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外面敲敲門。
青元抱着小狐狸縮在牀上, 悶悶道:“誰?”
“小殿下,是我。”
“不見。”
君棘嘆了口氣,又喚了一遍:“小殿下。”
隔了許久, 門纔開了一道縫, 露出青元冷漠的面孔:“何事?”
“有關冥君。”君棘頓了頓, “小殿下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冥君的人, 我想……”
“哦?”門開的大了一些, 青元抱臂倚門冷笑,“我倒忘了,你本是在荒兮手下做事的。只是你都被當做叛徒處理了, 怎麼還這般擔憂他?”
君棘臉色一白。
青元見他不說話,知道自己說的過了, 心裡稍稍愧疚了一下, 咬咬牙, 轉頭關上了門。
晚上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着。末了爬起來, 把睡在一旁的小狐狸挪開,輕手輕腳的下了牀。
月色冷冷,君棘已經不見了蹤影。
兔子精從暖和的窩裡被拎了起來,嚇得四條腿亂蹬,傻乎乎的望着青元。
“君棘呢?你看見他沒?”
兔子耷拉着耳朵, 搖搖頭, 順便不滿的踢了狐狸一腳, 表示對打擾自己做夢的憤怒。
青元終於感到了幾分焦急, 自語道:“他究竟去了哪?”
此時, 君棘正在那片白色的三途花海里發呆。冥府的太陽是灰的,月亮也是灰的, 花海卻白亮的刺眼。
君棘隨手摘下一瓣來,瞧了瞧,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你在做什麼?”異雀子鬼魂一般的出現在他身後,“三途花的汁液有毒,你不知道麼?”
“你來了。”君棘輕描淡寫道,“我只是很想知道,陛下喜歡的花是什麼味道。”
“噁心,別說這種讓人反胃的話。”異雀子捋了捋袖子,凶神惡煞道,“現在那隻狐狸不在,我可以把你揍得滿地找牙,以爲我不敢嗎?!”
“爲何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我不曾背叛陛下。”
“呸!”異雀子狠狠的啐了一口。
君棘深深的嘆了口氣,從花海里站起身來,拍了拍塵土,道:“陛下確實落入了天君手裡。”
異雀子瞳孔猛的收縮了一下,幾步上前揪起君棘,道:“果然是你!”
“不是我,是天君。”君棘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纏,“小殿下說他救過受傷的冥君,並且也看到陛下被天君帶走了。”
“哼,都說天君與冥君交好,果然放屁!”異雀子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天君剁碎了喂狗,“陛下定然被關在了天牢第九層,在等着我去救,縱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一闖!”
“省省吧。”君棘涼涼道,“陛下大約沒有盼着你能救他的,就憑你自己,根本就到不了第九層。”
“碰”!君棘被一道仙力打飛了出去,掉在花海里滾了幾滾,半天沒爬起來,同時一把雀羽扇架在了脖子上。
君棘抹了抹嘴角並不存在的血跡,一反常態的跟異雀子死磕到底:“我有說錯麼?這麼多年來,你追查冥君的下落,若不是我暗中助你,到現在你也像只沒頭蒼蠅似的,搭不上天界的暗線。”
異雀子手顫了顫,收了雀羽扇,一腳踢開君棘,厭惡道:“滾!”
“像你這般無謀之人,不配做冥君的左右手。”
異雀子徹底被激怒了,雀羽扇一招,無數雀羽朝君棘呼嘯而去,真是往死裡打。君棘的身體就像個破布娃娃般,被扎得千瘡百孔,手背被幾枚雀羽穿透,死死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異雀子慢慢走過去,看着身上插滿羽毛的君棘,冷笑道:“你以爲,你還是那個閻羅王麼?你早就被我殺過一次,手下敗將,怎麼,如今還想再嚐嚐頭身分離的滋味?”
君棘趴在地上,痛的直打顫,艱難道:“若非……若非陛下要我喝下那□□,我……我怎會輕易死於你手……”
“□□?”
“塗惑,你以爲你能殺我?”
“你休要胡言亂語!”異雀子怒目圓睜,“以你的精明,怎會在明知陛下懷疑你之時,還喝了陛下給的東西!”
“是啊……怎麼會?”君棘聲音又輕又顫,眼睛微微溼潤,無神的望着前方,“陛下要扶你上位,要你殺我,要這位置來的名正言順……”
“閉嘴!君棘,你給我閉嘴!”異雀子看起來快瘋了,“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做夢!”
“夠了。”一人踏着白色花海信步而來,輕喝道,“塗惑,放開他。”
異雀子一愣,不由捏緊了手裡的雀羽扇,憤憤道:“爲何你們一個兩個都護着他?”
“不是護着他,”那人糾正道,“是因爲他還有用。”
“非他不可?”異雀子悻悻的召回雀羽,“等事情完了,你就不會再攔着我了?”
“那會他多半也已經死透了。”那人面目朦朧,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讓人壓根瞧不出他的來頭,“不過,你不必懷疑他對冥君的忠心。唔,也不能說是忠心,大約是……喜歡吧。”
“咔嚓”一聲,異雀子下巴脫臼了。
“你你你你說什什麼??”
“以你的腦子,自然是看不出來也想不明白的。”那人欣賞了一會異雀子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緊不慢道,“沒時間廢話了,不日天君便要進入冥府,取那半塊冥君府印了,你趕緊去堯光山,與小殿下商量下計劃,務必阻止天君。”
“冥君府印,不是在我身上?”異雀子驚恐道,“狗天君要來找我了?我還沒準備好……”
“天君哪有那個時間同你捉迷藏?他要的是半塊陽府印,那鬧鬼的祭壇就是封印破碎了的存放之地。”
“那個……那個祭壇?”
“不錯。”
異雀子還沒從巨大的震驚當中緩過神來,懵懵懂懂的“哦”了聲,纔剛走了兩步,猛的回頭道:“陛下是不是被囚在了天牢九層?”
“不知道,那地方我也沒去過。”那人似乎有幾分不解,“說來也奇怪,天界根本沒有一點冥君存在的異象,指不定天君根本沒有將冥君帶上天界,而是藏在了凡間。”
異雀子撓撓頭,道:“可陛下失蹤後,天君既不散佈什麼流言,也不插手冥府事務,那他對陛下出手,究竟是爲何事?”
“你的腦子居然靈光了不少,能想到這點。”那人驚奇的讚歎了句,把異雀子氣的鼻子都歪了。
氣歸氣,興許借了這人吉言,異雀子還真的閃過一道靈光,下意識的瞅了地上的君棘一眼,然後慢慢張大了嘴,滿臉呆滯,不敢置信道:“不……不會也是……爲,爲情……”
“這個猜測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有意思。”
“有意思個頭啊!”異雀子這回是真的急了,“那陛下被天君擄走這麼多年,豈不是,豈不是!”
“豈不是生米煮成熟飯,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人兩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算了算了,鬼知道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玩意,我得趕緊去把陛下救出來!”
“誒,別。”那人攔住他,“你得先阻止天君得到府印纔對。”
“我管你府印不府印!”異雀子暴躁,很暴躁,非常暴躁,“狗天君!卑鄙!無恥!下流!不要臉!”
“說不定冥君有什麼防身保命的手段,和那府印有關呢?”那人不慌不忙,一開口就讓異雀子安靜下來,“萬一你沒能尋到關押冥君的地方,而天君又得到了府印……嘖嘖嘖。”
異雀子如同醍醐灌頂,渾身一個激靈,捏了個訣,“唰”的消失了。
那人待異雀子走後,到君棘身旁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頰,道:“喂,還醒着麼?”
毫無反應。
那人嘆息一聲,抱起那具千瘡百孔的身體,自言自語道:“在你醒來之前,先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休息會吧。”
異雀子風風火火的趕到堯光山,硬是把狐狸從睡夢中叫了起來。
“你做甚!”狐狸揉揉睡眼,勃然大怒。
異雀子纔不管這些,上來就問:“那個祭壇,去不去?”
“去,必須去!”
“我同你一起,冥府我比較熟。”
“行。”
兩人一拍即合,就要動身。
狐狸忽然愁眉苦臉道:“等會,我把君棘弄丟了,得先找他回來。”
“呃……”異雀子噎了一下,乾咳道,“他和天界的內應接頭去了,不用找了。”
青元懷疑的看了看他,不信道:“你又把君棘怎麼了?老實交代!”
“我沒有。”
“胡說!”
“他該死!”
“不把你揍得滿地找牙,你就不知道痛是吧!”
“誒喲,住手!大事爲重,大事爲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