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65-1

?在門口、車道送別最後一位客人離去並不意味一場晚會的盡頭。對於晚會的主辦者,或者確切地,對於這場晚會的具體經辦人、格林德沃的管家路易斯·路易先生,這僅僅表示晚宴和舞會的主體部分結束……告一段落,而大量的收尾工作等待着進行。

首先是確保客人們安全地回到家,或者是酒店、旅館這一類暫時的居所;如果客人乘坐的並非晚會主辦者提供的交通工具,那麼至少要確保他們直到離開自己的領地都是安全的。考慮到這一次晚會的場所並非獨立的莊園,沒有通常那種明確的領地概念,因此路易斯·路易先生將“界線”定在貝波鎮——安排格林德沃的家用小精靈們一路護送如馬爾福這樣自己開車(或駕車)來赴會的客人,直到抵達貝波鎮的邊界才返回。

其次是給客人們對晚會致謝信的回函。有相當一部分客人會嚴格遵守傳統的禮儀,一回到家中或者其他固定的居所就書寫併發出致謝信。對於這些午夜到達的信件,在第二天曙光降臨之前送出回覆是必要的。當然,這些禮儀爲唯一目的的回覆信函內容大多非常簡單,不外乎“您的愉悅滿意是我莫大的榮耀”這樣的客套例話。傳統的貴族世家通常都會備有幾百份印有這樣社交辭令的現成信箋——詞句本身是主人的親筆,並附有魔法的簽名——這樣的信箋,只要再加上寄信者的印章即可視爲正式的社交函件。身爲老狄休斯的繼承者,哈利·佩弗利爾在獲得“格林德沃”的姓氏後自然也擁有了自己筆跡的回函信箋,而且隨着“格林—伍德”的壯大和格林德沃家族社交圈的持續拓展,他的回函信箋的種類也越來越多……而作爲管家,路易斯·路易有責任,也有權利爲他回覆那些致謝信,根據來信者的身份、與格林德沃的親疏遠近,選擇印有恰當辭令的信箋加蓋佩弗利爾的私章,然後交給郵差儘快地寄出去。

而除了對外的社交責任,格林德沃的管家當然也要照顧到家族內部:必須將晚會上所有沒有吃完的食物、飲料收集起來,分類處理,對那些可以繼續作爲食材的進行再加工,以減少浪費;可以繼續飲用的酒精飲料也要收起來,放回到酒櫃、酒窖等正確的儲藏空間;爲晚會而特別取出的各種餐具、傢俱,各種瓷器、金銀器、擺設、裝飾品,還有照明用的燭臺、地上鋪的地毯等等都要一一清點,確認是否有遺失或損壞。因爲處於聖誕假期、社交活動的黃金季,很多取出的東西還將繼續用到;但是那些確定可以收起來的,則必須儘快歸還原位、並做好取用的紀錄。

另外,路易斯·路易還要關注晚會會場、這座格林德沃宅邸的大廳本身——明天就是平安夜,雖然有龐科太太、費茲法赫太太這些能幹的女性領導着僕從還有家養小精靈,將舉辦生日晚會的大廳按照聖誕節的慣例風格,進行重新的佈置裝飾;但在第二天早上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離開臥室來到樓下大廳之前,必須由路易斯·路易首先進行檢查,並宣佈他們的工作成果到底是“可以被接受”還是“仍需要改進”。

路易斯·路易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自己的工作。他認真地聽取家養小精靈們關於客人們安全離開貝波鎮的報告,順便指導它們對食品、飲料等的處理;他非常及時地迴應大廳裡女管家還有僕從們的問題,確定聖誕裝飾的主題風格;他對已經到家的客人們寄來每一封的致謝信都給予態度認真的回覆;他還爲那些留在大宅過夜的客人和主人們提供各種必要的服務,以及宿醉魔藥、無魘魔藥、精神舒緩劑、睡前牛奶、催眠音樂唱片、安睡抱枕……等等輔助睡眠的東西——總之,路易斯·路易出現每一個需要他的地方;他總是知道人們的需求,並且知道如何最快地令他們滿意。

所以在主臥室“睡前飲料”的鈴聲響起六十秒後,管家先生託着放有鮮橙汁、牛奶和波爾多紅酒的銀質托盤,進入到哈利·佩弗利爾的房間。

這是貝波鎮格林德沃宅第最大,同時也裝飾得最精美的一個套間,臥室、起居室、會客廳功能齊全。此刻房間內只點亮着天花板中間一盞枝狀吊燈上最外一圈的燈火,整個房間被一片柔和的淡黃色光暈籠罩着。火焰熊熊的壁爐散發出的暖意讓人感覺安逸而昏昏欲睡。

託着托盤,管家走近壁爐。他似乎完全不奇怪不是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而是隻披了一件淺藍色日式浴衣,一頭金髮隨意披散在肩頭的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從壁爐前那張舒適的躺椅上擡起身來。當這個金髮藍眸的美貌青年伸手取過格林德沃管家端來的睡前酒,因爲動作牽動幅度的關係,原本就只是隨意披在身上的浴衣更加鬆鬆垮垮下來,露出輕柔織物下沐浴不久而微微泛着粉紅的白皙肌膚。

路易斯·路易對這樣隨意和全無防備的姿態抱以微笑。他隨即將托盤放下,用無聲魔法召喚來一條極輕薄但是絕對保暖的狸鷗絨毯。“雖然屋子裡非常暖和,而且您就坐在壁爐前,但是萊因哈特少爺,您還是應該蓋一條毯子,防止感冒。”

“你真是貼心,親愛的老路易斯,”萊因哈特回答,接過毯子隨意地搭在身上,“服務周到。”

“路易斯的服務一向周到……或者你其實是在暗示他還必須爲你擦乾頭髮?”

輕鬆含笑的戲謔聲傳來。萊因哈特和路易斯一齊轉頭望去,看到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正從浴室走出來。相比起金髮友人的隨性,黑髮綠眸的格林德沃青年家主保持了一貫端莊、嚴謹的風格——傳統的冬季室內着裝,絲絨長睡袍的領口與袖口拼嵌着溫暖厚實的海獺皮毛,深沉的墨綠顏色近乎漆黑,上面用金線刺繡着格林德沃紋章中荊棘與百合的圖案。他隨意地摸一摸從壁爐前萊因哈特的腳邊跳起,兩步三步躥到自己身旁的兩頭大貓毛茸茸的頭頂,而後帶領它們走向迎上來的路易斯·路易。管家先生爲他整理一下衣襟和後襬,隨即送上補充水分的果汁飲料。

“一如既往的鮮美可口。”

黑髮綠眸的青年微笑着評價。路易斯·路易微微欠身,接過主人喝完後遞過來的高腳杯。佩弗利爾則向姿態懶散而隨性的友人望了一眼,對躺椅絨面上深色的水跡皺一皺眉並輕輕搖頭嘆氣。“一個乾燥咒費不了多少魔力,萊因哈特,但即使巫師也難以抵抗感冒的威力……它還有它的併發症至今還是導致人類死亡的最大原因之一。”

“過分,阿爾法多!”萊因哈特故作不滿地喊道。“竟然如此毫不在意地詛咒朋友,明天……今天可是平安夜!”

“萊因哈特,你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巫師,所以不要像那些對魔法全然無知的麻瓜一樣信口亂說什麼‘詛咒’。”

他抱起雙肘,微帶無奈地看着將葛雷特巴赫那些在社交場中被交口稱讚的儀態風度拋到九霄雲外的金髮好友。“路易斯,”他向管家點一點頭,後者迅速從臥室取來一條幹爽柔軟的大毛巾,黑髮青年隨即朝萊因哈特擡起下巴。

萊因哈特順從地從躺椅上坐起身,接過管家遞來的毛巾,將金髮上的水分一點點吸乾。哈利·佩弗利爾則從西伯利亞虎口中接過魔杖,隨手一點,將躺椅靠背上所有的水分蒸發乾淨。

“你還可以順便將它變寬……你知道,這更省時省力。”看到黑髮的友人從沙發上漂浮起一隻靠墊,將之變成和自己身下一模一樣的躺椅在壁爐前坐下,萊因哈特輕笑着說道,語聲慵懶,並帶着一種惡作劇式的挑逗。

他因此得到了佩弗利爾含義豐富的一眼,以及一個無聲魔咒——使得隨意搭在身上的毯子將自己如蠶繭般緊緊地包裹起來。對自己的處境金髮的美男子先是呆了一呆,但隨即出乎佩弗利爾意料地朗聲大笑起來,甚至笑出了眼淚。

他向一臉無奈表情的好友搖頭:“你真無趣……真無趣,哈利。老路易斯一定心碎了,我聽得見它正在滴血——花費了這麼大心思安排的生日晚會,結果晚會結束的時候,你居然還是一個人進入自己的臥房!”

“而這不構成你只穿着一件浴衣進入我的房間,還佔據掉我最喜歡的躺椅以及睡前飲料的理由。”佩弗利爾不動聲色地回答。但當看到萊因哈特臉上明顯的失望表情,一雙綠色的眼睛裡卻忍不住閃爍出笑意。“至於路易斯先生的心臟是否安然無恙的問題,考慮到他現在就站在旁邊,向本人求證是最方便的。所以……路易斯?”

“哈利·阿爾法多少爺的滿意是我唯一的期望。”格林德沃管家愉快地回答,“如果少爺認爲一切如意,那麼路易斯·路易將同樣感到心滿意足。”

萊因哈特大聲地搖頭嘆氣,一邊從裹緊自己的絨毯中掙脫出來。

“我只是關心你,哈利·阿爾法多。”他微帶抱怨地說,“你知道……同伴什麼的,薇薇安是很好,但是完全說服不了那些人。在確切的消息傳出以前他們絕對不會有一刻放過你,特別卡卡洛夫還讓威克多爾·克魯姆傳來口信,希望你很快能返回德國。”

“即使回到了德國,而且也有了所謂‘確切的消息’,那羣喜歡窺探他人、打擾他人的傢伙也不會放過我。”哈利·佩弗利爾心平氣和地回答,“既然如此,又何必專門找一個人來配合我……配合他們?裝模作樣不是格林德沃的專長或風格。無所謂倫敦還是慕尼黑,無所謂巫師還是麻瓜,無所謂黑魔法還是白魔法,一切都只爲了更大的利益——讓他們知道這就是我,這就是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就都足夠了。”

萊因哈特露出微笑。冰藍色的眸子靜靜凝視黑髮的友人,注意到罕見的強悍氣勢讓佩弗利爾顯得異常英俊和充滿壓迫感的魅力。“真可惜現在你臥室裡的人是我……”他懶洋洋地仰倒回躺椅上,“否則光憑這幾句話,就足夠女巫們尖叫着向你獻身了。”

“你的話存在歧義,萊因哈特,”黑髮綠眸的青年同樣仰倒在他的躺椅上,選擇了一個放鬆的姿勢,然後對上了金髮好友疑惑的藍色眼眸,“我從來不認爲自己的魅力會受到性別的侷限,特別是當我有意發揮它的時候。”

他忽略路易斯管家輕聲的咳嗽和萊因哈特無法抑制的臉皮發紅,擡起眼注視天花板上精緻華美的彩繪。萊因哈特的尷尬讓他對先前的言語逗弄稍覺後悔,但是隨即,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輕笑出聲,“對了——麗塔·斯基特,她還在你的玻璃瓶裡嗎?我想我們都很清楚,聖誕期間魔法部不正式對外辦公,而且官員們看起來也都不太有時間和精力來處理又一起非法阿格瑪尼斯的案件,畢竟斯基特並非布萊克那樣能夠從阿茲卡班越獄的‘危險分子’……而在這樣舞會、晚會接二連三的社交高峰,剝奪那些生性熱愛八卦的《預言家日報》讀者們的樂趣,我認爲還是相當殘酷的。”

“現在我相信這隻大甲蟲是你特意放進來的了。”萊因哈特學着他的樣子也在躺椅上躺平,擡頭注視天花板的彩繪。“那麼我會放了她的——儘管對此格外地不甘心。”

哈利·佩弗利爾微微勾起了脣角。“人們總是能夠從麗塔·斯基特的文章裡看到她希望引導他們去看的東西,但是這並不妨礙有些人從那些字裡行間提取到真正確實的信息訊號。她會有用的,萊因哈特——不必擔心。”

“我不是擔心她一個。”

“那麼也不用擔心麗塔·斯基特和埃馬努埃·葛雷特巴赫的聯合。”他側過頭,毫不意外地迎上金髮青年明顯震動的冰藍色眼眸。他當然深知友人對他那位從事媒體職業的兄長在不屑的同時也深爲忌憚。“考慮到聖誕節的當天我會出現在德國魔法部的新年晚會會場,那羣記者會知道什麼時候不可以隨心所欲地說三道四。”

對佩弗利爾的話萊因哈特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因爲他們有過足夠的教訓。”他轉過頭,再一次凝視天花板的彩繪和吊頂四角的裝飾浮雕。“那麼你會考慮嗎,阿爾法多?”

“考慮什麼?”

“卡卡洛夫,德姆斯特朗,魔法部,瑟蘭帝倫,大長老會……”萊因哈特頓了一頓,“顯然這半年的時間讓他們真正看清了些什麼,否則今晚只可能聽到老好人艾迪的問候,無論如何不會是一向保守強硬,而對上你之後就更加冥頑不靈的卡卡洛夫開口。”

“格林德沃本身就在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擁有席位。”

哈利·佩弗利爾平靜地回答,回想起方纔生日晚會上,威克多爾·克魯姆轉述得七零八落,但是對照着卡卡洛夫簡短的致賀信卻可以輕鬆拼湊出某些確切信息的話語。輕輕地搖一搖頭,他從書桌上隨手召喚來那封短信,再次從頭細讀一遍。

“和英國的威森加摩還有梅林爵士團一樣,他們不可能給格林德沃家族更多一個席位。這完全不符合傳統……也沒有先例。”

“不,阿爾法多,這當然有先例——就在半個世紀前,1934年,蓋勒特·格林德沃因爲成功預見並阻止了麻瓜的經濟大蕭條對魔法世界的影響,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先後決議授予他獨立席位……在狄休斯·格林德沃所擁有的傳統席位之外,並非榮譽頭銜、而是具有實質權力的表決和裁判席。”

金髮的青年發出諷刺的輕笑。他翻身坐起,從躺椅邊的小圓茶几上拿起酒瓶將杯子斟滿。

“我認爲現在更需要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低聲對身旁的管家先生唸叨一句,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用吞嚥某些烈酒的方式吞嚥下半杯波爾多紅酒。“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看來對你有可能放棄歐洲大陸,改弦易章另立門戶,因而導致自己現實利益的擔憂恐懼,已經徹徹底底壓倒對再次培養出一個姓格林德沃的黑魔王的顧忌。但僅僅半年,或者,一年的時間就看出這些,並作出這樣的決定……我該說那羣老傢伙動作原來還不算太慢嗎?”

格林德沃黑髮綠眸的青年執掌者微微皺一皺眉,沒有回答。他在想和金髮友人所說的同樣的事情緣由,關於今晚威克多爾·克魯姆當着衆目睽睽所轉達的來自德國的信息——可以認爲這是卡卡洛夫,以及他身後那一羣始終敵視、戒備着格林德沃,始終抵擋限制着格林德沃在政治上取得更近一步發展的頑固強硬派特意向自己發出的訊號——和解的訊號。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知道自己不應該對這個結果表示驚訝,因爲他在一年前做出決策的時候就已然預見到,這一年“格林—伍德”在英國的成功進駐和擴張,勢必在德國本土引起某些人的緊張乃至恐慌。而德姆斯特朗的那些心思深沉但目光敏銳的校董們,則絕不會忽視英國同行大膽的決定。他們無法否認自身利益的喪失——對原本可利用資源的使用權力的失去,無論對於格林德沃存在着怎樣的敬畏、戒備和抵制。事實上,哈利·佩弗利爾已經從拜特雅妮、艾赫紐曼這些忠實的朋友那裡知道了學生們,以及更重要地,學生們身後的家長們對校方決策的不滿。當這種不滿與本土經濟情況的壓力相結合,再加上哈利·波特這個對於自己顯然極其特殊存在的火上澆油……勢必要牽扯起極大多數人敏感、脆弱、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神經,而令德姆斯特朗校董會和德國魔法部的官員們,很難保持原本的從容不迫。

但是,他並沒有預計到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也會因爲這一年的情勢變化而開始動作,主動地遞出寬容與和解。

相比起威森加摩和梅林爵士團,德國的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姿態十分超然,對魔法部的具體事務一向少加干涉、作壁上觀。然而得到老狄休斯教導的哈利·佩弗利爾深刻了解當年,正是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核心成員的堅持抵抗,決定了蓋勒特·格林德沃統治的最終失敗;而同樣也是這些人立場鮮明的支持,使得狄休斯·格林德沃在“蓋勒特時代”結束之後,那場更加黑暗和腥風血雨的政治大清洗中保全了格林德沃家族。雖然近半個世紀,特別是近二十年以來,他們的影響力都在顯著地縮減,但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依然牢牢地主導着德國的魔法界——有別於魔法部權位持有的短暫時限,席位以家族、姓氏的存在爲界限的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無疑對巫師的政治、社會存在着長期和深遠的影響。

尊重傳統、崇敬力量、講究實效,沒有保守或激進之分,而始終代表着德國乃至歐洲大陸的實權貴族和中間力量——歐洲魔法世界真正的中堅的態度和利益……黑髮綠眸的青年在心中描繪着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的身份形象。顯然他們更看重某些效用持久的東西,而不會像普通的巫師乃至魔法部的官員們一樣,輕易受到那些近在眼前的利益影響。哈利·佩弗利爾好奇這羣對格林德沃始終警惕的決策者是如何轉變了觀念,竟然授意一向同自己頗有針鋒相對的伊戈爾·卡卡洛夫作爲代表,出面表達對自己迴歸的期望……以及更爲重要的,向自己轉達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核心成員剛剛達成的默認決議,對那個雖然隨着蓋勒特·格林德沃失勢而不再被任何人主動提起,但是就其存在本身從未被正式撤銷的席位的承認。

這意味着對蓋勒特·格林德沃——曾經的黑魔王,在過去所引導起腥風血浪的可怕罪行的寬恕,對他這近五十年來自我禁閉、謝罪與懺悔的認可和接受,還有德國,乃至於整個歐洲大陸魔法世界對格林德沃這一姓氏、這一家族的真正和解。雖然哈利·佩弗利爾心中堅信,唯一能夠改變了人們心目中格林德沃形象的只有真正轉變了曾經處事方式的格林德沃家族(特別是蒸蒸日上的“格林—伍德”),但能夠得到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的和解認同,這依然顯得令人驚喜……和充滿疑慮。

格林德沃年輕家主的思慮懷疑打斷在萊因哈特氣惱的、喋喋不休的猜測。“……但這樣又算什麼意思?對你,哈利·佩弗利爾的信任,信任你不會利用天上掉下來的席位肆意妄爲?但爲什麼我一點都看不出這種信任的真實程度?”金髮的美男子顯然是在爲自己的好友不平,“或者在那羣老頭子的想法裡,‘麻瓜愛好者’絕對不可能同時冠上魔王的頭銜——被所有的、傳統和老派的世家大族真正徹底地接受,就像阿拉岡反覆強調的一樣?”

佩弗利爾綠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金髮友人的憤慨讓他覺得溫暖,而萊因哈特憤慨的由來、思路方向則讓他感到有趣。“或許這正是他們的想法。”黑髮的青年微笑着附和他的話。“而且,幾乎不可能同時出現兩位魔王,特別當前一任的魔王還在世,而兩人擁有着同一個姓氏、並來自同一個家族的時候……”

如電光火石,他突然明白了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萊因哈特口中那些老頑固真正的想法——承認席位,接受懺悔和謝罪,寬恕過去所犯下的罪行……這一切,其實是爲蓋勒特·格林德沃離開紐蒙迦德做的準備;在目睹了這一年來國內的局勢,在魔法部勢必要向自己、向格林德沃做出巨大退讓之際,搶先一步,安排設計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出獄。顯然,一個利惠他國的“格林—伍德”是那羣貴族長老們所不願意見到的,而一個過分強大的格林德沃也是他們所不願放縱的。因此一個雖然曾經站立在魔法世界頂端、但終究揹負着“失敗”恥辱的蓋勒特·格林德沃,和一個儘管重建起格林德沃榮耀、但此刻因爲前代魔王出獄而勢必要有所顧忌的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是他們所期望的事情的最好發展——瑟蘭帝倫和大長老會希望看到一個強大,但因爲內耗而無力或者暫時顧不上向外擴張的格林德沃,以維持德國乃至歐洲大陸的均勢平衡。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面前浮現出瑟蘭帝倫的首席大魔法師,被稱爲“老好人艾迪”的埃德伽·海因裡希·柯倫威爾德的面容。作爲狄休斯·格林德沃的至交好友,柯倫威爾德是最早給予自己接納和信任,並且在自己成爲老狄休斯繼承人之後最早以平等姿態相待的德國巫師元老之一。他和維奧萊特·拜特雅妮一樣,都是自己信賴和願意親近的年長者。但蒐羅這一年來自己和柯倫威爾德的通信以及兩、三次見面會談的記憶,黑髮綠眸的青年相當確定,他們的交流從來都沒有涉及到蓋勒特·格林德沃和紐蒙迦德。顯然,瑟蘭帝倫的首席絕不可能是從自己這裡得到了消息,更猜測到自己對於蓋勒特·格林德沃的真實想法……

他下意識地轉向路易斯·路易。格林德沃管家向他冷靜地搖搖頭。但事實上黑髮綠眸的青年在轉過目光的瞬間就已經開始後悔,因爲無論如何路易斯·路易都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樣重大的信息。而有關於新年期間拜訪紐蒙迦德的計劃,自己甚至連薇薇安、萊因哈特他們都不曾透露過半點口風;除了路易斯,自始至終他只告訴過給一個人……

哈利·佩弗利爾悚然而驚。

王者的制衡——或許“曾經的”鄧布利多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格林德沃,但此世,在確定了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可以作爲盟友的同時,這位睿智的老人顯然就已經考慮到這種可能,並未雨綢繆,環繞着這種可能開始了確實的佈置。

同樣被稱爲黑魔王,同樣標榜着純血至上、宣稱要對血統進行清洗,但在簪纓貴族出身的蓋勒特·格林德沃面前,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渺小、卑賤、不堪一擊。一旦這位曾經真正統治過整個歐洲的王者脫離了那座自我禁閉的監牢,魔法世界就絕不可能再有人承認一個連出生證明都無法提供的私生子、混血、瘋狂的靈魂分裂者擁有那頂令所有黑巫師屈膝的王冠,允許他登上魔法世界的王座——深知伏地魔在魔法信仰和理論方面致命弱點的鄧布利多,巧妙地利用了德國巫師界針對格林德沃的心思浮動,通過柯倫威爾德、瑟蘭帝倫促成了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出獄認可,以釜底抽薪般的方式,徹底斷絕伏地魔再次召集、擴展信徒與追隨者的可能。

終於找到勾連所有事件的共同節點,黑髮綠眸的青年幾乎是在一瞬間理清了思路……而猜測到大致可能事實的他只能在心中對那位銀髮藍眸、嗜甜如命的年長者無奈的苦笑。

毫無疑問,這是符合阿不思·鄧布利多,英國白巫師首領身份的手段和權謀。但與此同時,這又是充分體現了阿不思·鄧布利多內心深處格蘭芬多個性的計劃,一場超過了對十一年前西比爾·特里勞尼預言的取捨處置而成爲他一生所作的最大的豪賭——將英國、歐洲乃至整個魔法世界的安危寄託於對兩個人的信任:信任他,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作爲狄休斯·格林德沃親自選定的繼承人、格林德沃的當代家主,有足夠的能力約束或牽制離開了紐蒙迦德的蓋勒特·格林德沃;信任蓋勒特·格林德沃,作爲主動放棄了老魔杖、放棄了巫師王座、放棄了世俗榮耀而以近五十年時間來自責悔過的男人,有足夠的能力來控制自我……和傾聽真實的內心。

“阿爾法多?”

他突然發現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湊到自己面前,萊因哈特筆挺的鼻樑鼻尖正和自己的相對,兩者幾乎觸碰到一起。但就在眨眼間,距離被拉開了,佩弗利爾看到金髮藍眸的美貌男子直起腰來,在躺椅上坐正了身子。

“你知道……這個聖誕假期,我不打算回慕尼黑。”

“當然。作爲駐英國大使,你必須出席英國魔法部聖誕和新年的一系列活動。而且,雖然我應允聖誕節當天出席魔法部的晚宴,我同樣不打算把接下來的假期繼續花費在那裡。”

佩弗利爾平靜地回答。他隨即站起身來,在房間裡緩緩踱步。在反覆斟酌之後,他向金髮的好友轉過頭。

“萊因哈特……在慕尼黑的晚宴之前,我會前往紐蒙迦德。”

萊因哈特霍地站起來,下意識地緊握住酒杯,冰藍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視佩弗利爾,眼底光彩變幻流溢。片刻,他眨了眨眼,像是從某種神遊中猛然甦醒。

“這會是一場暴風雨,哈利。”

“一場人們歡迎且期待的暴風雨。”佩弗利爾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翠綠色的眼眸卻閃過一抹冰冷的光芒。

“哈利,葛雷特巴赫……”萊因哈特猛然截斷,他隨即迎上黑髮友人冷靜的目光,“如果埃馬努埃不知好歹,阿拉岡會很高興作爲葛雷特巴赫的世交,你代替他來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這可以作爲一份新年大禮,我認爲。”

哈利·佩弗利爾微笑起來,目光裡升起一絲真正的暖意。“是的,這會是一份新年大禮。”他回答,一邊轉過頭,目光注視窗外滿天飛揚的大雪,“而且,萊因哈特,路易斯……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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