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渺小的,置身在一個未知的詭異環境中更能體會自身的渺小無力,但此刻程浩風在這不穩定空間中卻是強大的!
真正強大,不只要有氣勢驚人的威猛,還要具備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卓然氣度,對任何事都有絕對掌控力,瀟灑從容地解決所有問題。
“清睿子”是程浩風的道號,他此時的的確確當得起清和明睿之贊!
清和明睿,不是刻板守規條苦修清寂,也不是放浪形骸刻意浮誇怪誕,是中正又隨性,磅礴又靈動,即可稱太極玄微之境。
太極玄微劍法的精髓讓程浩風展現得淋漓盡致,縱躍起身劈向虛空,劈劍招式威武,而程浩風使出此招,至剛之中竟帶了至柔。
劍光連成的虛影中沒有殺氣只有和悅之氣,一劍劈出,凜冽劍氣居然如一泓春水盪開,春水漫溢,生機勃勃。
劍勢稍橫,變招爲掃劍式、劍意所至,灰白霧氣和素白熒光均是如水波漾起,不再沉悶的空間中似有春草萌動。
繼而抹、刺、挑、雲、削、絞劍招使出,皆是攻擊性劍招,但程浩風使來沒有咄咄逼人之感,盡顯溫雅清貴之態,沒有殺氣又還威力不減。
無情即是有情,太極玄微是大之極也,正因無情就無私,無私即是最博大之情,所以再無人能如程浩風這般將太極玄微劍法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胡仙仙如癡如醉看着眼前藍影,他如游龍蜿蜒,又如飛鴻踏雪,亦如星海浩瀚,動時涵靜、靜時藏動。
這般癡醉,不似女子看心愛的情郎,也不似學童看崇拜的夫子,是對於自然玄奧的敬畏。
輕微的震顫感傳來,再之後是整個空間明顯震盪起來,胡仙仙略擔憂地看了看程浩風,他正抖了個腕花收劍立定。
“這裡不會破碎,我們不會被撕裂。”程浩風猜到了她在擔憂什麼,溫聲安慰。
灰白的霧氣如被狂風吹動般亂涌,素白的熒光晃盪不停,很快只見或灰白或素白的光團飄來繞去,程浩風和胡仙仙彷彿置身於破爛了的雲朵中。
震感更劇烈,程浩風面容一肅,揚手平擡墨冰劍,再積蓄力量往上舉劍,崩劍式!
這招崩劍式,沉而緩,劍光連成一個又一個的太極圖虛影向四方散開。
風聲響起,似風入松林的風嘯聲,似風吹麥浪的風吟聲,似風颳冰雪的風吼聲,風聲中,灰白霧氣和素白熒光盡皆融入太極圖虛影。
震感減輕,壓迫感加重,這空間在以驚人速度縮小!
胡仙仙不由自主朝程浩風靠攏,他脣角挑起狡黠的笑意,擁了胡仙仙入懷。
擁人入懷的同時,程浩風手腕微微旋動,墨冰劍暴起極爲刺眼的冰銀色白光,胡仙仙下意識地微眯起眼睛。
剛眯眼,櫻脣已被銜住,她不禁愕然睜眼,程浩風如個頑劣孩童的笑容映入眼瞼。
和她目光相遇,程浩風的笑容更顯得意,得意到有些浮浪,那嘚瑟模樣讓胡仙仙都替他害羞,只得紅着臉再度閉眼。
閉上眼睛看不到外界情況,但光感強弱有變化,胡仙仙覺出此刻是處於沒有絲毫光線的沉黑當中。
脣間的癡纏結束,程浩風意猶未盡地在胡仙仙臉頰親了親,低聲笑問:“好不好?暈沒暈?怕不怕?”
胡仙仙懵愣看向四周,全是灰黑岩石和森森白骨,再看程浩風鎮定自若的樣子,似乎他對這裡挺熟悉。
程浩風彈彈她的腦門兒,摟緊她問:“真嚇着了?我問你我表現得好不好,你也不回答我。”
“討厭……我連全是殭屍的屍洞也敢闖,這裡只有些爛骨頭有什麼可怕的?只是沒明白我們是從那個無意中開劈出的不穩定空間出來了,還是那個空間被你劈碎了?”
聽她這般問,程浩風晃了晃手中的墨冰劍,自傲說道:“我把那個空間收起來了。”
“收……收起來了?收在劍裡面……那、那是個獨立世界的空間啊……”胡仙仙驚訝得結巴起來。
收起空間對她來說已不算奇異,他們有袖裡乾坤,異國外教的修士有儲物戒指一類,法力高的修者可儲納有生命的活物,並且她也見過程浩風開劈出一個有山有水的小空間,但這個靠聖陰鼎和聖陽彝開劈出的空間不同,這不是附屬於這方天地的空間,確切來說是一個全新世界。
那樣一個全新且處於混沌的世界很小,雖說小,也該和黑球、地球一般是自有運行規則的吧?怎麼可能簡簡單單被程浩風收納起來?
程浩風撫了撫她的頭,示意她不必大驚小怪,牽着她慢慢往前走,邊走邊說:“聖陰鼎和聖陽彝雖說是火夷族的聖物,可他們還沒有掌握其中蘊藏的真正能量,這次巧合開劈出的空間可讓我因禍得福了。
我以法力開劈的空間始終在按這一方天地的規則運行,如同是縮小版的這方天地,要是比我法力高得多的人存心毀滅我那空間,可以說毀就毀。
爲了開劈出的空間不受這方天地影響,我讓自己法力盡失,還用不同於任何教派的方式修煉,可惜開劈出的空間仍然要受影響。
沒想到得了這樣一個真正自成一方天地的空間,只要假以時日,我定然能開天劈地,再也不受任何的約束和壓制。”
胡仙仙頓住腳步,驚疑看向程浩風。這巖洞中獸類、鳥類、人類的骨頭堆積如山,腐臭的氣味直鑽鼻孔,濃稠的黑霧團團翻滾着,胡仙仙能猜出這裡就是萬骨洞,早已歷險多次的她不怕洞中環境,可程浩風的話讓她有一點點懼怕,當然,比懼怕更多的是感動。
能不感動嗎?程浩風初來凡間修爲受了極大壓制,後來又法力全失,當時騙她說是因私事到凡間要受懲罰,其實明明是他自廢修爲!
他自廢修爲只因了要試試不用道門法術來開劈空間,是否能擺脫這一方天地的天意影響。
爲了早些修煉有成,纔會處心積慮盜取佛寶,利用凌若風幫他煉製丹藥服用,也纔會有後來的種種惡果。
雖說已因斬情絲復生,還更加強大,可難料會不會再次面臨身死魂消的危境?
“浩風,你想開劈出一方按你意志當運行規則的天地,是爲了我?這值不值得?”胡仙仙語聲發顫。
“值得!當然值得!”程浩風沒有半點猶豫,“不僅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自己,從有意識就被當成棋子沒有誰會甘心,能把握命運纔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胡仙仙微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她想說又沒說的是,開劈了新天地,造出天行炁鏡後,是不是要眼睜睜看着水球毀滅?
可不用說,已能確信程浩風是那麼想的。天行炁鏡能承載的人有限,送去地球的人必然不會太多,剩下的人和其餘生靈只能等死嗎?但聽了程浩風說扎措視百姓如螻蟻也不算錯之後,胡仙仙已知對於他而言,和他無關的人可能連螻蟻也不如。
“在想什麼呢?”程浩風已牽着她到了洞口,“以前我總是要把事情翻來覆去地想,務必求個兩全其美,如今明白沒必要想那麼多了。你以前是隨意灑脫很率真的人,怎麼倒學我以前糾結地想來想去?”
胡仙仙也發覺他們的性格在互相影響,記起曾想過的自己有情也會令他有情之結論,若是把他當其他師兄,也許他心中也會漸漸只存同門之誼?
“我想的事可多了,這是變成熟的表現,與你無關。咦?出洞了。你探明萬骨洞涌出黑霧擴散四方的原因沒有?”胡仙仙的手還被他攥着,可儘量說話大方坦然些,不帶曖昧態。
出洞後,程浩風再細細察看周圍,然後講出他的推測。
他認爲萬骨洞中黑霧大量涌出並散到山外去的事,還有三水流域水色全變成淡墨色的事,因了阿木甲和阿骨有意引起,但沒料到會引成他們也無法控制的混亂事態。
最初,阿骨和阿木甲只是想借聖陰鼎和聖陽彝的力量讓番軍能來去自如侵擾邛州,後來發現鼎彝配合使用對萬骨洞黑霧能控制,便想用黑霧毒暈邛州軍民。
不曾想,黑霧涌出後沒有順着他們的心意飄入城中,而是到處散開,還滲透入江水中,不可控地蔓延。
程浩風初到邛州查訪時,訪得吸入黑霧的人和飲了江水的人都似被麻醉般暈暈乎乎,隔一會兒後又恢復過來;而誤入萬骨洞深處的人則會當場昏死,即便他們修爲很高了,身在其中也會覺得不舒服;這也許和擴散開了就減弱毒性有關,也可能是有洞外解毒物質融合,也許還有其他原因……
胡仙仙聽後分析起來:“會不會是萬骨洞本來有其他空間通道,阿木甲和阿骨對聖陰鼎、聖陽彝用途沒有完全瞭解掌握,致使空間通道扭曲而意外開劈出全新空間?
在這種扭曲過程中降低了黑霧毒性只是外在細微表現,我們都沒發覺空間扭曲的事,你纔在探查萬骨洞時被捲入新空間,而我也因他們再次御使聖陰鼎、聖陽彝被拉入這個空間?
你進洞探查之時直接被捲入,所以你比我先進了那個空間,我則相當於是被他們無意中送了進去。”
程浩風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閃過不易察覺的憂色:“空間動盪在加劇纔會出現空間混亂的事,可無論怎麼說,我們是因禍得福佔了個大便宜。”
空間動盪在加劇,那離天地浩劫之時也越來越近,能否在那之前準備好該準備的一切?
兩人談論着飛掠回了邛州,見到霍飛後才知道已是三月二十八了,胡勇剛他們在前往征伐夜城的途中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