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棺木豎躺,氣息全無的柳輕笑此時真的消失了。
立在棺木兩旁的郡引天離相視一眼,轉頭向子歌詢問事情來去。
“你們到此之前可有異常?”天離問道。
“若有,我定會發現,也不會如此迷惑了。”子歌有些沉悶。
郡引見着子歌模樣,便轉向流裳開口:“怎麼突然想到前來拜祭?”不痛不癢般道。
聞言,低頭思考的流裳瞥了莫郡引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瑤玉,方纔把原因始末說了大概。
“我不懂,這和張……和師父的失蹤有什麼關係嗎?”流裳疑惑。
“和你也許沒關係,但和她卻不一定了。”郡引輕輕道。
天離一愣,擡眼看着他。
“和誰?”流裳忙道。
郡引緩緩將盯着流裳的目光轉到清凝身上。
“休要胡說!”子歌見此景不覺怒道,“不論理由還是時間,她都沒有。”
“我並沒有說是她。”郡引收回目光,“那個人呢?”
所有人都望着郡引,想聽他接着說下去。
天離立刻悟到,盯着郡引:“你意思是……”
“是師父!”清凝很快明白過來。
儀幽也不見了。在瑤玉的叫聲傳出很久之後仍不見他趕來,這不是他風格。除非他已知道出了什麼事,或者,他已經不在了。清凝想着:“今晨,我便一直未見到師父。”難道真的是……所以那名曰郡引之人才將目光投於她,“只是,師父萬沒有理由如此。也許,是師父早已離開,而恰在此時有人將爹……”
“雕樑畫棟皆是幻影,這術法,其它人是看不見的,更不會找到這兒。”郡引開口說道,也許適才儀幽前來告別,已是將一切安排妥當了,他心念。
“可我相信縱然是他做的,也不會有惡意。當時山洞之中,若無他及時敢到,我們早遭不測。而且……他好像是認得師父的。”流裳漸道,這點他也很是奇怪。
“其中是非,我亦難知。想必,只能問兩位了。”郡引朝子歌清凝看去,恰與子歌目光相對。
“我們一定要找到他,問個清楚!”子歌下了決心,微低着頭望向身邊人,“要和我一起嗎?”
“當然。我不會讓爹就這樣不明不白淪落他手,亦不會讓師父蒙受污陷。倘若實非師父所做,我希望你能爲適才的判斷道歉。”她盯着郡引冷冷道。此時,她心中已波濤萬分,可越是緊張擔心,面上越是淡定堅強。江湖奇詭,已將她磨如傲雪寒梅。
郡引見着她凜冽的雙眸,卻早已看穿了她心中的一團亂麻,驀地,不自覺淡淡一笑:“好,我答應你。”他說着,看着清凝的目光又軟了下來,“可是,若是我所言非虛,姑娘又當怎樣呢?”
清凝和衆人皆是一愣,連天離也不曾料到他竟會反質。
“你想怎樣?”清凝道。
“這件事我既然參了進來,對其緣由心中也不免生疑。只要姑娘找到了答案,讓莫某解了其中之惑,便無它求了。”
“好,我也答應你。”清凝一口答道,這並不算一個很過分的條件。此事始末,在場之人也都是該知道的。那時她還不知,等待她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事實。
塵埃已定,便沒有再糾纏的理由。郡引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緩步準備離開,臨至門前又忽得頓住:“現在去找,也許還不晚。”他在對清凝說着,眼睛卻落在瑤玉身上,見着瑤玉不願看向他的清眸,半晌輕輕一嘆:“我們該走了。”
瑤玉身子不由一顫,每次聽到她的聲音,都彷彿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內心深處潛藏的某種東西喚醒。但她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瑤玉漸轉過身,朝郡引淡淡一笑,口中言歉:“之前瑤玉一時衝動,還望莫公子見諒!”
言無起伏,她的相敬讓郡引心中一怔,卻仍面色未改:“莫郡引也好,無殤也罷,我還是我……你呢?”他輕輕說着,輕到同處一屋之內的子歌清凝都聽不清,盯着瑤玉一雙美目,心中卻是萬般心疼。
天離眼見此景,不禁暗自嘆氣。
“我……也還是我啊!”瑤玉突然像孩子般笑了起來,就像她第一次見到流裳時那樣純真的笑,“你說是吧,流裳?”她道,可誰又明白這笑中的七分悲涼?
郡引幽幽點了點頭:“如此,便好。”轉向一旁整理柳輕笑遺物的兩人,“即刻啓程?”
子歌聞言停了下來,默語,點頭。
幾人遂各去房中稍加收拾,天離與郡引一同出門,瑤玉則和流裳待他們走出十步之外才離開。
“冰海千年,卻換得形同陌路,無殤,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天離隨他邊走便道。
“這一世,她是瑤玉……她有機會,再重新選擇一次。”郡引靜靜道。
天離踏步攔在了他面前:“你當真是這樣想的?”他滿臉不信。
“我們相識那麼久,你說呢?”郡引繞過天離,繼續往前走。
天離先是一愣,繼而在他身後笑了笑,不會錯的,適才他眉眼所言,纔是那個三界之內,不可一世的無殤說的話。自他從無殤口中第一次聽到素荷時,他就想不到,還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開。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天離問道。
郡引聞言嘴角一勾,“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做我該做的事。”
瑤玉與流裳出了門便朝相反方向而去,繞一圈也能回到住處。流裳早就看出了不對,但見瑤玉一直不出聲,便默默陪她在園中轉着,直至門前。
“我到了,你也快去收拾吧,不然會誤了木大哥和清凝姐姐的行程的。”瑤玉轉過身,朝流裳道。
流裳看着她,沒有動,彷彿下了半天決心纔開口:“小荷,你……和他怎麼了?”
“嗯?”瑤玉先是一愣,繼而見着流裳欲問難問的樣子竟突然輕輕笑起。就像終於把久壓的石頭放下了,原來,浮華半生皆是幻影,簡簡單單的在一起纔是福氣,她突然不再羨慕那兩個人了,就讓那些,永遠成爲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吧。
“沒什麼~今早不小心失了態,衝他嚷了嚷,所以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知道還怎麼做了。”她笑道,聲音輕柔甜美,望向流裳的一雙靈眸也漸漸有了變化。
聽她此說,流裳才稍稍放了心:“那就別再沉着臉了。你心情不好,我也不會開心的。不論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不論你做了什麼,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其實他想說,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可是他沒有說,但此時瑤玉卻似明白了一般,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收拾好行囊,華屋麗院又變回了灰暗的石洞。幾人站在洞口,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在每個人臉上,溫和而不刺眼。
“驚玄與劍譜便交於你了,希望你可以真正成爲驚玄劍新一任的主人。”子歌捧着柳輕笑留下的最重要的兩件東西,伸到流裳面前。
流裳恭敬接過在手,便結了一段拜師承藝。
“這也是爹的意願,莫要辜負了他。”清凝看着流裳道。
“師姐放心,流裳定當努力練習。”流裳朝清凝低頭道。
“喚我姓名便可,清凝自幼學承儀幽師下,‘師姐’之名實爲不妥。”清凝道,轉身與子歌平行,白袍拂過,如風襲襲,空氣中還留着淡淡餘香。
“流裳,瑤玉。”子歌說着,目光從兩人臉上再轉到郡引天離,“莫公子,天離,這一路上多謝。告辭了!”子歌引身抱拳而道。
“等等。”瑤玉聽他此言一驚,“告辭?木大哥,我們不是一起走嗎?”
子歌望向瑤玉焦急模樣,也有稍稍不捨:“我與清凝商妥之下,覺得尋父之事,我們兩人即可,就不勞煩大家了。”說着這個看了郡引一眼,“何況我們前去追人尋人,人多恐有不便。瑤玉,你就安心待在流裳身邊,他盡得爹的真傳,必能保護的了你。”
“可是……”瑤玉咬着嘴脣,卻不知該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