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倒是冷靜下來了,可相對於她的冷靜,寧家三人就顯得有點呆滯了,寧雙雪還好點,她和自己的姐姐寧雙冰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感情不深,對姐姐也不怎麼了解,除了幼年時她尚是嬰孩時見過姐姐,根本毫無印象外,便是後來自己進京在宮中見過姐姐了,雖然她也在宮中住過一些時日,但對姐姐的感情並不深,因爲那時候的姐姐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她對姐姐更多的是敬畏之心,現在看到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是微微詫異後,便低下了頭。
同樣和她想法差不多的就是甯越了,寧雙冰離開的時候,甯越也還小,還沒有記事,等到自己長大後進了京,雖然在宮中見到姐姐了,但到底不是從小長大的情分,只是因爲那始終是自己血脈至親的姐姐,所以甯越心中是很在意的。
兩人如今看着和自家姐姐長得一模一樣,根本難以找出不同的純皇貴妃於氏,滿眼都溢滿了震驚,只是甯越是個男兒,只是一眼後,微微愣神就轉移了視線,看着桌上的飯菜,目不斜視了。
至於忠勇侯夫人岳氏,她肯定是震驚無比的,只差沒有喊出聲來了。
雖然女兒自小被養在了宮中,她陪女兒的只是短短的幾年光陰,可正是知道女兒自小要入宮,所以她對女兒格外疼愛,從出生起就帶在了身邊,從不假手他人,愛惜到了極致,這才導致孩子後來被送入宮後,她病了很久,鬱鬱寡歡了很久,雖然身邊已經有兒子甯越作伴了,但是她的女兒的思念始終有增無減,直到女兒長大成人後,成了皇后,她纔再次見到了女兒。
女兒的相貌……她這個做孃的從前在心裡面一遍遍的幻想着,直到後來女兒有孕,她入宮伴駕,總算時隔多年後見到了女兒,因此對自己的女兒格外上心,現在看到於氏,看着於氏的笑容,看着她用餐拿筷子的樣子,看着她和皇帝淺笑低語的樣子,岳氏真的有些受不住了,渾身都在顫抖。
這樣的情景……幾年前也有過。
就是女兒還是陳夙的皇后時,女兒有孕,她陪伴女兒的時候,那時候……皇帝陳夙和女兒也是這般相親相愛的。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只可惜……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即便眼前的人再像,那也不是女兒了
。
岳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使自己看起來正常了一些,沒有掉下眼淚來。
打從於氏進來後,寧家三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了,屋裡都是於氏和皇帝低語的聲音,淺淺的笑聲。
直到衆人用完了膳,皇帝又賜了茶,與於氏一塊和寧家三人說了一會話,才讓他們出宮了。
於氏看着自家親人的背影漸去漸遠,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原本臉上燦爛的笑容也就暗淡下來了。
“冰兒,要不朕下旨讓寧家收你做乾女兒,讓忠勇侯夫人入宮照顧你,好嗎?”皇帝實在是看不得心愛之人如此難過了。
“衡哥哥淨說傻話。”於是搖搖頭,輕輕握住皇帝的手笑道:“且不說我現在的身份是皇貴妃,認一個大臣之妻做義母,是很不合適的,只要是稍稍有些心思的人,便能猜到很多了,加之我和於家的人並不親厚,外面流言蜚語已經不少了,還是不要惹麻煩了,衡哥哥,我瞧着時日也差不多了,讓於忠的夫人霍氏進宮陪我吧,她好歹也是我名義上的嫂子。”
事實上,於氏是不想這麼做的,不過現在不得不這麼做。
“霍氏。”皇帝聞言卻有些不放心,而且他也不想有個外人住到了朝乾宮,打擾他和冰兒相處。
彷彿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似得,於氏笑道:“衡哥哥不必擔心,待那霍氏入宮後,我將她安排到別處住就是了,讓她入宮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免得旁人說三道四,雖然我不在乎,但是我不想讓衡哥哥你爲難。”
皇帝聽後,格外感動,將佳人輕輕涌入懷中,愛惜無邊。
而寧家三人出了宮後,坐上了自家的馬車,個個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特別是岳氏,因爲天氣本就炎熱,在宮裡又生生的忍着,冷汗直流,現在更是難受。
“這勞什子的鬼天氣,還是咱們西南好啊,咱們那兒四季如春,這個時候舒適涼爽極了,哪像京城啊,熱的跟個大蒸籠似得。”寧雙雪撇撇嘴說道。
岳氏卻沒有搭理她,只覺得這個庶出的女兒快要被慣壞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這個,她看着兒子道:“越兒,你瞧着皇帝今日是何意?”
“還能有什麼意思?皇帝和純皇貴妃一塊賜宴,表示對咱們寧家的重視,母親不必太掛心了
。”甯越柔聲安慰道。
“可是那個於氏和你姐姐……。”岳氏沒有說下去。
“於氏只是和姐姐長得像而已,她可不是姐姐,母親莫要心軟了。”甯越一臉凝重的說道。
“放心吧,我省的。”岳氏重重的點了點頭,又道:“對了,咱們何時去永安王妃瞧瞧你們表兄,來時你們父親可是吩咐了,讓我在京城這些日子好好照顧那孩子,天可憐見的,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就傻了,他如今就剩下我們這些親戚了,我們不照顧着,那他可更要吃虧了。”岳氏一掃方纔的陰霾,說道陳夙時,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來。
豈料她話音剛落,身邊的寧雙雪就撅起嘴嬌聲道:“母親,表哥他是皇家的人,還有那麼多叔叔伯伯,兄弟姐們的,哪裡就只有咱們纔是他親人了。”
岳氏聽她這麼一說,心裡還真是有些生氣,這個女兒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她這麼說無非是想要向陳夙傳達自家侯爺的意思,讓陳夙知道,他們寧家是一心一意支持他的,而他也只有寧家可以依仗,哪知道女兒卻說出次等讓她生氣的話,這還是他們一家三口在時,若真的在王府,她敢這麼說,岳氏真的想教訓教訓她了。
岳氏有些後悔帶着這個女兒入京了。
“小妹。”甯越見自家母親沉下臉來,立即看了寧雙雪一眼,寧雙雪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討好的看了一眼自家嫡母,笑道:“是女兒失言了,母親莫怪。”
“雙雪,你要時刻謹記,這兒是京城,不是咱們雲南府,在那兒,你就跟公主一樣,誰都敬畏你,聽你的,你說什麼做什麼,無人敢管,可是這兒是京城,在京城我們就只是忠勇侯,和咱們家差不多地位的人也不少,務必要謹言慎行了,免得給家族帶來災難,咱們寧家已經讓人很忌憚了,小心爲妙吧。”岳氏也沒有說很重的話,因爲這個女兒也是她養大的,加之這麼多年來,府裡就剩下這麼個女兒陪着,家裡人都把她當寶貝似得捧上了天,這丫頭不笨,就是在那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罷了,好好說說便是了。
“是,女兒記住了,母親這會子便要去永安王妃看錶兄嗎?”寧雙雪靠在岳氏的肩頭上,笑着問道
。
“我倒是想去,只是這會子時辰也不早了,還是改日吧。”岳氏拍了拍她的頭,笑着說道。
“改日啊,改日就該表兄去侯府見您了,您可是長輩,長輩去見晚輩,怕是不妥當呢。”寧雙雪笑道。
“也對,倒是讓你這丫頭給提醒了,那咱們就在侯府等你表哥吧。”岳氏輕輕頷首道。
“母親,一會咱們回侯府,快到永安王府時,女兒下馬車過去瞧瞧吧,女兒還沒有見過表兄的王府呢,一來過去看看,二來也告訴表兄,讓他儘快去侯府見母親。”寧雙雪大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道。
“這還需提醒嗎?應當的。”甯越說道。
“可表兄現在是個‘傻子’啊,來時的路上咱們也聽說了,他現在是事事聽他那位王妃的,我這不是去探探口風嘛,萬一那位不懂事呢?”寧雙雪撇撇嘴說道。
岳氏聞言卻覺得女兒有別樣的心思,心中嘆了口氣道:“好吧,就依了你,若……按照你父親的打算,那件事兒能夠成功,你遲早要嫁給……。”岳氏說到此見女兒漲紅了臉,也沒有再往下說了,免得女兒不自在,兒子還在馬車裡呢,女兒家的話兒,還是晚上慢慢和她說說。
“母親,現在說這個爲時尚早了,兒子還是覺得,若有合適的青年才俊,應當先考慮,咱們寧家現在就雙雪這麼一個女兒了。”言外之意,妹妹的幸福要比旁的重要多了。
岳氏見此,眼底最深處閃過一抹哀怨之色。
當初……若她的雙冰也是妹妹,越兒怕也會盡力維護吧,就像對雙雪這樣……不……應該更愛護纔對,因爲他們纔是一母同胞的血肉至親呢。
“雙雪,你要去表哥府上,便依了你,只是今日哥哥有事,便不能陪你了,你自個小心些。”甯越看着妹妹,柔聲道。
“三哥放心吧,永安王府又沒有洪水猛獸,我怕什麼?”寧雙雪一臉傲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