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子壓根沒有鬆手的意思, 天淵子又遲遲不肯發動人字咒,情急之下,侖墟子取出摺扇往雲霄子手腕上狠狠一擊, 逼迫他放手, 一把將天淵子擋在了身後, 驚怒道:“你瘋了嗎?”
雲霄子揉了揉手腕, 道:“鄴川, 你讓開!”
“莫非你真想殺了守中?!”
“讓開!”
侖墟子拉起天淵子,一步步被逼退至門口。雲霄子忽然皺起眉來,伸出手, 在敞開的門之間試探着觸碰了一下,果然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你們想軟禁我?”
天淵子艱難的扶着侖墟子的肩膀站起來, 道:“這是靈脩子親自畫下的符, 你不可能出來的。”
“守中, ”雲霄子終於捨得瞧他一眼了,只不過這回, 眸子裡連失望也沒有了,只有深潭般的死寂,“我以爲,我們是朋友。”
說罷重重的關上了門。
天淵子只覺得喉嚨一甜,沒忍住, 一口血吐了出來, 跪倒在地, 半天沒能爬起來。
侖墟子府上。
“你回來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瓊華子只穿了件單衣, 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 吃着青花瓷盤裡的鮮果。
“有點累罷了。”侖墟子走過去,把人拉起來整個摟進懷裡, “之錦,幸好你還在。”
瓊華子垂下眸子,反手抱住侖墟子的肩膀,輕輕將頭靠了上去。
就這麼靜靜相擁,也覺得很幸福。
“鄴川,我有時睡的昏沉,就會覺得這不過是場夢。”瓊華子蹙着眉,喃喃道,“夢醒了,你還在騙我。”
“又說這種話,之錦。”
不知是誰先吻了誰,脣舌糾纏,難分難捨,嗚咽般低低的□□從喉間溢出,衣衫滑落,瓊華子忍不住闔了眼,渾身微微發抖。
侖墟子安撫的親了親瓊華子的額頭,把外衣披在他身上,抱起來往內室走去。
“之錦,你很怕?”
瓊華子睜開眼,見侖墟子目光溫柔的很,瑟縮了一下,含糊道:“我,我不想……”
“那就不做了。”
瓊華子沒料到侖墟子竟這般輕易的放過了自己,愣了一會,趕緊扯過被褥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起來。
黑暗中感到輕微的震動,有人在身邊躺了下來。瓊華子悄悄掀開條縫,只看見了個後背。再蓋好被子,莫名的就有一點委屈,分明是以前他做的太過分,憑什麼生氣,果然說什麼要對自己好跟之前的甜言蜜語沒有半分區別……
正兀自委屈,忽然整個人連着被褥都被抱進了懷裡,聽見侖墟子輕輕的笑聲:“你偷偷看我做甚?”
瓊華子從被窩裡掙出來,羞惱的話剛到嘴邊,就被一個吻堵了回去。
“之錦,你怎麼這樣可愛。”
“還不是被你騙得跟個傻子一樣,又放浪……”
“之錦。”侖墟子不滿的喚了一聲,把人壓在身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莫要輕賤了自己,再沒有比你更好的了。”
瓊華子偏過頭,輕輕“嗯”了一聲,努力不讓眼淚掉出來。
“對了,守中回來了。”
“回來?”瓊華子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說,他被天君關進了天牢麼?”
“呃,天君讓他戴罪立功,將鶴一從凡間帶回來。”侖墟子捏了把冷汗,險險的圓了過去,“可鶴一總想着和那狐狸在一塊,鬧騰的很,你最近不要獨自去天淵子府上爲好。”
“嗯。”
天淵子拎着一罈酒,靠在軟禁着雲霄子的房間外,望着從院牆裡冒出來的梨花樹,滿嘴苦澀。
已經過去三日了,不管送進去什麼靈藥補湯,都會原封不動的端出來,而云霄子身上的傷根本沒好透,這般耗下去,怕是最先急瘋的是自己。
天淵子扔了酒罈,藉着酒勁,一腳踢開那扇緊閉的門,繞過屏風,卻瞧見雲霄子正躺在牀上,安適的閉眼小憩,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雲霄子聽見動靜,緩緩睜開眼,起身下牀,沒像上次那樣直接動手,只是冷冷道:“我不想見到你。”
“送來的東西你一樣沒吃,我……”
“我不想見到你。”雲霄子又重複了一遍,“天淵子,你想聽我說幾次?”
天淵子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幾乎可以算得上說愁雲慘淡了,道:“鶴一,你連我的名字都不願喊了麼?”
這次的回答更加簡單,只有一個字:“滾!”
天淵子緩緩捏緊了拳,嘴脣顫了顫,終於發動了人字咒。額上金色字符亮起的剎那,雲霄子的眼神變得空洞起來,呆滯的宛如一具木偶。
天淵子端起一旁的靈藥,遞過去,命令道:“喝了它。”
雲霄子依言喝了,然後繼續用空洞木然的眼光凝視着天淵子。
“我不想對你用這個,”天淵子輕輕的碰了下那個金色的字符,像被燙到了一般縮了回來,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哽咽,“可我更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你和那狐狸死在一塊。”
額上的人字又慢慢淡去,雲霄子身體晃了晃,往前倒去,一頭栽進了天淵子的懷裡,昏迷過去。
天淵子抱着人愣愣的站了許久,扶雲霄子到牀上躺好,又靜靜的看了許久,才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堯光山近來熱鬧的很。
各路大小妖怪聽聞九尾狐族梅狐血脈竟還有幸存,紛紛前來拜訪,以示友好,送來的禮物都快堆滿狐狸洞了。
兔子精趴在一堆萬年人蔘裡,嘴巴里塞的滿滿的,幸福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吃的直打嗝,呼出來都是人蔘的靈氣。
“兔兒,悠着點吃。”青元拎着兔子耳朵,把安霧從庫房裡提出來,“不小心招了天劫就遭了,我可不會替你擋。”
兔子精一哆嗦,滿臉沮喪,戀戀不捨的舉起爪子。青元不客氣的提着她抖了抖,噼裡啪啦掉出一大堆人蔘來。
“小殿下。”
青元一回頭,就看見君棘裹着寬大的黑袍飄了過來,明明還是一樣蒼白的臉,卻莫名讓人覺得氣色不錯。
“傷都好了?”
君棘輕輕頷首,道:“都好了。”
“沒想到父親逝世那麼多年,那些妖族竟還肯臣服於九尾狐族。”青元拾起地上的一根人蔘瞧了瞧,“可惜我已經不記得他的模樣了。”
“天君一直在打壓妖族,運氣好的,躲了萬年修成大妖,也只能終日待在深山老林,自然有諸多不滿。”君棘接過青元手裡翻白眼的兔子精,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撫摸着,舒服得安霧把耳朵貼在了後背上,模樣乖巧可愛,“更何況,妖族認同的是血脈,越是古老純粹的血脈,在妖族中越有號召力。譬如麒麟鳳凰這種神獸現世,往往只有一隻,也不妨礙妖族對它們的頂禮膜拜。”
“唔,原來如此。”青元頗爲受教的點點頭。
“小殿下,要統帥妖族,你還有很多東西需得學。”君棘笑了笑,謙恭道,“若不嫌棄,就由我來教導小殿下,如何?”
“求之不得。”
“我瞧小殿下似乎對武藝之類十分喜愛,卻疏忽了文這方面。”君棘放下兔子精,讓她跑去外面自個玩,“不知小殿下在武藝上,到了什麼程度?”
“陣法最精,其次近身搏鬥,其他的都略有涉及。”青元皺着眉想了想,舉了個例子,“比如異雀子的那種,我雖看不見他的雀羽隱藏在何處,卻能通過陣法運轉的氣機,憑着感覺去破解。”
“梅狐歷來對陣法的力量最爲敏感,畢竟要操控如此龐大的梅花陣。”君棘頓了頓,有幾分詫異道,“你幾時同異雀子交過手?”
這段回憶極其不愉快,青元撇了撇嘴,道:“他將我捉走,想搜我的魂,幸虧鶴一及時趕到,否則我真要被弄成一隻傻狐狸了。”
“青域看人的眼光向來不錯,若非有人從中作梗,雲霄子定會將你護的很好。”
“那個天淵子,”青元提起來就異常憤怒,“他對鶴一圖謀不軌!”
君棘瞧了瞧狐狸打翻醋罈子的模樣,聰明的保持了沉默。
“他居然,居然當着我的面……對鶴一……”狐狸氣的跳腳,恨不得把天淵子大卸八塊,“無恥!卑鄙!而且鶴一中了人字咒,對他言聽計從,若他再不要臉一點,我,我怕……”
狐狸咬牙切齒,神情激憤,指天罵地,把天淵子噴了個狗血淋頭。
君棘悄悄的退了出去,嘴角勾起一抹忍不住的笑意,梅狐對伴侶的佔有慾,也比一般九尾狐要強上許多,小殿下還真是從頭到尾繼承了梅狐的特性。
到了洞外,遠遠就看見來了個人。
君棘面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待那人走到近前,道:“你怎麼來了?”
“有些不放心罷了。”那人面目朦朧,彷彿籠罩了一層霧氣。
“這是你的分魂?”
“比分魂差了些,沒有自己的意識。”那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君棘一眼,“我可不想出什麼差錯。”
君棘抓緊了黑袍,神色淡漠到近乎冷酷,道:“我會輔佐好小殿下,用不着你來多嘴。虧欠青域的,我自會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