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敏皇貴妃章佳氏的薨逝,原本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兒,畢竟在這皇宮之中,時而有嬪妃薨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敬敏皇貴妃的薨逝,卻扯動了宮中一些人的心思,其中尤以宜妃爲最。
這段時間以來,宜妃一直在延禧宮中思量着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情,尤其是她發現自黛玉被封爲固倫宸玉淑慧公主,入主坤寧宮之後,宮中便時常發生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而且她感覺得到,這些事情看似如散落的棋子一般,可是連起來卻是陷阱滿布的一個局。而且最令她在意的是,黛玉初入皇宮,皇上便先封了她身邊的一個漢八旗的侍婢爲嬪,又貶斥了惠妃,反將只是區區一個貴人身份的章佳氏封爲敏妃,爲四妃之一,入主鹹福宮。
想到此處,宜妃不覺心中有些不安,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後宮,甚至這朝堂已經不會再風平浪靜的了,一切暗潮洶涌都將在明面兒上掀起波浪。不行,她絕對不能將當初好不容易苦苦掙得的地位就此拱手讓人,銀牙暗咬,眼中露出一絲猙獰之色,她從小就志氣非凡,不甘屈居人下,連安親王嶽樂都常贊她有滿蒙男兒的本色,可惜錯生成了女兒,不然將來定能如他一般成爲一個王爺也是不定的。
當時自己聽了這話,心中卻是閃過一絲得意,但更多的是鄙夷,自己可不希罕當那什麼王爺,要當的話,她就要當第二個武則天!爲了這個目的,她用計拆散了他哥哥郭羅絡德成跟他心上人的美好姻緣,娶了安親王府的郡主爲妻,自己則拒絕了愛慕自己的蒙古世子謝爾圖的求親,入宮選秀,表面上裝作賢良淑德的模樣,實則暗地中遇人殺人,遇鬼弒鬼,一步一步踩着別人的屍骨到了今天的地位,所以她絕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念及此,宜妃便叫過小桃紅道:“小桃紅,如今八旗之中的正藍旗旗主是哪個?”小桃紅不知宜妃爲何突然問起這個,因道:“回主子,原本那正藍旗旗主是已故的安親王爺,後來安親王爺薨逝後,皇上便將那正藍旗旗主之名封給瞭如今的安郡王爺瑪爾渾。”宜妃聞言,心下不覺一愣,道:“這旗主之位可沒有世襲的道理。”小桃紅道:“只因皇上說安親王爺一片忠心,勞苦功高,因此纔將這旗主之位封給了安郡王爺。”“本宮知道了,你下去罷。”宜妃沉思了一下,揮了揮手道。小桃紅聽了,便也就退下了。
小桃紅退下後,宜妃那張美麗的臉不覺之間變得有些扭曲,皇上,你的這一招可真是夠狠的!原來,正藍旗在順治之前與正黃旗及鑲黃旗同旗上三旗,可後來因爲些微原因,被順治時總攬朝政大權的睿親王多爾袞給降做了下五旗之一,反將正白旗歸入了上三旗。可是,雖然如此,正藍旗旗下的兵力也還是不容小覷的,不然當初安親王爺嶽樂也不會那麼容易壓制住吳三桂的叛亂。
後來安親王嶽樂薨逝,正藍旗便沒有了旗主,因此正藍旗的兵力又回到了康熙的手中。宜妃前段時日聽說康熙封了正藍旗的旗主,一開始因爲自己的哥哥郭羅絡明尚德成是個將才,亦是屬於正藍旗的,所以以爲康熙會將正藍旗旗主之位封給郭羅絡明尚德成,可是沒想到康熙卻將這個位子封給了安郡王瑪爾渾,雖說安郡王瑪爾渾的妹子是自己哥哥郭羅絡明尚德成的嫡福晉,可畢竟不是一母所生,兄妹之間關係淡薄,再加上瑪爾渾與自己哥哥並不對盤。康熙這麼做,看似是給宜妃、給郭羅絡氏家族增添一大臂助,可實際上卻是爲郭羅絡家族埋了隱患。
“也許是該利用一下那個笨女人的時候了。”宜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她所指的那個“笨女人”是惠貴嬪,惠貴嬪生性好勝,卻無甚心計,只知一味囂張跋扈,惠貴嬪當初還是惠妃的時候,常常爲了胤禔得到那太子之位在康熙面前說盡胤礽的壞話,其實多半都是受宜妃的挑唆,爲的就是讓康熙對惠貴嬪產生厭惡感,卻又因爲納蘭明珠乃是當朝宰相,官至一品,朝中唯有索額圖能與之一爭高低,因此又不可冷落了她。
宜妃百般籠絡住惠貴嬪,甚至當初康熙意欲將後宮交由她來打理的時候,她也是拒絕了,只說惠妃溫婉賢德,位份又比自己高,因此更合適些。也正因爲如此,康熙才一直沒有發覺宜妃的真面目,還一直以爲她是一個“不逐名利、貞德有才”的女子,而實際上,惠貴嬪掌管後宮副權後,極多的主意卻是宜妃出的,而惠貴嬪只是採納了宜妃的建議而已。比如之前胤禔因奉命籌措軍餉,卻未曾足夠,於是便入宮去求惠貴嬪的主意。惠貴嬪一時無法,便找宜妃前來相詢,宜妃便勸惠貴嬪在後宮實行撙節裁剪,實則在暗中聚攏財富,惠貴嬪聽了,覺得此計甚好,便依了宜妃,結果被康熙發現,對惠貴嬪也就越發地不待見了。
如今,宜妃爲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疑惑,決定再次將惠貴嬪作爲試路之石,於是便叫了小桃紅一聲,道:“小桃紅,陪本宮去一趟永壽宮,探望一下惠嬪姐姐。”小桃紅聽了,忙進來給宜妃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接着又問道:“主子,聽說那惠嬪娘娘正病着呢,主子這會子去也不怕過了病氣兒?”宜妃笑道:“你知道什麼?正是要在她病着的時候去纔好呢。”接着又用手挽了挽有些鬆散的髮髻,自己拿起一枝珠花插在鬢邊,道:“給本宮備兩件禮物來,不拘是什麼人蔘也好,燕窩也罷。”
小桃紅聽了,便去準備禮物,過了一會兒,將禮物給宜妃過了目,道:“這是前兒個太后娘娘賞賜的一支千年人蔘,娘娘看着可行?”宜妃看了一眼,好一會兒方道:“成,就這麼着罷。”言罷,便站起身,扶着小桃紅的手,自往永壽宮的方向去了。
到了永壽宮偏殿,見惠貴嬪果然躺在榻上,容色憔悴,旁邊兩個丫鬟來來回回的,屋子裡彌散着一股子藥味,看樣子竟是病了許久的了。宜妃見了,便鬆開小桃紅的手,撲到惠貴嬪牀前,道:“惠妃姐姐!如何你竟就病成這個樣兒了?也怪妹妹這些時日竟也爲九兒常來妹妹這裡煩,因此竟沒能得空兒來看望姐姐,望姐姐勿要怪罪妹妹!”言罷,便拿着帕子拭淚。
惠貴嬪聽了,諷刺地一笑,冷冷地開口道:“賤妾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嬪罷了,如何當得宜妃娘娘這般稱呼?宜妃娘娘身爲一宮之主,每日事務繁雜,自是沒時間到賤妾這破地方來的!”宜妃知道惠貴嬪是爲當日在坤寧宮中時她爲脫罪附和榮妃之言而怪罪於她,因此便假意抹淚,開口道:“妹妹自是知道姐姐是極怨妹妹的,可是姐姐也該體諒妹妹的難處纔是,榮妃的位份比妹妹高,雖說皇上偏寵妹妹一些,但卻更信任榮妃,榮妃說了那般的話,妹妹除了那般說以外,竟難道還有別的說辭不成?妹妹與姐姐原是一同入宮的,妹妹稟性如何,姐姐最該明白纔是。如今姐姐這般怪責於我,妹妹竟是情何以堪!”
惠貴嬪聽了,細細思量了一回,覺得深有道理,便也就緩了語氣,道:“妹妹勿怪!你想姐姐我從那般的位置落到如今的地步,心裡自是有怨言的,更遑論姐姐我病了這許久,竟是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姐姐,可見人情淡薄,因此語氣難免衝了些,妹妹原諒則個!”宜妃聽了,便回嗔作喜道:“你我姐妹那麼多年,何必說這般見外的話!”接着又命小桃紅將千年人蔘奉上,道:“姐姐,這是太后娘娘賞賜妹妹的千年人蔘,妹妹也用不着,特來送給姐姐,姐姐現今病着,用了這個,好得卻也能快些!”惠貴嬪聽了,喜得忙收下了。
宜妃接着又道:“姐姐,你只管放寬了心,皇上對姐姐只是一時之氣罷了,待氣消了自然便會恢復姐姐的位份的,畢竟姐姐還有大阿哥直郡王呢,還有令兄明相在朝中那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皇上沒有因姐姐的事而遷怒其他二人,可見皇上心裡還是有着姐姐的,姐姐只管安心養病,聽好消息罷了。雖說敏貴人在姐姐降位之後被升作了四妃之一,但如今她亦已經薨了,選秀也因此被罷免了,所以姐姐竟不必擔心。”
惠貴嬪聽了這話,心中倒也是放心不少,只是聽到宜妃說敏妃薨後,皇上不但冊封其爲敬敏皇貴妃,而且還爲其罷免了選秀,大舉治喪,心中難免不是滋味,不過倒也因爲敬敏皇貴妃已經薨逝,便是要爭寵也爭不到了,便也就不再去過問。只是宜妃之前的話卻讓惠貴嬪犯了心思,如何才能讓皇上對自己重新刮目相看,再度升了自己的位份呢?念及此,惠貴嬪便開始逐步策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