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看到賈環正在讀《孫子兵法》,心中高興,便走了過去,輕輕地撫摸着賈環的頭。賈環見是趙夫人,便放下了書本,笑道:“娘,你來了。”在這個賈家之中,能讓他感覺到親情的除了趙夫人,就只有李紈母子,還有賈珍了。
趙夫人笑道:“環兒,你知道嗎?娘現在好高興,因爲你再也不是庶出的孩子,如今兒個起,娘便是這二房中的太太,之前那女人加諸於我們母子身上的痛楚,我都要讓她一一嚐遍。”賈環一愣,道:“娘,你在說什麼?難道老爺將正房夫人的位置給了你嗎?”因爲賈環在賈府中素來不受待見,所以就連喚賈政一聲“爹爹”的資格都是沒有的,而賈政對賈環也並不重視,所以也談不上有什麼養育之情的,因比賈環對賈政也冷淡得很,每每喚賈政也不過是一聲冷冰冰的“老爺”。
趙夫人冷笑一聲,道:“老爺素來不管後院之事,這次雖氣極了,又怎麼會例外?這個名份原是我軟硬兼施從老太太那裡要來的,我非但要了這個名份,便是連管家權也一併要了來,哼,這次我要讓那老太婆知道我的手段!”
賈環聞言,心中一驚,卻是皺了眉頭道:“娘,你怎麼這般傻,這府中本就沒多長時間的太平日子了,你又何苦捲進這些個渾水中去?”趙夫人聞言,因疑惑道:“環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賈環嘆了口氣,道:“實話告訴孃親罷,皇上早就有動這府中的心思了,只是在等一個時機罷了,不過我覺得這個時候不會太長了。不然宸玉公主也不會爲了我向皇上求了這麼個恩典,這原是宸玉公主救我之心,只要我能立了功,便能脫了這府中,自開一個府邸。到時候這府中出了事,也就不會波及到我了。娘,你又何必爲了爭那口閒氣,非要攪進賈家的這團亂麻中去呢?”
趙夫人聽了,因笑道:“你還說娘傻呢,你又是個聰明的了?你以爲你娘是什麼人,我在這府中待了這麼長時間了,這府中的事情我會沒有你清楚?我要當這個當家太太,可不是純粹爲了爭口閒氣,我也知道這府中沒幾日功夫了,而且我也知道四貝勒他們要辦這府中缺的就是一個時機,所以我纔要深入虎穴,這樣才能把這府中見不得光的東西給暴露出來。”
“娘?”賈環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自己的孃親竟有這等見識。趙夫人見了賈環的樣了,因笑了笑,道:“你以爲你娘我是什麼人?像那個女人一般只爲緊抓着這府中的權力,兩眼只認得那個錢字?”頓了一頓,又冷哼了一聲,道:“如果我在那個女人的眼皮子底下,不隨時鬧上一鬧,你以爲我們在這府中還會有好日子過嗎?我這麼做,一來無非是想知道你姐姐她過得好不好,二來就是爲了讓人以爲你娘我不過是一個沒有見識,只會爲了那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斤斤計較的女人罷了。”
“她不是我姐姐!”賈環聽到探春的名字,立刻冷聲道:“如果哪天這賈府真倒了,她也遭了難,我也不會去救她的,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罷了。”趙夫人聽了,嘆了口氣,心中雖有些不捨,但想起探春平日裡對待賈環的態度,也不由得冷了心,道:“好罷,以後就我們孃兒倆好好過日子。”
趙夫人又同賈環說了一會兒子的話,而後便自離開去找李紈要了管家的對牌,李紈雖然平時不問俗事,但是卻也深知趙夫人並非是一個無知婦人,平日裡也不過藏愚守拙罷了,要不然哪能生出探春這般精明爽利的女兒?再者她也實在不耐煩管家,要知道這府中早已經不是寅吃卯糧的問題了,各位地方多有虧空,她還有一個賈蘭要撫養,哪有那閒錢去往裡面填?因此並沒有多說什麼,只管把那對牌交給了趙夫人。
趙夫人拿了對牌,便直奔暉雲堂。暉雲堂是賈家的正房,原本該是賈赦和邢夫人住的地方,可偏偏賈母讓賈政和被貶之前的王姨娘住了。因此這次趙夫人一拿到管家權,便立時要到暉雲堂去攆王姨娘了。
彼時王姨娘正躺在睡榻上,玉釧兒正爲王姨娘捶腿,而彩雲彩霞兩個則忙裡忙外的收拾屋子。王姨娘一邊兒閉目養神,一邊兒心中暗自得意道:“哼,雖說如今我成了那姨娘,但我依然住正房大院,有這許多人服侍,那姓趙的賤人還有那死老太婆我遲早都會叫她們好看!”可沒想到的是,王姨娘才這麼想完,趙夫人就已經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喲,這不是王姨娘麼?怎麼,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管家太太,由着人萬般服侍呢?”趙夫人一進來,見到王姨娘那愜意舒服的模樣,心中暗道:“過會兒你就徹底笑不出來了,我就暫且由着你舒服一會兒!”
王姨娘聽到趙夫人那尖銳的聲音,登時睜開了眼,怒道:“你這個賤人,這是什麼地方,由着你闖進來不成,來人,將這個賤人拉下去打上二十大板!”因又見沒人動,便更加怒火沖天,道:“你們都是死人嗎?”
趙夫人冷冷一笑,道:“你還當自己是誰呢?賤人?好罷,我就是賤人,只可惜啊,如今我這個賤人已經是這榮國府的管家太太了,至於你,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姨娘,還是該滾到哪裡便滾到哪裡去!”
“你說什麼?”王姨娘聞言大驚,眼睛直直的盯着趙夫人手中管家的對牌還有鑰匙,這次她確信趙夫人所言不假了,“這,這怎麼可能?”“哼,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言罷,趙夫人又冷哼一聲,道:“從今兒個起,這個暉雲堂裡的一切便都是我的了,至於你?”趙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王姨娘一番,因命人道:“來人,將她這身衣裳給我剝了去,頭上的那些釵環首飾也給我拿掉,這不是一個姨娘該有的打扮!至於她住的院子,便讓人將那東北角的小院子收拾出來讓她住罷。”
王姨娘驚怒道:“你們誰敢,我可是太子殿下福晉的孃親!”趙夫人冷笑一聲,怒道:“來人哪,掌嘴,竟敢對皇家不敬!太子殿下的福晉可是滿洲八大姓氏之一的瓜爾佳氏,豈是一個個小小的格格可以比的,不過一個庶福晉,還敢稱作福晉。我還是英側福晉嫡親的娘呢!”
趙夫人話音剛落,便上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啪啪”的幾下便打得王姨娘的臉腫了個三尺厚,接着,又把王姨娘身上的衣裳全剝了個精光,只露出裡面白色的褻衣褻褲,頭上的釵環並手上的鐲子戒指等物也被強行擼了下來,只把王姨娘給凍得渾身發抖。趙夫人冷冷一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不會把你凍死的!”言罷,便扔給王姨娘一個包袱,道:“這是給你的,到了那小院子裡再換上罷!”
王姨娘待要打開那個包袱,誰知卻早被那兩個婆子給往屋子外攆去,口中道:“你只放心罷,那小院子裡也是有丫鬟服侍你的,至於寶二爺,太太亦會將他當成自己個的兒子一般撫養,絕對會讓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庶出的!”言罷,兩個婆子便自大笑了起來。王姨娘羞憤難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得恨恨的往趙夫人給她安排的小院子跑去,因爲她實在冷得受不得了。
趙夫人待那兩個婆子回來,便坐在了那上座,對着衆人吩咐道:“彩雲彩霞以後就侍候我了,這房中的東西都不要動,只按原樣兒就是,只是那女人穿過的衣裳都拿到外面去給當掉,只當死契,我可是沒銀錢去將那女人的東西給贖回來的。”言罷,又看向那兩個婆子,道:“方嬤嬤、袁嬤嬤你們兩位原也是有能爲的,以後就聽林之孝家的吩咐,幫襯着我管家罷。至於玉釧兒……”
趙夫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見玉釧兒跪到趙夫人面前,道:“奴婢求太太不管安排奴婢去哪裡都好,只要讓奴婢親眼看着那女人是如何死的就好。”言罷,玉釧兒的眼中露出一絲恨恨的寒芒。
趙夫人也知道玉釧兒因爲金釧兒的死一直想報復王姨娘,再者玉釧兒也不比府中其他那些大小眼的丫鬟,當初賈環被婆子欺負,玉釧兒也曾挺身而出,再加上賈環身邊一直缺人服侍,因而道:“我身邊有彩雲彩霞侍候倒也夠了,若是你願意,便去環兒身邊侍候可好?我允許你,不管你對那女人做出什麼事兒來,都由我替你兜着。”
玉釧兒叩謝了趙夫人,便自收拾了一下自個兒的東西,待要離去時,玉釧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因而便走到趙夫人跟前,悄聲道:“太太,那女人的佛堂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那鑰匙就是那女人經常戴的那支金釵。”趙夫人聞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玉釧兒笑了一笑,便自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