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域又吐了幾口紫黑的血, 艱難道:“這間屋子,分明隔絕了你與分魂的聯繫……”
天君道:“本君一直留在他身上,不曾離開。”
“你……還真是膽大。”
“過獎。”天君話語一頓, 又道, “君棘, 你若殺了他, 我便留下你的意識。”
後來又說了些什麼, 青域已經聽不清了,無力的倒在地上,外面的侍衛不知爲何, 並沒有聽到動靜後衝進來。
似乎過了很久,青域感到自己被小心的扶起來了。
“狐王陛下, 我替你壓制毒素。”
“君, 君棘……”青域費力的從懷中取出染血的長生梅, “你上次,找我要這個, 拿去……”
君棘沒料到他開口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將九尾狐族至寶託付給了自己。
“是我連累了妖族。”君棘低垂着頭,看着奄奄一息的狐王,心中痛苦更甚,“那天, 我不該來, 你也就不會猜到……”
“行了, 別說了。”青域略微緩過勁來, 虛弱道, “我一死,妖族遲早會被剿滅, 君棘,我還能活多久?”
“……不足一月。”
“足夠了。”青域想起了什麼,竟微微笑起來,“我還有時間見到我的小狐狸,然後再找到一個能保護它的人。”
“我不會讓它出事的。”
“你算一個,但我覺着天君不會讓你過得那麼舒坦,舒坦到還有精力去護着一個奶娃娃。”青域咳了幾聲,忽然道,“你想借長生梅斬斷天君的控制,可……爲何?分魂不應該有反抗的念頭纔對。”
君棘垂眸,緩緩道:“天君對冥君存有不該存的念想,我是他的分魂,自然……也不想讓冥君受到什麼迫害。”
“你喜歡荒兮。”青域乾脆利落的點破了他話裡掩藏的意思,“不過你的喜歡可比天君溫和多了,那人肯定是想把冥君綁回天界去。”
“狐王陛下……”
“君棘,不要讓我失望。”青域凝視着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有些黯淡,卻依然銳利,“殺了天君,還得需你的手。”
雲霄子聽罷,嘆息道:“青域陛下……真不簡單。”
青元滿眼通紅,撲過去揪着君棘的衣襟,嘴脣哆嗦着,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
一旁靈脩子不知何時進來,冷眼旁觀,淡淡道:“所以,天君死了,他也就死了。天君不死,小殿下,你是殺不死他的。”
君棘黑袍下的瘦弱的身子骨都要被搖散架了,他只是哀傷的望着青元,道:“小殿下,對不起。”
“你殺了他!”青元眼中含淚,淒厲道,“我父親想保下你,你卻殺了他!”
雲霄子將手輕輕搭在了青元的肩上。
狐狸一扭頭,癟癟嘴,撲進他懷裡,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傷心。
君棘站在原地,靈脩子上來拉了他一把:“還不趕緊走。”
君棘跟着他出了狐狸洞,忽然道:“蕪歲,爲何我就不能是一條普通的分魂?”
靈脩子皺眉:“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君棘笑了笑,“若我不曾出現過,也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你……”靈脩子忽然說不下去了。
沒有人希望君棘活着。
天君也好,冥君也好,甚至小殿下也是。
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期盼着死亡。
“你不必那麼看着我。”君棘遙望着東方,聲音縹緲,“我不後悔來到這世間。”
堯光山上黑雲重重,丹心子率着無數的天兵天將,天君親自在後面壓陣。
青元驚道:“爲何天君來的這般快?”
靈脩子皺眉:“興許是出了什麼變故。”
“塗惑呢?”
“不知道跑哪去了,君棘也不見了蹤影。”
“罷了罷了,快去通知羽雕王。”
“是,小殿下。”
青元站在山巔,手持長生梅,一身豔紅長袍,眉心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神色傲然。
雲霄子站在他身邊,冷冷的望着雲端數不清的密密麻麻天兵。
“雲霄子,你昔日舊友,個個都因爲你落得如此下場!你竟還有臉和那狐妖站在一起!”
“放尊重些。”青元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丹心子,你還沒有資格對本王如此說話!”
梅花林中,飛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黑羽,爲首羽雕王一聲長嘯,頓時迎來了此起彼伏的應和,震耳欲聾。
天君冷笑,拍拍手:“帶上來。”
侖墟子被推搡到了陣前,遍體鱗傷。
“鄴川!”
侖墟子慢慢擡起頭,望向雲霄子,輕輕一點頭。
天君道:“雲霄子,本君最恨的便是有人背叛。”
雲霄子道:“虛極,你爲一己私慾極盡卑鄙下作的手段,根本不配爲天君!”
“是麼?”天君輕笑,命令道,“把他推下去。”
有人應了一聲,伸手一用力。
侖墟子就這麼從雲端跌了下去,像塊石頭般,直直落進了叢林之中。
雲霄子幾乎是同時竄了出去,可兩人隔着萬兒八千裡,又怎會趕得及?
這一墜,有死無生。
“虛極!你混賬!”
天君笑的囂張:“雲霄子,下一個便是你了。”
青元焦急道:“鶴一,不要衝的那麼遠!”
場面一下混亂起來。
天兵和黑羽雕纏鬥着,漫天鏗鏘之音,兵戈在堅硬的黑羽上劃出點點火花,雲霄子似乎因爲憤怒昏了頭,朝天君逼去,青元在後面追,一邊狼狽的躲閃着混沌的攻擊。
天君又是一道混沌狠狠劈下,雲霄子身形一晃,令人眼花繚亂的變換了幾下步伐,閃電般衝了過去。
青元只顧追着雲霄子,混沌突然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猝不及防,勉強一躲,被打中了右臂,頓時血流如注。
“鶴一!”
血腥味在半空瀰漫開來,雲霄子終於頓住了腳步。
青元捂着手臂,混沌的氣息撕裂開護身的妖力,蠻橫往身體鑽,肆無忌憚的破壞着經脈,疼的他聲音都開始哆嗦:“鶴一……別,別過去……”
下一刻,他便落進了熟悉的懷裡。
“青元,你跟過來做甚。”雲霄子摟着疼的發抖的狐狸,擡手覆上傷口,柔和的仙力祛除着混沌的氣息,還在經脈裡轉了兩圈,滋養受傷的地方。
“他想引你過去,你不該看不出來。”
“可是,鄴川……”雲霄子聲音低沉,神色悲痛,“瓊華子也定然已經遭了毒手,我一定要殺了他!”
天君平靜的眼神下,似乎隱隱藏着焦慮:“雲霄子,你果真只會和狐妖卿卿我我,真是可惜了天淵子與侖墟子!”
“你住口!”
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懶散的聲音:“嘖嘖,虛極啊虛極,你還真是虛僞。”
天君豁然站了起來,神色陰沉的要滴出水來:“荒兮。”
青元有幾分迷茫的望着四周:“荒兮?他不是被關在了天君後宮麼?”
荒兮腳下一個趔趄,風度全無,怒道:“小狐狸,瞎說什麼呢!”
靈脩子咦了一聲,連指揮黑羽雕拼殺都忘了,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喂!”羽雕王不滿了。
異雀子跟在荒兮身邊,滿臉欣喜的笑容,道:“陛下,府印……”
荒兮接過府印,撇了一眼那異常狗腿的笑容,根本不買他的帳:“另外半枚遺失了,一會再跟你算賬。”
異雀子頓時焉了。
君棘遠遠的站在後面,臉上說不清是欣喜還是感傷,低低道:“陛下。”
“你怎麼還沒死?”
君棘的頭垂的更低了,幾乎要埋沒在寬大的黑袍裡,聲音細如蚊蟲:“……快了。”
荒兮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只厭惡的看了看他,冷冷道:“滾遠些。”
君棘沒走,反倒上前了一步:“陛下,殺死天君還用的上我。”
雲端,天君忽然爆發出一陣癲狂大笑:“荒兮!你可算現身了!我找你找的幾乎把整個天界翻遍了,你果然逃到了堯光山附近!”
“如何?”荒兮手中的府印陡然變大,散發出陰冷的氣息,如同數九寒天突然降臨,竟與混沌有分庭抗禮之勢。
“如何?自然是帶你回去!”
“虛極,你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