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言肅那張褶皺的老臉,此時都已經皺成一團了。他那黑色的綿羊鬍鬚,都快翹上天的一般了。他伸手掂了掂銀兩,塞給了嬤嬤的手中,“嬤嬤,一點心意,還望你多多包涵下才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諂媚討好,讓人怎麼看着都覺得厭惡不已。
這樣子的人,見低踩,見高爬的,嬤嬤可是見多了。在和寧宮內,公孫苓的身份,多少人都來上攀,討好她的。現如今這些事情,嬤嬤可是很心安理得就收下了。反正呢,這個人,也算是活不了多久的。
嬤嬤也一臉帶笑,道:“楊太醫太客氣了,你現在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紅人了,得老奴仰仗你纔是的。”雖然是如此,可是收下錢的動作,她也一氣呵成的。
楊言肅心底自然大悅,是公孫苓身邊的紅人,一不小心被引薦到皇上那的,那麼他可就是可以一舉成名了!他擺擺手,一臉謙虛的,只是那揚起的脣角,怎麼樣都掩飾不了他心底的歡愉,“這可是怎麼成呢!還是沒有嬤嬤您的好的。”
嬤嬤也不和他多扯些什麼了,有些事情,還是必需要趕緊去做纔是。
“楊太醫,皇后娘娘有請,請楊太醫跟老奴來吧!”嬤嬤笑着,伸手以着一個邀請的姿勢,便領着楊言肅走了。
楊言肅心底也沒有懷疑,便跟着嬤嬤走了。他以爲自己現在已經幫了公孫苓辦好事情的,他現如今可謂是前途一片光明,殊不知,等着他的,是深淵還是地獄的呢?!
左走右拐的,從那原本寬敞的大路,走到了狹小的小路。這裡的草葉繁茂的,還有那積壓下來的雪,一層一層的,包裹着。顯然是沒什麼人走過的,一般宮裡的道路,因爲有着娘娘和皇上,皇子什麼的走過,必需要清理乾淨。這裡,很顯然不是了。
走着走着,看着那大殿都已經漸漸的隱沒在大樹之下了,那層層白雪,已經遮擋住了視線。楊言肅心底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個腳步越發快的嬤嬤,不由得出聲問着:“嬤嬤,這裡可是何處?皇后娘娘的寢宮,和寧宮好像不是在這個方向吧?!”
嬤嬤頓住了腳步,她轉身過來,看着楊言肅,那張抹滿了胭脂粉的臉上,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沒有錯,這裡可是皇后娘娘特地交代過來,要好好招待楊太醫的地方。”她大紅色的脣瓣,勾起了一抹譏諷的脣角,那是一種得意洋洋般的神情。
楊言肅還沒意會到這裡的不同,他皺了粥眉頭,心底沒有些底的,卻還想諂媚般的討好笑着問道,“那個,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身在何處?”楊言肅轉過身子,四處瞅瞅身邊的地方,看着這不熟悉的地點裡,哪有什麼人的身影。
這種地方,不要說是人了,連貓狗恐怕都沒有,更何況還是公孫苓如此尊貴的人的呢?!
楊言肅剛想轉身過來說些什麼的,突然感覺到背上一陣刺痛,有着什麼在他的後背凜凜發寒的,帶來蔓延着一股一股的漫痛,讓他感覺到痛不欲生。
楊言肅僵硬着身子,伸手摸上身後,那溫熱的血腥味,熟悉藥理傷痛的他,自然是一下子就猜測到是什麼的了。他轉身過來,正好對上了嬤嬤那帶着狠意的眉眼,她身邊站着一個黑衣人,手上那種一把劍,利刃在陽光的光芒下,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伴隨着那劍尖處,一點一滴滴落下來的鮮血,在那還沒有化的雪地上,豔紅得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楊言肅不可置信般的,顫抖着雙手指着嬤嬤,那混濁般的眼珠子裡,帶着不甘和絕望。
“娘娘交代過的,讓楊太醫好好的在這裡,長!存!永!眠!”嬤嬤一字一句的念着,對上了楊言肅那帶着怨恨般的眼神,她反而像是很平常般的模樣。這種事情,她可是替公孫苓做過不少了。手上沾的鮮血,可是多得是。像楊言肅這樣子的,還不只是小事的罷了。
楊言肅最終只是絕望般的閉上了眼,那背上的鮮血,流淌在地上的,逐漸蔓延着。
嬤嬤以着眼神示意身邊是黑衣人上前去查看是否還有鼻息。
黑衣人上前,手在楊言肅的鼻息間觸碰了些許,感覺到早就已經什麼知覺都沒有了,他朝着嬤嬤搖了搖頭。
嬤嬤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朝着楊言肅的屍體,微微勾勒起脣瓣,不知是好意還是敷衍般的,道,“楊太醫,可是不要怪老奴了!還不是你知道太多了!”嬤嬤轉身看着黑衣人,一副趾高氣揚般的模樣,吩咐道,“帶他去雍和宮的小院子藏着!記住,別被人發現了。事情辦成了,皇后娘娘自然是重重有賞!”
黑衣人默默領命,便一手拎着楊言肅,朝着雍和宮的方向去了。
嬤嬤也沒有多留,她只是看着四周圍一眼,便走了。她還要等着給公孫苓稟告去的呢!
那小路上的鮮血,隨着風的吹拂而過,那白色的雪,遮擋住了那抹鮮紅,彷彿也像是在掩蓋罪證一般,一點一滴的消散了。
……
是夜,那呼嘯而過的寒風,伴隨着一陣陣陰寒傳來。
暖爐在屋子裡,溫熱了整個角落。地面鋪上了一層毛氈,是以着兔絨編織而成的。自從上次唐亦瑤光着腳在地上走來走去了之後,斐燁便早就命人給安上的。
牀榻之上,一席紅色的繡儒羅裙,逶迤拖地的淺色水仙散花裙襬,簡單的黑髮挽起一個髮髻,以着簡單的朱玉簪子裝飾着,長長的珠玉瓔珞垂掛着,隨着她那一手託着的腮幫子,在燭光的照耀下,反而顯得熠熠生輝。
唐亦瑤低垂着眼瞼,那長長的睫毛在燭光的照耀之下,顯得忽明忽暗的,印烙之下的光彩,着實美豔得很。她那看似假寐般的神情,實際上又像是在沉思的一般。
柳綠站在一旁,那一身淺緋色的羅裙,含着水光的杏眼裡,夾着着擔憂,她那脣瓣微啓的,看着門口,有看着假寐似的唐亦瑤,欲言又止般的。最終,柳綠還是開口了,“小姐,今夜風大。王爺在門口也有些許時辰了,又不,讓他進來吧?”
唐亦瑤微微闔了自己的眼眸,淡淡的掃射了門口,想起了那門口還站在的身影,聽到了那外面呼嘯而過的寒風,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不滿的“哼”了一聲,“不是說好了不想見任何人嗎?他這是在外面,死要隔應着我嗎!”
現如今還是惱怒着的唐亦瑤,說出來的話語自然是什麼都不好的。
柳綠心知自家小姐只是在氣頭上,也知道她過後一定會後悔的,不免本着爲其解憂,上前柔聲道,“小姐,小皇子的……”那個“死”字,差點要脫口而出的時候,被柳綠給硬生生哽咽在喉嚨裡了,“……事情,也不怪得王爺的,他心裡必定也很是難受的,王爺他也是……”
唐亦瑤不滿的斜倪了一眼柳綠,她便也不敢多說下去了,生怕自己也惹惱了唐亦瑤。
唐亦瑤暗了暗眼眸,那眼底的流光,在燭光的照耀之下,發出了灩灩漣漪之光。她動了動脣瓣,柔聲道,“讓他進來吧!免得身子不好了,又變成是我的過錯了!”終究,唐亦瑤還是心軟了。原本,她是不想理睬斐燁,不想看到他的。
雖然她知道,小皇子的死,斐燁也是受害者。可是,她怎麼可以忍受得了,就是因爲這樣子的朝堂之爭,害得了她的孩子。如此的事實,是因爲斐燁而爲的,她怎麼樣也不能忍受得住。
賭氣似的話語,聽在柳綠的耳裡,那可是極其的好了。她就知道,自家的小姐很心地善良的呢!柳綠歡喜的應了一聲,便急匆匆的朝着門口跑去了。
唐亦瑤看着柳綠那歡愉的身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丫頭,恐怕是快忘記誰纔是她的主子了。什麼事情都以着斐燁爲先的!
不一會兒,柳綠便萎靡着一張臉,帶着不安和小心翼翼跑回來了。
唐亦瑤淡淡的掃射了她一眼,以爲她是怎麼了,只是看着身後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時候,心口微微一縮,似乎有什麼在流失的一樣。
果不其然,柳綠低垂着腦袋,不安般的小聲說着,“小姐,王爺……王爺已經回去了。”
唐亦瑤似乎被怔愣住了,又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彷彿什麼都不在意的一樣。
柳綠看着唐亦瑤那樣子的面無表情,感覺到感覺到了不安和難受。她知道的,現在唐亦瑤一定很是失望和傷心了。都怪她,什麼都不好的,居然還提起斐燁的。柳綠暗自懊惱的,也是想要讓唐亦瑤不那麼傷心的,開口安慰道,“小姐,也許,也許是王爺有緊急事情要去處理的,所以纔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