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子昏睡了整整三日,侖墟子也就守了三日,算起來已有五日未去掃蕩水鬼了,搖柳十分憂心,來問了幾回,都被擋在了門外。
瓊華子緩緩睜開了眼,迷茫道:“……鄴川?”
“醒了?想吃東西嗎?”侖墟子看起來分外溫和,“我錯將你當做了水鬼,打傷了你。傷口還痛不痛?”
“嗯,有點……”
“讓我看看,也該換藥了。”
瓊華子縮了一下,不知爲何,竟覺得有些害怕。侖墟子手頓了頓,小心的掀起蓋在腹部的衣服,紗布上透着淡淡的紅色。
“又裂開了,之錦,你莫要亂動。”
“我沒有動。”瓊華子輕聲辯解道,蒼白虛弱的模樣讓人心疼。
侖墟子換了紗布,正想扶他躺下,卻被拉住了袖子,擡頭見瓊華子猶猶豫豫道:“能……能陪我會麼?”
在天界把人哄到手後,自己對瓊華子就變得忽冷忽熱起來,也沒怎麼陪過他。侖墟子心中忽然有幾分愧疚,便坐到牀邊,讓瓊華子半靠在自己懷裡,見他目光軟軟的看着自己,柔聲道:“困了就接着睡吧,我不會走的。”
“嗯。”瓊華子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略略吃力的從脖子上掛的乾坤囊裡掏出一個東西,捧到侖墟子眼前,“我聽他們說,你以前習慣帶個薰香球在身上,後來弄丟了。我尋了個玉製的,很精巧,就是容易壞,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侖墟子愣愣的看着那個精巧絕倫的玉薰香球,鏤空的花紋是一根根纏枝蓮,玉質也是上乘,系在上面的繩子是從未見過的花結編法,彷彿一顆真心捧到了自己面前,一時間竟覺得沉重的難以接受。
“之錦,這薰香球,是你自己做的?”侖墟子低聲問道。
“……嗯,很粗糙嗎?不喜歡就算了……”
“沒有,我喜歡的很。”侖墟子拿過薰香球,輕輕拂開遮在瓊華子臉上的髮絲,“你跑到凡間來,就爲了送這個?”
“再過幾日,是你的生辰了……天界不講究這個,可你是從人飛昇上來的,我想在這個日子送你……”
侖墟子閉了閉眼睛,忽然很想給自己一巴掌。這是自己到了天界後,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禮物。自己之前說的什麼混賬話,做的什麼混賬事,若日後咒解了,瓊華子記起來,不知道會怎麼憎惡自己。
“你是如何尋到我的?”
“我問了沿河的花花草草,你走的太快,我好幾次撲了個空,差點趕不上……唔唔……”
侖墟子低頭堵上瓊華子的脣瓣,慢慢吮吸舔舐,溫柔細緻,吻的瓊華子臉上悄悄浮上層紅暈,略略羞澀的閉起了眼睛。
“之錦,你睡會吧。”
“……嗯,再陪我會好不好?”
“好。”
侖墟子扇子一搖,直接給自個兒放了半月的假,天天陪着瓊華子,噓寒問暖的簡直好到了心窩裡。搖柳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這司掌河川的仙君若一直這般自在逍遙,人間還不得遭了殃。
“仙君已經許久未去……”
“前些日子殺水鬼殺得心煩,本仙君放鬆幾日又如何?”
“可之錦仙君也該回……”
“之錦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還容不得你來多嘴!”
“仙君好歹寫幾張符吧……”搖柳都快哭了。
侖墟子沉吟了會,覺得自己貌似確實有點過分了,便爽快道:“晚間我會去書室,你莫要再操心了。”
搖柳大大的鬆了口氣。
用過晚飯,瓊華子習慣性的搬了把椅子到院子裡,和花花草草待在一塊。侖墟子把一小碟新鮮瓜果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給他披了件外衣,道:“之錦,今晚我要宿在書室,到時候你先睡吧。”
“嗯?我想去書室陪你。”
“你的傷纔剛好,不行。”
“不會很晚的……”瓊華子攏了攏外衣,垂下眸子,低了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見瓊華子有幾分失落,侖墟子不由放緩了口氣,道:“也不是不可以,我讓搖柳把軟榻搬過去吧,你困了直接在那睡。”
瓊華子笑了,趴在侖墟子肩上輕輕的親了一口,還親暱的蹭了下鼻尖。
搖柳很快將書室收拾完了。
剛踏進去,瓊華子就微微蹙眉,道:“鄴川,你一直用的這間書室嗎?”
“啊?是啊。”侖墟子掏出一疊紙來,抖了抖,又拿起筆,“這是我待的最久的地方,在你來之前。”
“可這兒……”瓊華子有些遲疑。
“怎麼了?”侖墟子研了幾下墨,隨意一蘸,嫺熟的畫出一道符來,“之錦,你來替我磨墨吧。”
瓊華子應了聲,過來研了幾下,臉色一變,伸出手指沾了點墨汁,放進嘴裡嚐了嚐,然後用力扣住了侖墟子的手腕。
“又怎麼了?”侖墟子莫名煩躁起來。
“三途花。”瓊華子急切道,“墨汁裡有三途花的味道,鄴川,你沒事吧?”
侖墟子愣了下,丟了筆,將硯臺蓋上,拉着瓊華子到了窗邊,帶着泥土青草味道的空氣飄過來,撫平了些許焦躁的情緒。
“什麼三途花?”
“只生長在冥府的花,若誤食,不僅會吸引鬼怪,還會令人變得焦躁不安。長久沾染這種花,最壞的結果就是變成個瘋子。”瓊華子看起來不安到了極點,握着侖墟子的手,“你沒事吧?這墨汁你用了多久?會不會頭痛?我……”
“之錦,”侖墟子默了一會,將頭輕輕抵在瓊華子額頭上,反握住他的手,嘆息道,“你來的太是時候了。”
還會有比司掌百花的仙君,更瞭解這種花的特性嗎?
“這一路上,你可曾見過水鬼?”
瓊華子搖頭道:“不曾。”
那也就是說,這一茬茬赴宴似的水鬼,只在自己所到之處瘋了一樣涌現,被三途花的味道吸引。
有人在算計自己。
侖墟子危險的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