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樑蕪菁早早去了正院用膳後,便將大夫人張氏拉到了後頭的寢房內,笑道:“母親,這次女兒在外頭吃了虧後方知女兒家也要會一些拳腳功夫,方能自保,旁的不說,等入了宮,萬一有惡奴敢欺負女兒,女兒也能應對一二不是,否則旁人想要算計我,我可就只有捱打的份了,女兒聽說宮裡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的不明不白呢,旁的不說,就說永安王之前娶的那三位王妃吧,女兒可不想步她們的後塵,母親可否教女兒一些粗淺的功夫?”
張氏向來心疼女兒,聽女兒如此一說,心頓時提起來了,宮裡可不比她們侯府,自然要小心謹慎,方能自保。
其實,侯門深似海,裡面的爭鬥比起宮中雖然不如,也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可偏偏張氏出身英武侯張家。
張家尚武,無論男女都是率直爽朗之輩,張家歷代侯爺都不是好女色之輩,甚少納妾,即便納妾也不似別的侯府妻妾成羣,因此府裡的人簡單許多。
人少了,爭鬥自然也少了,張氏之父並未納妾,家中兄弟姐們皆是一個嫡母所生,感情甚好,因此根本沒有學到那套爭寵暗鬥的手腕。
加之她所嫁的惠周侯樑義博又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即便納了一個妾室,卻也是無奈之舉,而且從來只偏袒嫡妻張氏,至於二夫人李氏,在他心中眼中是可有可無的人物,李氏又是張氏從前的丫鬟,人也還算老實,因此樑府的後院也十分安寧。
但這些年,張氏常常和勳貴之家的夫人們接觸,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許多女人之間明爭暗鬥的事兒,特別是宮中,自古以來就被認作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女人們不顧一切算計旁人的地方,她自然要爲女兒謀劃謀劃。
“粗淺的功夫?你母親我從小學的可都不是粗淺的功夫,我張家家傳的內家功夫,還有拳腳招式,無一不是江湖上人人稱讚的,否則你的舅舅們何以在戰場上揚名立萬,又如何保住我張家幾百年來的名聲?只是……母親終究是女兒家,張家的功夫還是最適合男兒,不過……大約百年前,張家那一代的侯爺,算起來是我的曾祖父,他娶了武林之中非常神秘的一個門派中的傳人,便是我的曾祖母了,她傳了我張家女兒們一套內功心法,十分厲害不說,修習起來也不算難,稍稍有些天賦的便能學有所成,還有一套鞭法,格外的厲害,練好了,一條長鞭出神入化,所向無敵,並不比我張家的槍法和劍法差,你可要學?”張氏看着樑蕪菁,一臉嚴肅的問道。
“這麼厲害。”樑蕪菁聞言瞪大了眼睛,隨即對張氏道:“我只看過母親舞劍,母親可否演練演練這鞭法?”
張氏聞言,原本非常自豪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還浮出了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紅暈,輕咳一聲道:“習武,若想有個成就,其實是最重內功心法,其次纔是武功招式,若內功修習有成,用什麼武功招式都能得心應手,母親還是先教你內功心法吧,正好乘着你出嫁之前這一個月的時日,教會你吐納之法。”
“好啊,對了母親,要如何才能飛檐走壁?”樑蕪菁有些興奮的問道。
她的腦中不禁浮現起昨晚從自己眼前突然消失的那個,帶着黃金面具的黑衣人,現在細想起來,那人不是突然消失的,定然是武功出神入化,輕功極高,自己根本察覺不到人家的行蹤罷了。
“待你內功修習有成,母親自然有好的輕功步伐交給你,你要記住,習武之人,所學的東西,貴精而不貴多。”張氏一臉嚴肅的說道。
張氏算得上能文能武了,可武要強過文,若要讓她教女兒吟詩作對,她連給女兒提鞋也不配,女兒那些詩句,可是連那些名家大儒們也稱讚不已的,若要她教女兒經商做生意,她可不敢班門弄斧,這丫頭深的侯爺真傳,不知多厲害呢,可要讓她教女兒習武,那可真是讓她一身本事有了用武之地。
放眼整個京城,張氏可以肯定,在女人之中,她若說自個功夫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的。
只不過……她會的張家的劍法,卻不是曾祖母傳下來的鞭法,若要教女兒鞭法,還只能回府請教她那位出嫁多年後無兒無女又死了丈夫,最後回了張家的小姑母了。
不過,在女兒面前,張氏可不會說自個那套鞭法學的差強人意,只能忽悠女兒了。
樑蕪菁可不知母親在想什麼,她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自個日後能夠飛檐走壁,在宮中來去自如的幻想之中。
其實,她也不是想自個習武后,有多麼多麼厲害,她內心深處,只是對未知的宮廷有些畏懼,對自己看似沒有希望的未來還抱有一絲憧憬,下意識想要學學功夫,多一些底氣罷了。
打從下定決心要習武后,樑蕪菁整日呆在自己的英華院內和張氏學習內功心法中最粗淺的吐納之法。
而惠周侯樑義博則常常入宮,和宮內掌管禮儀的太監商量女兒和永安王大婚的細節。
冬月十七那一日,楊大掌櫃終於帶着碧雲和碧玉等人回到了樑家,自然,那日假扮樑蕪菁的那個歌姬,也被帶了回來。
從這一日起,樑蕪菁回府的消息才公諸於衆。
碧雲和碧玉等四個丫鬟見到自家小姐,激動那是不必說了,幾個丫頭抱着樑蕪菁,又哭又笑的,最後還輪到樑蕪菁來安慰她們。
“小姐,以後奴婢再也不離開小姐一步了,死也不要。”碧玉死死的拽着樑蕪菁的胳膊,臉上掛着眼淚嬌嗔道。
“你這丫頭,別說些胡話,你和碧雲再過一年多也得嫁人,別忘了我朝律法,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樑蕪菁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頭,笑着說道。
“小姐也別忘了,小姐出嫁,咱們四個是要隨小姐入宮伺候的,到時候咱們的身份就是宮女了,宮女要年滿二十五纔出宮婚配的,奴婢們還能伺候小姐好些年呢。”碧玉說着就笑了起來,她可不想離開小姐,至於嫁人,那可不是她如今該操心的事兒。
“好好好,就數你有理。”樑蕪菁有些無奈道。
“碧玉,你就別纏着小姐了,瞧你灰頭土臉的,別把小姐衣裳弄髒了,去洗洗去,碧落和碧瑤也去歇着。”碧雲柔聲說道。
“還是碧雲對我最好,我都被碧雲這丫頭纏的頭疼了。”樑蕪菁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姐偏心,碧雲太壞,合着夥欺負我,不理你們了。”碧玉聞言跺了跺腳,和碧落碧瑤一道退下去了。
待屋內靜了下來,碧雲纔看着自家小姐道:“這次讓小姐受苦了,都是我等沒本事,不但不能替小姐分憂,還連累了小姐。”
“你說的什麼話,你們哪裡連累我了,小丫頭嘴裡淨說胡話,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們面前嗎,放心,別聽府裡那些人胡說八道,臘月初六,我就要入宮和永安王拜堂成親了,今兒已是冬月十七了,算起來還有不到二十日,到時候你們四個也要隨我入宮,一如宮門深似海,想要出來就難了,這些日子我放你們歸家,好好和家人團聚團聚。”樑蕪菁一邊說着,一邊將自己的妝臺櫃子打開,從裡頭拿了一個小木盒出來,笑道:“這裡頭是去年我生辰時父親給的合浦珍珠,個個都像鴿子蛋那麼大,價值千金,一共有六顆,你和碧玉每人兩顆,碧落碧瑤每人一顆,你們要日後留着做嫁妝也好,給家人也罷,都由你們自個決定。”
樑蕪菁身邊這四個丫鬟,特別是碧雲和碧玉兩個大丫鬟,月例銀子很高,是旁人的十倍不止,樑蕪菁對她們也很大方,常常賞些金銀珠寶,旁的不說,每年過年都給的是一把金葉子,樑家並不缺這些,不過這次樑蕪菁給的卻是歷年來最貴重的,旁的不說,樑蕪菁鳳冠上用來做流蘇的合浦珍珠,也只是這麼大的,只是鳳冠正中鑲嵌的那顆比這些大。
鴿子蛋大的合浦珍珠,歷來都是進宮宮中的,宮外除了樑家,恐怕也沒有幾家能夠拿出來。
“小姐,這可不成,這樣貴重的東西賞了咱們,咱們也不能用,不敢用的,送回家中,恐怕也是禍事。”碧雲連說不成,硬是不肯接着。
“你和碧玉都是我樑家的家生奴才,你們的父母也是在樑家做事的,即便你們送了這珍珠回去,只要有我樑家在一日,便沒有人敢打主意,至於碧落和碧瑤,她們的父母也是英武侯張家的人,張家更是沒有人敢惹,收着吧,你們和我去了宮中,還不知前路如何呢,就當是給家人留一份家底吧。”樑蕪菁卻是鐵了心要給。
碧雲見推辭不過,愣了愣,才手下了。
“小姐,那歌姬雲桃該如何安頓好?”碧雲拿着木頭匣子往外走,剛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這茬事來,又回過頭問道。
“按照咱們先前說好的,給她一百兩銀子,送她回宣化府吧。”樑蕪菁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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