暗自呢喃道:“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大哥?”風如悠神色疑惑,“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風若宸淡淡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風如悠的肩,“如悠,你和景陌的婚事……”
話未說完,風如悠的臉色“唰”的紅了,低下頭去,“大哥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了?”
風若宸道:“大哥知道你從小就很喜歡景陌,定了親事之後就更加對他一心一意,決定此生非他不嫁,不過,如悠,你可曾想過以後?景陌的性子和脾氣你是知道的,今後你必定會受委屈。”
風如悠換了一臉正色看着風若宸道:“大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我的親大哥,所以你自然是疼我愛我的,擔心我日後成了親會過得不開心,可是大哥,若我此生嫁不了他,那我一樣會一輩子都不開心、不幸福,若問我的意思,我自然是希望能越早成親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如悠……”風若宸語氣沉重,俊眉擰蹙地看着風如悠,沉吟半晌,卻是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末了,只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疼惜地輕輕拍着她的肩,揉了揉她的腦袋,“既然,你早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大哥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大哥只願到時候你能過得幸福。”
風如悠聞言,輕輕笑了出來,有些緊張又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不做聲,笑得靦腆,風若宸的臉色卻凝重至極,眼底有一抹難以遮掩的無奈和擔憂。
年節期間,百官不朝,所幸朝中事務也不多,而且也都是些小事,處理起來容易的多,便是不好拿主意,康閒、徐平以及衛晏等人都在京中,詢問他們的意見也很方便,再不濟,她還可以私下裡問問蕭意樓,所以這幾日倒也算過得悠哉。
“四哥……”風如鳶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手託着腮看着正垂首看着奏疏的華央,拉着臉道:“你這還要看多久啊?”
“快了,還有兩份。”華央說着推了推面前的奏疏,衝她挑眉一笑,“再等等。”
風如鳶沒辦法,只能撅着嘴不情願地點點頭,拿起手邊的手翻了翻又放下,自己嘀嘀咕咕地將書中的內容背了一遍。
過了片刻,華央擡眼看了看她,忍不住笑出聲,放下手中的奏疏,起身道:“好了,別這麼一臉哀怨的表情了,四哥這便讓人去準備和安排,等出了正月,便帶你去百鳥林。”
聞言,風如鳶眼睛頓然放光,站起身道:“當真?”
“朕說的話,自然當真。”
風如鳶快步迎上前來,抱住華央的胳膊輕輕晃着,“我就知道四哥對我最好。”
“就你嘴甜。”華央點了點她的額頭,風如鳶揉着額頭嘿嘿笑了兩聲,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偷偷瞥了華央一眼,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問道:“四哥,你……有沒有打算回梁州一趟?”
“回梁州?”華央微怔,略有不解地看着風如鳶。
“對啊,回梁州,你……不打算回梁州舊宅去看看嗎?我還以爲你早有打算……”
華央停下腳步,正色地看着風如鳶,沉聲道:“你爲什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風如鳶垂首猶豫了一下,華央挑了挑眉,故意道:“怎麼?不想去百鳥林了?”
“想……”風如鳶連忙點頭,撅了撅嘴道:“我也是前些日子從姑姑口中得知的,聽聞梁州舊宅那邊還有人在,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打算四哥的消息,而今聽聞四哥回朝了,興奮不已……”
華央鳳眉緊緊蹙起,輕聲呢喃道:“梁州舊宅……”
風如鳶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四哥,我知道你受傷,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你不會是連梁州舊宅的事情都忘了吧?寧家啊,當年寧家就是從梁州來的呀,你忘了?就是……就是在皇后娘娘的父親,也就是四哥你的外祖父那一輩,寧家舉家從梁州遷至洛城的,後來幾乎每年都會安排人會梁州舊宅打理,梁州那邊也一直都有寧家的人守着,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說梁州舊宅,其實說的就是寧家。”
“寧家……朕……朕的母家……”華央只覺這一時間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繞來繞去轉個不停,讓她一片混亂。
她擡手輕輕攔住風如鳶,緩步走到一旁扶柱凝思,風如鳶只當她是在努力恢復自己的記憶,並未在意。
梁州……寧家……風蕭逸的母親、當初的寧皇后寧無珺以及寧氏一族原本並非是風州洛城人,而是在數十年前從梁州舉家遷徙過來了,說白了,梁州纔是寧家的根基所在,而這些記錄冊裡竟然沒有記載。
想來倒也不怪,畢竟,遷徙一事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可是,說不出爲何,華央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尤其是當她將梁州和寧家聯繫在一起去思慮的時候。
驀地,她神色一怔,想起那晚蕭意樓說過的話,她問他:“你從哪兒來?”
他答:“梁州。”
蕭意樓,他竟是來自寧家根基所在的梁州!
這件事究竟是一個巧合,還是……
“四哥,你怎麼了?”眼看着華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風如鳶不由擔心地上前來,伸手扶住她,“你沒事吧?是不是頭疼又發作了?我這就去叫太醫……”
“不用了,可能是近來沒有休息好,略有頭痛,休息一下就好。”華央反手拉住風如鳶,衝她搖搖頭,淡淡一笑,卻笑得勉強。
風如鳶皺着眉,看着她蒼白臉色道:“可是你的臉色很不好,我不放心。要不四哥先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找你。”
“好。”華央點點頭,在風如鳶的攙扶下緩步進了寢殿,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別擔心,朕沒事,你先回去,乖。”
風如鳶再三叮囑她要好好休息,這才戀戀不捨地出了紫宸殿。
不多會兒,丹琴快步進了殿來,看了正合衣半躺在牀榻上的華央一眼,擔憂道:“皇上,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華央搖頭:“如鳶走了?”
“走了,走的時候還囑咐了奴婢,要好生照顧皇上,看來如鳶公主是真的將皇上當作了她的四哥。”
聞言,華央輕嘆一聲,“若日後她知道了真相,定會怪朕欺騙了她。”
丹琴皺了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罷了……”華央揮揮手,“你先下去吧,朕沒事兒,就是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是。”丹琴不敢不從,行了一禮,緩步退了出去。
華央的心裡卻片刻不得安寧了,風如鳶的話和蕭意樓的話在耳邊不停地回想,她越發覺得,事情不可能那麼巧合,寧家根基在梁州,蕭意樓也來自梁州,難道就因爲如此,所以他和風蕭逸是無話不說的至交好友?
又或者,他和風蕭逸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至交好友這麼簡單,很有可能有着更深的關係……
她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可是越如此,心裡的疑惑和好奇就越重,越會忍不住去想。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驟然吃了一驚,坐直了身體,皺緊眉看着面前輕輕搖晃的簾帳,半晌,她連連搖頭,沉聲喃喃道:“不可能,這……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