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趙禎攜皇后郭盈回門。
郭顯夫婦歡天喜地地跪下迎接女兒女婿。郭盈一把扶住母親:“娘!女兒怎可受您如此大禮!”
郭夫人抹着眼淚笑道:”你是皇后,母儀天下之人,除了太后和皇上, 誰見了你能不下跪呢!”
用過膳後, 郭顯陪趙禎去遊府中新蓋的後花園, 郭盈則被母親一把拉進了臥室。母女細細地閒話家常。
郭夫人見女兒頭戴鳳冠, 越發顯得珠圓玉潤, 雍容華貴,心中得意不已:“盈兒,你能有今日, 娘便是立刻死了,也歡喜瞑目了!”
見郭盈微笑不語, 郭夫人又道:盈兒呀, 你一過去便是堂堂皇后, 一國之母,可休要膽怯, 不要叫人家欺到你的頭上去呢。宮中那地方,妃嬪們爲了爭寵,那可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啊!你要拿出皇后娘娘的氣派來,可休要叫人壓你一頭去。
郭盈笑道:“陛下後宮之中, 到沒有多少妃嬪, 只有一個小小的才人, 雖然算的上是個絕色美人, 可陛下好像不怎麼理會她!”
郭夫人道:“休要小看了那個才人, 娘聽宮中傳言,說她是楊太妃宮中出來的婢女, 這大宋雖說是陛下的,可如今都是太后娘娘做主,這楊太妃,自幼將陛下撫養長大,與太后更是姐妹情深,你這後位要想做穩,也要討得楊太妃歡心纔是。
郭盈點頭:“娘說得有道理,女兒回宮之後,就備下貴重禮物,去給楊太妃請安。”
“還有一人,你不可不防!”郭夫人神色凝重:“早些時候,娘就隱約聽得宮中傳言,和秀華宮曾才人一道受寵的,還有一個伺候茶水的宮女,她們二人都是太后從各宮挑選了出來給陛下侍寢的。”
“娘!您太多慮了!她連曾才人還不如呢!起碼皇上還給了曾才人位份,可她卻被陛下送回翠微宮依舊服侍金太妃去了!這樣一個人,在意她做什麼!”郭盈不以爲然地笑着。
“娘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後來託人去宮中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報,事情卻不是那樣簡單呢!”
“哦?那到底怎麼個不簡單法?”郭盈也鄭重了起來。
郭夫人冷笑道:“那個姓周的宮女,據說原本不在被選送的名單之列,是陛下開口主動要她過來的!據御書房的小太監透露,只有她敢頂撞陛下,而陛下卻從未降罪於她!”
郭盈臉色一凜,隨即又笑:“陛下宅心仁厚,一般不會責罰下人!他若真想要她,直接收了就是了,爲何還要放回翠微宮!”
郭夫人搖了搖頭:“我兒!你到底年輕!你可知道,那宮女知書達理,能詩善畫?最重要的是。不久前,她偷了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鳳凰步搖,而陛下硬是從太后手裡將她保下來了?”
郭盈吃了一驚,顫聲道:“皇后的步搖!陛下居然沒有怪罪?”
郭夫人緩緩點頭:“從這件事上,就可看出那個宮女在陛下心中定然佔據重要位置!我兒,難道你忘了,當年選秀之事,太后一心立你爲後,可陛下卻僅僅是看了一張考卷,就要立那個什麼江南才女?如今這宮女——不也是個才女嗎?”
郭盈霍地站起:“母后說得沒錯!那姓周的宮女,看來的確是個禍害!待女兒回宮之後,就將她仗斃!
郭夫人搖頭嗔道:“你這孩子!便是這般不會謀算!你入宮才三日,培植親信那是需要時日的,你總得找個理由,才能處置她!縱是一國之母,也不能無緣無故要人性命!”
“那——那到底該怎麼辦呢?”郭盈跺了跺腳叫道。
郭夫人笑道:“盈兒莫急,到底只是個宮女,還未成氣候,太后是絕頂聰明之人,你不可在她面前班門弄斧,倒是那楊太妃,你可刻意籠絡,她在宮中幾十載,心腹衆多,到時候安個由頭,將那宮女或仗斃,或逐出宮去,不就結了!”
郭盈低頭想了一會,又擡起眼來:“我始終不太相信陛下真能對一個小宮女如此上心!這兩日,他待我——待我還算不錯!我回宮之後,再仔細查探一番吧!”
玉宸宮中,楊太妃正看着宮女們將幾盆新到海棠花兒搬到廊檐下,突然聽得有人報:“皇后娘娘來了!”
楊太妃忙親自迎了上去。
只見郭盈一身家常打扮,淡淡施了脂粉,頭上插着零星幾支珠釵,見到她,便盈盈下拜。
楊太妃忙上前扶住:“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可折煞我老婆子了!”
郭盈微微一笑:“母妃常年幫着太后撫育陛下,正因爲您的精心照顧,陛下龍體才康健,您雖然名爲太妃,實際上卻是盈兒的婆婆,這媳婦對婆婆下拜,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楊太妃聽了這番話,心中十分歡喜,忙攜了郭盈的手來都廳堂,吩咐宮女倒上茶來,對郭盈笑道:“我這裡麼什麼好茶,只是普通西湖龍井,你可別嫌棄”。
郭盈便贊:“太后娘娘主持朝政,繁忙勞碌,聞得這後宮大小事務,都是母妃打理,母妃日常爲別人的起居瑣事操心,對自己卻如此苛刻,真叫兒媳感慨不已!”
楊太妃道:“如今陛下大婚,後宮有了你這位女主人,我老婆子身上的擔子,也可以放一放了!”
郭盈忙道:“我年幼,見識淺薄,宮中的事情全然不懂!還要多仰仗母妃提醒幫忙,母妃可不能就此擱開手去!”
說道這裡,便向身後站着的貼身侍女香兒使了個眼色,
香兒忙上前,將手裡抱着的一個匣子放在桌上打開。
只見匣中放着一個兩個七寸來高的琉璃瓶子。郭盈道:“這兩個瓶子裡,一個裝得是玫瑰清露,內服可以清熱去火,一個裝的卻是南海珍珠粉,卻是養顏美容的神品,是兒媳的一點心意,望母妃笑納。
楊太妃心中更是歡喜,她在後宮多年,什麼樣值錢珠寶沒見過,唯獨這兩樣稀罕東西,卻是有錢也難買得到的!當下心中暗暗稱讚,這皇后到底是大家出身,有禮有度,總算太后挑對人了。
正閒話間,突然有小宮娥來報:“太妃娘娘,曾才人到小廚房裡做了蜜汁春餅,派人給送來了!”
楊太妃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臉對郭盈笑道:“這曾才人原是我玉宸宮裡出來的人,雖然受了皇恩,封了才人,倒不忘本,她生了一雙巧手,隔三差五地親自下廚做些美味佳餚給我送來,甚是乖巧伶俐!”
一時春餅端了上來,香味四溢,楊太妃拈了一塊親手遞給郭盈品嚐。
郭盈輕輕咬了一口,便道:“味道真的很鮮美呢!母妃,那曾才人,之前兒媳也見過一面,生的相貌極爲豔麗的,兒媳入宮之前,陛下只有她這麼一個妃嬪,想來是很受寵的了?”
楊太妃皺起眉頭,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郭盈心中突地一跳,忍不住追問:“母妃,難道兒媳說錯了?”
楊太妃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怕郭盈的手背:“皇后!此事,你遲早也會知曉!陛下那孩子,自小跟着翠微宮的金太妃身邊學習琴棋書畫,那些勞什子,最是能移人性情,迷人心智,陛下他——在御書房讀書的時候,就迷上了那個姓周的小妮子,據說是個才女!”
郭盈咬住了下脣,母親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楊太妃見她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忙安慰道:“那丫頭出身卑賤,無論是相貌家世還是位份,都越過你去!你可不必爲此傷神介懷!”
郭盈定了定神,又想起母親交代她要好好籠絡楊太妃的話,遂換做笑臉,打起興致來陪着楊太妃聊了起來。
又過幾日,天氣甚好,御花園中的牡丹花開了,郭盈長日無聊,便帶了香兒去御花園看牡丹去。
到了牡丹圃,只見幾十叢牡丹迎風怒放,爭奇鬥豔,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香兒見她高興,便湊趣道:“皇后娘娘,牡丹國色天香,乃花中之王,就好比您。六宮雖有三千粉黛,大宋朝雖有無數美女,可您卻是母儀天下,唯我獨尊的女主!”
郭盈心情大好,索性穿過牡丹圃:“香兒!難得春光明媚,咱們索性將御花園遊個遍吧!
香兒連聲叫好,主僕二人自東向西,又向南轉去。
南面是一片清幽的竹林,郭盈有點掃興:“本宮以爲這裡會有什麼好景緻,原來是幾桿爛竹子!沒什麼看頭,咱們回去吧!
轉過竹林,前面卻橫着一所小院,院子不大,構造卻甚是精緻,綠瓦白牆的像是剛粉過。
郭盈走近院門一看,只見大門上懸掛着匾額,上書:“幽蘭軒”三字。
郭盈笑道:“是誰住的院子,取了這麼個不好玩的名字!”
香兒見不遠處一個小太監正在挖竹筍,便叫道:“皇后娘娘問你話,這院子是誰住的?”
那小太監忙過來叩頭道:“回皇后娘娘,這院子剛蓋好不久,是萬歲爺給將來的周貴妃預備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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