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梟城主今日這來歷不明的邀請,她的心情更是煩悶了些。
看着哭泣的君長喜和君長笑,君紅杏覺得自己也十分需要一個人來安慰安慰,只可惜,那人遠在長安,此時……應該已經快要忘記了她了吧?
從馬車上面跳下來,她又叮囑了阿然和阿默幾句,讓他們護送她們先回君府,然後再繼續帶人給城中各戶送水!
看着他們的馬車走遠,君紅杏鬱悶的輕嘆一聲,還是轉身走進了珍寶齋!
不管這些女人今天把話說得有多麼難聽,她君紅杏還是要爲兩位姐姐做好一切待嫁的準備!
她一定會想辦法在三日後的君府盛宴上爲兩位姐姐尋得如意郎君的。
從珍寶齋出來,她又去了點妝閣,將買好的東西交給阿離和輕衣帶回去之後,她這纔不急不緩的往梟城主的府邸走去!
梟城主的府邸雖然沒有了溫寒二泉的潤養,院中花木卻還是十分蔥蘢茂盛,似乎並未受這大旱的多少影響。
房間裡面的四個角落,擺放着用高價從外面買回來的冰塊。絲絲冒着冷氣,令房間涼氣幽幽,全然沒有外面的酷熱難耐。
君紅杏跟在丫鬟的身後走進去,正看見梟城主正與裴萬千交頭接耳,低聲說着什麼。
看見她進來,兩人都住了嘴,笑呵呵的望着她。
裴萬千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華衣,腰帶上鑲嵌着和田美玉,手上也戴着祖母綠的大扳指,一身的富貴之氣。
他的臉上帶着商人特有的和氣笑容,目光卻十分精明的上下打量着君紅杏:“呵呵,在下當日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紅杏小姐不僅容貌出衆,還是百年難遇的經商奇才!”
君紅杏受着他的誇獎,走過去落落大方見禮道:“君紅杏見過梟城主,見過裴叔父!”
梟城主連忙道:“紅杏小姐不必多禮,快快入座吧!”
君紅杏四下看了看,疑惑的問道:“梟城主。你今日只邀請了我與裴叔父?沒有其他人嗎?”
梟城主摸着肥膩的下巴,笑着說道:“對!裴公說有事情要與你商量,所以本城主就在府中設宴,將你們都請了過來!”
君紅杏這才又將目光看向裴萬千:“裴叔父有事情與我商量?”
裴萬千笑得一團和氣,頷首道:“正是正是!紅杏小姐經商有道呀!這才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你累積起來的財富都快趕上我裴氏一年的收益了!”
君紅杏看着他精明的眼睛,心裡突然就有些明白今日這三人宴的目的何在了!
她笑了笑:“紅杏人小力微,裴叔父說這樣的話真是過獎了!”
說着,她在席位上坐下來,伸手取了一串鮮紅的果子,一顆一顆吃了起來。
她神色淡然,就這麼漫不經心的吃着手中的果子,也不再追問裴萬千到底要找她商量什麼事情!
裴萬千和梟城主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擠眉弄眼的都不好先開口。
片刻後,君紅杏四下環顧,問道:“梟城主,完顏烈怎麼也不在這裡麼?”
梟城主道:“完顏公子離開平陽城了,紅杏小姐你不知道嗎?”
“?”君紅杏驚訝得差點被果核噎住:“他離開平陽城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快一個月了吧!”
“都走了一個月了?他走了誰來鎮守平陽城?完顏稷的人馬還屯在城外吧?如果他們破城的話……”
“哈哈哈,紅杏小姐無須擔心!完顏公子走的時候已經做了周密的安排和部署,完顏稷就算屯兵在城外也不敢貿然進攻的!”
“是嗎?他都安排好了?”
君紅杏心中稍稍放鬆了一些,想了想又問:“梟城主一定知道他去了哪裡對不對?多久能回來?”
“聽他身邊的彭能說,他是去西域了!”
“西域?他去西域幹什麼?”
“據說是尋訪最有名最厲害的蠱師去了!”
“蠱師?”
君紅杏猛然想起那日在湖心亭,她曾經在他的追問下,告訴過他,她的身體並未中毒,而是被人下了西域奇蠱!
他定是爲了幫她尋找解蠱之法,纔不遠萬里,往西域去尋訪蠱師去了!
而她這段時間呆在君府,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她心情複雜,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
梟城主在裴萬千的再三示意下。清咳兩聲笑道:“紅杏小姐呀,我也就不繞圈子了,今日請你過來呢,是因爲裴公看中了你手中的四口官井……”
君紅杏眉梢微挑:“裴叔父想要接手我的官井?”
裴萬千笑着說:“叔父也是看你太累了,小小年紀,又要掌管君氏一族大小事務,又還要經營四口官井,實在是辛苦……”
君紅杏垂眸笑了兩聲,涼涼問:“多謝裴叔父體諒!不過,我那官井可是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現在又正是賺錢的時候……”
裴萬千忙道:“紅杏小姐不必擔心,叔父我自然是不會虧你的!只要你將這四口官井的契文轉給我,我可以給你紋銀千兩!”
君紅杏笑得溫順,卻是極緩極緩的搖了搖頭:“裴叔父,我還指望着用這四口官井攢嫁妝呢……”
裴萬千知道她是嫌少,咬了咬牙又道:“三千兩,三千兩行了吧?”
梟城主見她還是搖頭,不由得在旁邊勸道:“紅杏小姐,適可而止吧,你當初從本城主這裡拿這四口官井的契本文券時,可是一個子兒也沒花呀!”
君紅杏笑着說:“梟城主,你大概是不知道現在一桶水的價格,我還準備明日連番三倍呢!區區三千兩,我很快就能賺回來的!”
她話音剛落,裴萬千雙掌一擊,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嘆道:“罷了罷了!紅杏小姐,我給你五千紋銀,五千兩紋銀總行了吧?”
他一副肉疼得緊的表情,終於讓君紅杏輕輕的點了點頭:“五千兩紋銀也行!不過,我這裡還有兩個條件,裴叔父不妨先考慮一下!”
裴萬千見她鬆口,臉上也露出了一些笑意:“紅杏小姐有什麼條件但說無妨!”
君紅杏笑得溫順,語氣也十分謙遜,緩聲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便是無論平陽城的水價高到何種地步,還請裴叔父能免費提供我們君府一家的飲用水……”
裴萬千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點頭道:“行!沒問題,那你的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那就更簡單了!”
君紅杏道:“三日後我君府會舉行盛宴,廣邀城中青年才俊參加,還請裴伯父從你裴氏一族中挑選出五個以上的年輕兒郎……”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裴萬千便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她停住說了一半的話頭。納悶兒的問道:“裴叔父不願意?”
裴萬千急忙喝了一口涼茶壓驚,然後才支支吾吾問道:“敢問紅杏小姐,你辦這盛宴,可是爲了替你家兩個庶姐謀嫁?”
君紅杏依舊那麼笑着,不緊不慢的說道:“裴叔父都聽說了?我那兩個庶姐樣貌出衆,又正當花樣年華。我這個做家主的,確實有意要在三日後的宴席上爲她們挑選如意郎君!”
裴萬千臉上的爲難之色更重了!
她那兩個庶姐現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全城的人都等着看她那兩個庶姐最後會嫁給哪兩個不走運的傢伙呢!
他裴氏一族是平陽大族,如果和君長喜君長笑牽扯上關係的話……
見裴萬千神色爲難,君紅杏淡聲又道:“沒關係!裴叔父不願意的話,那咱們這官井的事情也就不用繼續談了!”
說着,她就要站起身告辭!
裴萬千一咬牙,一跺腳,似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道:“行!都依你!我三日後一定讓族中兒郎前來赴宴!”
君紅杏這才展顏笑開,盈盈行禮道:“如此,紅杏先在這裡替兩位姐姐謝過裴叔父了!”
裴萬千雖然得到了四口官井。可是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呀!
他做了一輩子生意,沒想到最後卻被君紅杏給算得牢牢實實,榨了個乾淨!
明面上他確實是得到了四口官井,可是那五千兩紋銀不是小數目,幾乎能堆小半個屋子呢。
最重要的是,他還要白白搭幾個裴氏兒郎進去。這事兒怎麼想都怎麼窩囊呀!
君紅杏此時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她在梟城主擬好的契文上面摁了手印後,又和裴萬千一起去四海錢莊,將五千兩紋銀轉入她的名下,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黃昏了。
回到君府,阿離和輕衣早就準備好了晚飯,全叔,阿然阿默都在院子裡面說笑,就等着她回來就開飯呢!
因爲心裡揣着事情,她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全叔!”
全叔連忙也放下碗筷,恭聲應道:“誒,小姐要我做什麼?”
她靜默片刻。慢慢說道:“我……把官井轉給裴萬千了!”
“什麼?”其餘四人也都齊齊放下碗筷:“咱們的官井正是賺錢的時候,小姐你怎麼能將它轉出去呢?”
君紅杏苦笑了笑:“賺錢?這錢再賺下去,平陽城的人都快把我當成吸血鬼了!”
幾人聽了這話,都沉默了下去。
今日在珍寶齋的門口,那些女人說的話他們可都是親耳聽到過的!
這官井雖然賺錢,卻不能爲他們賺來好名聲呀!
過了片刻。阿然小心的問道:“小姐,沒了官井也不用送水了,那我和阿默以後做什麼?”
君紅杏想了想,問全叔道:“平陽城現在的糧食貴不貴呀?”
全叔道:“不貴不貴!一兩銀子能買十袋黍米,若是買白麪的話,一輛銀子也能買六七袋呢!”
君紅杏瞪大雙眼。脫口問道:“這麼便宜?”
全叔道:“確實很便宜!平陽城向來富足,每年產出的糧食吃都吃不完,所以一直都很便宜……”
君紅杏隱隱有些激動,雙眸在燭火的映照下泛着熠熠的光彩:“全叔,咱們屯糧吧!”
全叔不解的問道:“屯糧?屯糧幹什麼呀?咱們就這麼幾個人,吃不了多少糧食!”
她道:“大旱之年。除了水,糧食也是極其珍貴的!全叔你聽我的沒錯,咱們屯糧吧,阿然和阿默,你們明天開始就全城收購糧食,價格不用一下子給得太高。免得引起恐慌!”
“是!”
全叔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想不明白小姐爲什麼要突然屯糧。
後來想了想,卻是完全明白了!
去年種下的莊稼,到今年的芒種小滿之際,便正是灌漿接穗收穫的季節,卻由於開春後一顆雨也沒下,害得這些莊稼空長了那麼茂盛粗壯的莖稈,根本就沒結出什麼糧食!
而今年春耕播下去的種子,卻由於乾旱,連芽都拔不出!
如此這般,新舊兩輪莊稼全部因爲乾旱而變得顆粒無收,這糧食可不得比水還金貴嗎?
全叔這般一想,對他家小姐更是敬畏欽佩了幾分!
三日後。是君府廣邀平陽城青年才俊的日子!
君紅杏幾天前就給城中各大家族送去了請帖,又請了城中能說會道的媒人牽線搭橋聯繫了數十名年輕公子,算下來,今日到宴的應該不下百人才是!
然而,一直到午時,君府門前依舊冷冷清清。一個赴宴的人都沒有!
君紅杏心中惴惴,對身邊的丫鬟道:“阿離輕衣,你們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怎麼都這時候了還沒有賓客上門?”
阿離和輕衣不多時便愁眉苦臉的回來了:“小姐,附近街道上空蕩蕩的,根本不見赴宴的車馬!”
“不僅沒有赴宴的賓客,我看着就連門前的行人也都比平常少了好些!”
“對!這些行人還都是婦人女子,連一個男子都看不到!”
“難道他們怕我們君府搶親?所以都繞道走了?”
君紅杏聽了兩個丫鬟的猜測,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這是她坐上家主之位後的第一次設宴,發出去那麼多請帖,如果一個賓客都不來的話,這鐵定又會成爲平陽城的大笑話!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依舊還是一個登門赴宴的人都沒有。
她終於忍不住。擡步往前門走去!
守門的家奴看見她出來,微微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家主大人,你是不是把日子記錯了?怎麼這一上午了,一個上門的客人都沒有?”
君紅杏正要說話,突然看見街道那頭一輛豪華的馬車往這邊嘚嘚的行了過來。
她脣角微揚,笑道:“誰說沒有客人上門?這不就來了嗎?”
說話間。那馬車已經在君府門口停了下來。
家奴看了看,疑惑道:“不對呀家主大人,這駕車的怎麼看上去像是胡人呀?你邀請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