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昇,陽光穿過重重霧靄照射在了皇城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昌德宮的一衆奴才們天剛亮就起身忙活着各自的差事了。
碧玉早已領着小廚房的兩個小宮女熬上了主子最愛喝的薏米蓮子粥,還備好了幾樣青菜,等着主子一起身就現時炒了送過去。
“你們好好看着紫砂罐裡的粥,我去正殿瞧瞧主子那兒可要人伺候。”碧玉洗了手擦乾淨手上的水珠,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去。
到了正殿外頭那幾個粗大的老槐樹下,碧玉聽到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打掃院子的粗使宮女和太監們擡起頭一看,頓時驚喜連連道:“快快看,是喜鵲,好幾只呢,一大早的就飛到咱們宮中來了,可真是好兆頭。”
碧玉也瞧見了那幾只繞着老槐樹飛的喜鵲,原本心情極好的她更覺得神清氣爽,快步進了正殿。
“碧雲,主子還未起身?”碧玉穿過正殿去了寢殿,可剛到寢殿門口就見碧雲守在外頭。
“未起呢,主子和王爺昨兒個歇息的晚了些,今日恐怕要晚起了。”碧雲搖搖頭道。
“嗯,其實我覺着主子現在這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瞧瞧……上無公公婆婆要伺候,不必早早起身去婆婆身邊立規矩,下無各房親戚應酬,省力又省心,想睡到何時都無人敢過問,比從前在府中還自在呢。”碧玉嘿嘿笑道。
“你這丫頭,就是沒個正經。”碧雲白了她一眼,心中卻也十分贊同她說的話。
主子現在這樣的確是不錯的,雖然看似沒有多少自由,但在昌德宮中,還是主子說了算,沒有人來過問什麼,也樂得清閒自在。
兩人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漸漸地,天就亮開了,日頭也漸漸升起來了。
“看樣子,主子今日不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身了。”碧玉看着升起的日頭,笑着說道,隨即碰了碰碧雲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去用早膳吧,我今兒個也給你備下了你愛吃的糯米丸子。”
碧雲卻怕主子一會醒來,有些猶豫,本想讓碧玉先去的,一擡頭卻見黃嬤嬤急匆匆從廊下過來了。
這些日子,黃嬤嬤甚少在這邊出現了,因爲主子說了,黃嬤嬤年事已高,應該享享清福了,所以讓她好生歇着,昨夜黃嬤嬤有事來報二位主子,倒是情理之中,今兒個怎麼又急匆匆的過來了,看着情形,似乎出了大事,否則以她的沉穩和老練,甚少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碧雲,碧玉,主子們尚未起身?”黃嬤嬤走近後一臉焦急的看着二人問道。
“是。”碧雲頷首。
“你們立即進去將二位主子喚醒,伺候他們梳洗,宮中派人過來了,要讓二位主子去一趟壽安宮。”黃嬤嬤十分着急的說道。
“是。”二人聞言也不敢大意,立即進去了。
黃嬤嬤卻還覺得不夠,又去將碧瑤、碧落和姜芋、寧兒四人給叫了過來,一起進寢殿伺候。
人手多,加之樑蕪菁和陳夙聽聞了這個消息後,也異常配合,不到兩刻鐘,便準備妥當了。
樑蕪菁刻意穿了十分素淨的衣裳,髮髻也是最簡單的,她還親自打開了日常慣用的首飾匣子,從裡頭選了兩隻白玉簪子,額前帶了白玉流蘇的額飾,看着高雅大方。
她自己覺得十分滿意,便放下了首飾匣子,又拿出最裡頭的首飾匣子,準備拿一對耳環出來。
這匣子裡的東西就十分名貴了,她記得自己有一對祖母綠的耳環,是父親派出的商隊在西邊得到的,入了宮她也沒有見到宮中有哪個主子佩戴,可見其物在大周朝有多稀罕。
不過……不識貨的人還以爲那是碧水晶石做成的呢,偏偏她又沒有那樣不值錢的東西,只能拿出這個寶貝了,配着頭上的飾物和自己這身衣裳最合適了。
可當樑蕪菁打開妝匣子時,卻發現耳環不翼而飛了。
“碧雲、碧玉,我那對綠寶石的耳環呢?”樑蕪菁擡起頭看着二人問道。
“綠寶石的耳環。”二人聞言皆是一愣,碧玉醒過神來後連忙道:“主子,是不是那對綠得發亮,十分漂亮的耳環,主子說過很名貴,讓奴婢好好收着的?”
“是。”樑蕪菁頷首。
“奴婢記得是在這個紫檀木雕刻玉蘭花紋的妝匣子裡啊。”碧玉有些着急的結果妝匣子,翻了一下後卻發現沒有。
“可能在別的妝匣子裡,奴婢找找。”碧玉立即準備翻箱倒櫃起來。
可樑蕪菁放首飾的盒子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妝臺上四個,高櫃子裡還放着好些,若是一一找過來,沒有兩刻鐘是不成的。
“算了,給太后請安要緊,先去吧,回來再找也不遲。”樑蕪菁隨意拿出一堆珍珠耳環帶上,站起身來說道。
太后傳喚,若不早早過去,到時候太后若計較起來,便是大不敬之罪,那可不是說着玩的,更何況太后本就十分厭惡陳夙,就算表現的規規矩矩的還要出錯呢,更別說今日二人有些晚了。
“是。”碧玉立即頷首,碧雲也連忙跟了上去。
樑蕪菁急匆匆的出了寢殿的門,還拉着似乎有些扭扭捏捏的永安王陳夙。
前來傳旨的太監在正殿門口看見的也是這樣一幅情景。
“娘子,我餓了,要用膳了嗎?”陳夙看着樑蕪菁,漆黑如墨的大眼中滿是純淨之色。
樑蕪菁不禁要感慨這廝的演技了,可太后派來的都是些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精,他們若是不把這臺戲唱好了,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來呢,於是她故意很配合的拍了拍陳夙的手,柔聲道:“王爺,母后召見我們,這可比用早膳要緊多了,王爺乖乖和妾身去給母后請安,一會回宮妾身讓碧玉給你煮好吃的。”
陳夙聞言內心彷彿在劇烈的掙扎着,半響纔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那好吧。”
前來傳旨的中年太監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之色,隨即不鹹不淡對陳夙和樑蕪菁道:“王爺,王妃,太后娘娘還等着二位呢,咱們快些走吧,遲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多謝公公跑一趟了。”樑蕪菁笑着說道,她身邊的碧雲也十分識相的遞了個大封紅給那太監。
“多謝王妃,咱們啓程吧。”太監神色間的鄙夷和諷刺有增無減,彷彿很看不起這紅白之物,可手上卻沒有絲毫猶豫,快速將封紅放入了袖口中的袋子裡。
一路過去,趕得很急,中年太監還一個勁兒的催促,以至於太軟轎的小太監們跑的氣喘吁吁的,好幾次都險些摔倒,轎子上的主子們也十分受罪。
“這該死的太監,又不是去奔喪,這般急急忙忙的趕作甚?”碧玉跑的滿頭大汗的,加之方纔前頭一個小太監腳軟了,轎子就猛的往前栽倒,若不是碧瑤和碧落手疾眼快過去扶住了轎子,恐怕主子都會摔下來了,碧玉心中自然十分不快,一向護主心切的她忍不住抱怨起來,只是聲音很低,也只有她身邊的碧雲能夠聽見。
“謹言慎行,還嫌咱們主子麻煩不夠多嗎?”碧雲瞪了她一眼,但心中其實很贊同碧玉的話。
那中年太監在前頭走着,說走還不如說是小跑來的恰當,而且步子很大,小太監們擡着軟轎,哪裡跟得上,他就一個勁兒的催促謾罵,說得好聽是在罵奴才,說的不好聽就是變相的罵主子,讓人聽了都覺得憤怒。
“今早起喜鵲在咱們宮中盤旋,還以爲是有喜事呢,沒曾想竟然如此晦氣。”碧玉嘟啷着嘴暗自嘀咕着,卻不敢再說什麼出格的話了。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還不快些,遲了雜家就回稟太后把你們都打發去做苦役。”中年太監自己也累得滿頭大汗,加之這個時辰,太陽升得老高了,雖還未到午時,卻也熱的人臉紅氣喘的,難受得緊。
來昌德宮辦差,他本就覺得憋屈了,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而且,在他心中,永安王和王妃,實在不算什麼主子,即便是永平王那些地位尊崇也握了一點兒權利的王爺們,他也是看不上眼的,他可是壽安宮的奴才,太后的親信。
這中年太監其實並不是壽安宮的首領太監,但是僅次於首領太監的存在,伺候太后許多年了,深的太后信任,因此一向是眼高於頂的。
王太后此人本就有些尖酸刻薄,算不得大度,除了她自個的兒子,她對先皇所生的皇子們皆不待見,如今兒子做了皇帝,她成了太后,掌握了實權,自然更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
今兒個一大早,永平王妃吳氏,永樂王妃楊氏入宮向她請安,就被她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這太監也是看在眼裡的。
連二位有頭有臉的王妃,他家主子說罵就罵,更別說永安王這個廢物了。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都給我快些,一會到了壽安宮,你們都給我滾去內務府領二十個板子,一個個懶貨,就該被好好教訓。”眼看着壽安宮就在眼前了,中年太監的氣焰也就更囂張了,大聲喝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